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盛鸿
《江南时报》是一份有鲜明个性特色、高品位、深受广大读者欢迎的报纸,这是因为《江南时报》的领导、编辑、记者是一批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有着历史担当与社会责任感的新闻从业人员。2014年,在迎接首次“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的日子里,《江南时报》的领导与编辑部专家,以敏锐的新闻洞察力,独具慧眼,独辟蹊径,在报上开辟了“知识界的抗争”
专栏,3个多月的时间中,发表了许多篇有关中国知识分子,主要是南京地区的知识分子,在抗日战争的岁月里,在国难当头、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舍生忘死、投身抗日救国、奋勇抗争的感人篇章,既有罗家伦、吴贻芳、蒋复璁这些大名鼎鼎的教育家、图书学家,也有陈嵘、岳良木、陈子安这些长期被历史尘封的不知名学者。记者们的妙笔既展示了大名鼎鼎者生动感人的细节,也让不知名者的品德功绩得以彰显,真是字字血泪、篇篇珠宝,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每当专栏出版之日,读者们奔走相告,争相购买,认真阅读,热烈讨论,盛况空前。这是该报的领导和编辑、记者们向“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献上的一份厚礼!在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来临之际,该报编辑部将这期间在该报上发表的所有这方面的文章,集中整理,再次修订,精耕细作,编辑成书,定书名为《知识界的抗争》,正式出版,以纪念南京知识界在抗战中表现出来的英勇气概,及其作出的巨大贡献。我深信,它必将再次引起广大读者的关注,形成经久不衰的阅读高潮。
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制造沈阳事变,迅速强占了中国的东北地区,揭开了第二次大规模侵略中国战争的序幕。接着,他们把魔爪伸向中国关内地区,制造华北危机,各种卑鄙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到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对中国发动了全面侵略战争,烽火燃遍了中国各地,灾难降临到4亿5000万中国人民的头上。12月13日,侵华日军攻入了中国的首都南京,立即对手无寸铁的民众与放下武器的战俘进行疯狂的屠杀,伴之以抢劫、强奸、焚烧。日军的暴行延续了6周,杀害中国军民达30万人,强奸妇女达两万多人次,焚毁建筑达全城1/3以上。南京成了一座人间的“活地狱”。
在这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全中国人民爱国热情空前高涨,同仇敌忾,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以不同方式投入了抗日救亡斗争。在这股浩浩荡荡的洪流中,中国的知识分子是最醒目、最重要的社会集群。他们有悠久的爱国传统和爱国思想,文天祥、史可法、岳飞是他们自小就学习、崇拜与效法的人物,汉代名将霍去病的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一直是他们的最高理想和行为准则。当日本****处心积虑、丧心病狂地发动侵略、瓜分、吞灭中国的战争时,他们的政治嗅觉最敏锐,最早指出了日本的侵华阴谋和巨大危险性,最早发出了抗日救亡的呼喊,以热烈的爱国激情,呼吁全国各阶级、各阶层、各党派,捐弃前嫌,扫除私利,团结起来,真诚合作,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抗敌。他们有较多的知识和技能,能承担民族自卫战争的各种任务。他们的斗争最勇敢,当南京大屠杀发生前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走上抗敌的道路,涌现出许许多多可敬、可歌、可泣的爱国人士与爱国事迹。
他们有的投笔从戎,脱下长袍、西服或学生装,奔向大后方,奔向延安,参加抗日军队,参加八路军、新四军,参加远征军,以自己的一技之长,或研制武器,发展军工;或做翻译,联系各反***国家,策反日军官兵,搜集情报与技术;或担任医护,救助伤病员;或直接走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与敌人血战到底,甚至驾着燃烧的战机撞向敌人的飞机军舰,举着炸药包冲向敌群,为了把日寇赶出中国,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他们有的坚持在敌后沦陷区,拒绝日伪当局的威逼利诱,宁可饿死,不就伪职,不向敌人低头。他们向民众宣传民族大义,宣传中国的历史,痛斥汉奸理论,成为沦陷区民众的脊梁;他们千方百计支持抗日的地下工作,有的本身就是地下抗日的战士。
他们有的远赴海外,或在上海、天津的英法租界里,在香港,办报纸,办学校,搞募捐,搜集情报,宣传抗日救亡,支持抗日政府,痛斥汉奸卖国求荣的败类,甚至组织抗日锄奸团,惩处敌伪汉奸,为国出力。
罗家伦
例如,在南京沦陷前,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与广大师生员工,面对日本战机野蛮的空袭,毫无畏惧。罗家伦指着被炸毁的校舍说:“敌能毁之,吾能复之!”他迅速组织师生西迁重庆,始终弦歌不断。罗家伦校长是中央大学最后撤离南京的一批人之一。1937年12月初,他最后一次对学校作巡视检查,见全校人员与设备财产都已撤之一空,十分高兴,只有农学院牧场供教学实验用的良种家禽家畜鸡、鸭、猪、犬、牛、羊等,尚留下许多。罗家伦就宣布由牧场职工自行处理,只要不落入日寇手中就行。但是,农学院牧场的工作人员说,这些良种家禽家畜,或是学校师生多年耗尽心血培育出来的,或是国家花外汇从国外购买的,是学校的宝贝,是国家的财富,是师生们今后教学与科研中必不可少的试验动物,也是国家未来科学发展的物质基础之一。他们发誓,要将这些家禽家畜全部从南京迁到重庆去。
1937年12月9日夜里,他们冒着战火,将鸡、鸭、猪等装进木笼内,再将木笼架到马、犬、牛、羊身上,人牵,手扶,离开了即将沦陷的南京。一路上,他们爬山涉水,餐风宿露,还要与日机周旋,与饥寒斗争,经历千山万水与千难万险,历时一年,终于在1938年11月,到达重庆,回到已经复校一年的中央大学。中央大学师生闻之欣喜若狂,一齐涌到校门口,夹道欢迎这些历经风霜险难的职工与鸡、鸭、猪、马、牛、羊。许多人涕泪交流,泣不成声。罗家伦校长说:“我真像异地见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看到他们,不禁激起了我国难家仇的怒火,我的泪水也不禁夺眶而出了。”中央大学内迁彻底干净,连一鸡一鸭也没留给日寇。这就是抗战史上著名的中央大学的“鸡犬不留”。
再如,中央大学教授、著名的红楼梦研究专家王瀣,在日军攻占南京时,以衰病之身,未及撤离,此后数年家境困难,以至不能举炊。但当日伪当局筹办伪中央大学,派人胁迫与以高薪诱惑他去任教授时,老人断然拒绝,说:“余以行将就木之人,可以舍我矣,实不敢见张邦昌、刘豫丧权辱国之举。”1944年8月5日,王瀣终于在贫病中去世,终年74岁。临死前,他交代家人:“我生不愿见日寇;死了,棺材也不要见到敌人。我死后,不要发丧,棺材不准出门,就地埋在自家后院里。”他的家人遵其遗嘱,将其遗体在后院草草埋葬,直到抗战胜利后,才重新安葬于其故里溧水。
又如,在苏州,有两位爱国老人张一麟与李根源,在卢沟桥事变发生后,发起创立抗日杀敌的“老子军”,事虽未成,但他们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在当时传颂一时,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众志成城抗日的信心。
陈三立
在北京,著名学者、诗人陈三立,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和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愤怒难平,梦中高呼“杀日本人!”1933年,他见到其多年老友郑孝胥投靠日本,当了伪“满洲国”的总理大臣,乃痛骂郑“背叛中华,自图功利”;在再版其《散原精舍诗》时,忿然删去郑序,与之断交。在1937年北平沦陷后,他表示:“我决不逃难!”闻有人议论中国必败,他怒斥:“呸!
中国人岂狗彘耶?岂贴耳俯首,任人宰割?”日伪当局欲招他出山任伪职,派人登门对他游说,老人呼佣拿扫帚将其逐出,从此5日不食,绝食殉国,终年85岁。其子、著名史学大家陈寅恪在家守孝49天后,毅然带全家离开日军铁蹄下的北平,冒着战火南下,踏遍千山万水,到昆明西南联大任教。
在天津,一些大、中学生,都是些十六七岁到二十一二岁的热血青年,其中许多人出身豪门,是大官僚、大富商甚至是大汉奸的子女或亲属,虽出身各异,但都有一颗爱国心,在民族危亡之际,违背家族原则,秘密成立“抗日杀奸团”,数年间,成员前后有五六百人,义无反顾地投入短兵相接的城市抗日武装斗争:火烧日军仓库,爆炸日伪公司和电影院,烧毁日军专用的公共汽车,特别是组织实施了多起暗杀大汉奸的行动,成功暗杀了伪天津商会会长王竹林、伪华北联合准备银行天津分行经理程锡庚、伪北平《新民报》编辑主任吴菊痴等,击伤伪天津市教育局局长陶尚铭、伪华北教育总署署长方宗鰲以及周作人等,功勋卓著,名震一时。他们中有的人被日伪抓捕后,在狱中经受了种种苦刑,坚贞不屈,战斗到最后一刻,拒不投降,壮烈牺牲。
邓小平同志说,中国的知识分子是中国工人阶级中最优秀的一部分,没有中国的知识分子,就没有中国的现代化。从中国抗战的历史中,我们也可以得出结论:没有中国的知识分子,就没有中国抗日战争的胜利!
中国的知识分子在抗日战争的血风腥雨中,经受了考验,谱写了一曲曲响彻云霄的爱国主义与英雄主义战歌。本书的作者,经过深入广泛的社会调查和史料研究,选取了若干最有价值、最有意义、最有影响的事例与人物,以深刻的思想,真挚的感情,生动的文笔,澎湃的激情,写下了一篇篇激动人心、发人深思的历史篇章,呈现于广大读者面前。我深信,这本书,必将成为我们中华民族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成为对后人进行思想教育的最好教材!
我向《江南时报》的领导、编辑、记者,向你们崇高而辛勤的工作,向你们的伟大贡献,致以热烈的祝贺和崇高的敬意!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