那天大伯阴沉着脸划船靠岸,或许是因为邪性,大伯那天就开了一个高价,结果正好大伯跟人要价的样子就被人拍了照片,可以这么说,万事皆有因果,想不通也没办法。
那天我们把三具尸首都捞出来了,应该说运气还不错,我们一直干活到天黑,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照片还是被拍了,大伯也被千夫所指,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吧!
晚上划船回去的时候,大伯做了一件事,大伯在船头点了三柱香,然后领着我们拜江神,做我们这种事的多少都信这个,我还记得当时我们跪拜的时候江上忽然刮了一阵风,三柱香的香头忽然同时断了!
当晚回去,我就感冒了,躺在床上我做了噩梦,我梦见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见,莫名的恐惧让我拼命的想要逃,我飞奔着忽然就看见两点绿光,我就朝着绿光跑,跑着跑着,“咚”就一声我就落进了水里,我奋力的往上划水,但我始终挣不脱,脚下似乎被什么缠住,我低头去看,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张着嘴,瞪着眼珠子看着我!一大团头发就绕在我脚脖子上,我吓得顿时张嘴尖叫起来!水呼呼的往我肚子里灌,我就沉了下去……
“小山!醒醒!”大伯唤醒了我。
我醒的时候,大伯就坐在我床边,我感觉自己浑身直冒冷汗,伸手一摸,身上一层白毛汗。
大伯用手摸一下我的额头。
“有点烧。”大伯叹了口气。
“我没事,大伯。”我挣扎着坐起来,我浑身没力气,脑子昏昏沉沉的,我被刚才的梦吓到了,从小不知道跟着大伯出了多少回船,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
“几点了?”我问。透过窗帘,我看见了亮光。
“晌午了。”大伯回答我。
没想到我一直睡到了中午,我从床上爬起来走了几步,感觉身子也还好。
“饿了吧,去吃饭。”大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看见大伯的脸色不太好。
下午,我才知道出事了,因为昨天的事。大伯的照片被发到了网上,很多人在网上留言骂大伯冷血,地方滚动播出那群青年救人的事,很快就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一方面人们赞扬那群青年,另一方面就是指责我大伯。
一家人都沉默着,大伯黑着脸,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是一个巧合,大伯做了这么多年捞人的营生,第一次被抛到了风口浪尖上。
镇上来了记者,想采访我大伯,镇里有领导也发了话,说大伯给他们丢脸。
大伯没办法,只能躲了出去,一整天,全家人都坎特不安,一直挨到傍晚天黑,大伯才悄悄的回了家。
大伯回家没一会,李贵的老婆就哭哭啼啼的找上门了,李贵是大伯船上的船工,昨天就是他第一个拿竹竿探到的尸首。
李贵的老婆进门直哭,边哭边说,说李贵不好了,大伯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就吼了几句,李贵的老婆这才止了哭,李贵的老婆说李贵昨晚回来就病了,在家里躺了一天,整个人都不好了。李贵老婆说话遮遮掩掩的,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让人听不太明白。
“病了送医院啊,到我这哭个啥!”大伯有点不耐烦。
李贵的老婆欲言又止,问她也不肯说,只说让大伯去看看。
没办法,大伯只能去,我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李贵家和大伯家住在一条街上,很快我们就到了李贵家。
“人呢?”大伯进门就问。
“在厨房。”李贵的老婆说了句。
我就奇怪了,人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却在厨房。
李贵家和我家一样,厨房是单修的,我们穿过堂屋拐到厨房,刚到厨房门口,我就看见了赫人的一幕,李贵蹲在厨房的地上,手里抓着一条鱼,正啃着!
吃鱼本也没什么,但李贵吃的却是生鱼,我们进门,李贵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又低头啃手里的鱼,李贵的嘴角有血流下来,一嘴的鱼鳞,鱼的尾巴还在甩。厨房的地上还有十几条被啃得残缺不全的鱼的残骸,不用说,一定都是李贵啃的。
“贵哥,你干嘛呢!”我惊叫了一声。
李贵忽然慌慌张张的往厨房里面躲,边躲啃鱼的速度边加快,李贵一边拿眼睛瞟我们,一边啃,这样子生怕有人抢他的鱼。
我看见了李贵的眼睛,眼珠子是红的,很是吓人。
“他大伯,李贵这是怎么了,昨晚回来就不正常,半夜里我一摸床上就没了人,我一找发现他在厨房吃这个,把我吓死了,问他也不说,这可怎么办呐!”李贵的老婆又哭起来。
我扭头看大伯,大伯的脸色沉的吓人,大伯慢慢朝着李贵走过去:“李贵,还认得我吗?”大伯沉声问了句。
李贵翻着血红的眼珠子瞪着大伯,手里死死的护着那条鱼,鱼肚子被李贵啃的乱七八糟,鱼血顺着李贵的手往下滴,屋里一股腥臭气,我看的直犯恶心。
李贵对大伯的问话完全没有反应,整个人缩到角落里,李贵的眼神呆滞,整个眼眶里都是红的,嘴角滴滴答答的滴着血,他的嘴角一片血糊,应该是被鱼鳞割伤的。
“这是中了什么邪了呀!天老爷呀,我可怎么办呐!”李贵的老婆拍着大腿嚎起了丧。
“嚎个啥,人又没死!”大伯一声吼。
“大伯,这什么情况啊?”我轻轻问了句。
“中邪了!”大伯沉声说了句,然后一挥手:“先把人绑起来再说。”
我们三个费了老大的劲总算把李贵捆在了床上,李贵老婆抽抽搭搭的那毛巾给李贵擦洗,李贵被捆住,一个劲的挣扎,在床上一挺一挺的,样子就像快要死的鱼!
李贵喉咙里一直发出“咯咯”的怪声,那声音很像腐了的门轴在转动。
“大伯,接下来咋办?”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问。
“看来得让你幺叔回来一趟了。”大伯沉吟片刻,说了句。
提到我幺叔,不得不啰嗦几句我的家世。
我家三代住在这边,我爷爷是个游方郎中,早年一直在各处跑码头,人到中年才在这边落脚生根,我爷爷生了我大伯和我父亲兄弟两个,我大伯一直在江上跑船,最近十几年才改行做了捞尸人,算是半路出家。我父亲和母亲我没见过,我是个遗腹子,我只在照片上见过他们。我幺叔不是爷爷亲生的,在我两岁那年,爷爷有一次出了趟远门,回来的时候就领回了我幺叔,爷爷没跟任何人说幺叔的来历,只是把他领回家当儿子一样的养,那一年,我幺叔八岁。
自打我爷爷过世,幺叔就不肯住在家里了,他自己一个人弄了个卦摊,靠替人算命谱卦过生活,就这么一个人过了十几年,偶尔也会回来住一晚。
小时候我对幺叔的印象就是他整天跟在我爷爷屁股后面,爷孙两个都有点神神叨叨的,做什么他们不说,爷爷也不许我们问,不过幺叔对我还不错,小时候我口袋里只要有糖,基本都是幺叔给的。幺叔只比我大六岁,我眼里他就是我哥,不过辈分不能乱,我还是得喊他叔。
幺叔从来没上过学,但他懂得事却不少,这么说吧,我从小到大就就没真正看明白我幺叔这个人。
幺叔对我大伯捞尸的营生一直不太赞同,但也不反对,毕竟一大家子人要养,大伯也是迫不得已,不然谁会干捞尸的活啊。
大伯这话一说,我就点头,大伯说的没错,李贵这个样子怕是只有我幺叔能试试了,我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虽然爷爷和幺叔对我们保密,但家里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普通人,幺叔摆摊算卦这些年在我们当地也很是落了些名声,或许他能破了李贵中的邪!
“小山,快去快回。”大伯把我送到门外。
“嗯。”我应一声就打算走。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斜挂,借着月光忽然的我就看见大伯的眼里闪出了一片红光,我特意又看了一眼,大伯皱着眉朝我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大伯……你也要注意身体,没啥过不去的坎。”我安慰了一句,大伯眼里的红光没有了,许是我看花了眼。
大伯留在了李贵家,我回家骑上摩托车就往江对岸赶,边骑车我就边腹诽,按说幺叔这个年纪,竟然不喜欢用手机,找他很不方便,不然我也不用大老远跑一趟了。
我幺叔住在江对岸,他的卦摊就在广化寺外面,那边很多摆摊算卦的小店,还有卖香烛元宝的,说起这广化寺也是本地一景,据说始建于元代。
我赶到幺叔那里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幺叔这里我也熟,他的卦店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幺叔这几年回家的次数越发的少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他会出门,也不说去干啥,只是出门跟我们招呼一声,回来再招呼一声,大伯一向不管幺叔的事,也管不了,也就由他了。
我敲了幺叔的门,幺叔住的是很老旧的房子,我一敲,里面就传出声音:“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