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两翼”、“四足”之流,从哪来?
原来,中大农学院畜牧场中有许多国内外优良的牲畜品种,如从美国和澳洲等地巨资引进的美国加州牛、荷兰牛、澳洲马、英国约克夏猪、美国火鸡等品种,罗家伦等人均觉得应当保留。他们和民生公司商量,将轮船的底舱改造成临时的家禽栖居地,将好的品种,每样选一对,随着师生、仪器一起西上。
冒着敌机轰炸的威胁,罗家伦、洪有丰一行历经艰险,排除万难,终于在11月中旬将中央大学图书馆大部分藏书及仪器运抵4000里之外的重庆沙坪坝。
对于这段回忆,可能是太痛苦了,罗家伦直到1941年6月16日才撰写《炸弹下长大的中央大学》一文回忆这一切,并用以激励师生努力学习。他“苦中作乐”地记载道:
这真是实现唐人“鸡犬图书共一船”的诗句了。“虽然正当猛烈的战事,经过长途的跋涉,我们的功课,开得还是很整齐的。我们的图书仪器,都已搬出,而且展开使用。不但重庆本部开学(注:1937年11月初),并且医学院和牙医专科学校已先于本校在成都开学了。我们教学的标准没有比在南京时降低。”
更让人感动的是,在抗战8年的艰苦岁月中,洪有丰都竭尽全力保护藏书让其少受焚毁遗失,维持战时中央大学图书馆正常运作,确保了中大师生教学与研究的精神食粮。
4.图书仪器安全了,可留在南京的动物怎么办?
民生公司研究室兼职研究员、作家赵晓玲告诉我们,罗家伦是希望把农学院的进口牲畜家禽都运到内地去发展农业,但数量太多,全部都迁移明显不可能。
图书仪器安全了,留在南京中大的动物怎么办?
南京大屠杀的预谋,早在日军兵临城下之前就已经显露出来了。日本第10军司令官柳川平助一踏上中国的土地就曾扬言,“山川草木都是敌人”。
罗家伦校长算准了敌人的疯狂。罗家伦是中央大学最后一批撤离南京的人员之一。在南京沦陷的前几天、撤离南京前,罗家伦最后一次巡视检查学校本部和农学院所在的丁家桥。他见全校人员与财物都已撤之一空,一筹莫展地说:“在南京没带走的1000多只动物怎么办?”
尽管不少动物品种珍贵,甚至连平日里喂养大家都小心翼翼,但在罗家伦看来,人比动物更重要。
他临离开南京的时候,叮嘱农学院的老职工、畜牧场负责人王酉亭说:“万一敌人逼近首都,这些余下的牲畜,你可迁则迁,不可迁则放弃了,我们也不能怪你。”说完这些话罗家伦哽咽了。
中央大学给畜牧场王酉亭、吴谦、曹占庭、袁为民等每人发了一些遣散费。
但王酉亭心里明白,罗校长之所以没有全部带走这些珍贵的动物,也是万不得已,他当场承诺所有的动物会妥善保管,绝不留给日军。
1937年“最无情”的冬季降临南京,一寸山河一寸血,南京城里到处是四散逃亡的老百姓。此时恐怕没有一个人会为了牛羊猪鹅而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保住性命,成了战火中的人们最大的愿望。罗家伦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平常每日与动物打交道的畜牧场工作人员身上,也有不屈的气节和克服千难万阻的毅力。
5.鸡犬不留,把动物护送至重庆,绝不留给日本人1937年11月中旬,上海失守,战火在向南京蔓延,畜牧场余下的教工依然没散。兵临城下,王酉亭和他的工友们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我们把没能迁移的动物护送到重庆,送给迁到那里的中央大学。”
然而,南京和重庆之间不仅远隔万水千山,而且又是战火纷飞的战争时期,怎样才能把这1000多只动物安全转移呢?
残暴的日本敌军是12月13日攻陷南京的,在12月9日,南京却已成围城之势。在这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畜牧场负责人王酉亭见军事形势不佳,早早带人到城西北的三汊河江边高价雇了4条大木船驶至下关,畜牧场职工除少数人回家外,其他男女职工全部出动,把鸡笼、兔笼置于乳牛背上,分羊群、猪群、牛群三队赶出挹江门,至江边上船。这些笼子都是此前他们不分日夜,用木板条做好的结实木条小箱,赶路非常适用。
当时已经没有轮船,南京基本上四面都被日军包围了。东边、南边、西边都有日军包围着。枪炮声昼夜不断,天上飞机在不停地轰炸,只有长江北岸,日军还没到达。4艘大木船在枪炮声中迅速驶过长江,在浦口登陆。这一大队家禽家畜在浦口上岸后,就马不停蹄地沿浦镇至合肥的公路驱赶前行。
战局已万分紧张,为早日脱离战场,王酉亭命令全队人员及牲畜昼夜兼程前进,除中途需饲喂它们外,不得停留。一路上,躲避战祸的人不少,人们都瞠目结舌,因为他们从没看过这样的一支“动物大军”。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城内大屠杀开始,来不及撤离的市民们经历了南京有史以来最黑暗的日子。而城外,动物大军已行至离南京有百十里的路上,到12月底就过了合肥,算进入了安全地带。
全国高校校史研究会副理事长、南京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副院长王运来说:
12月13日南京城破,12月9日,王酉亭他们才走。所以说为了确保动物安全,日夜兼程不能停,除非是要给这些动物上饲料。人吃不吃,他们都认为不是主要的了。人可以边走边吃啊,动物不行。所以不管黑天白夜,除了让动物进食时需要停留外,基本上是动物吃完马上就上路,继续前进。
美国牛、荷兰牛、澳洲牛、英国猪、美国猪和用笼子骑在它们背上的美国鸡、北京鸭,可怜也受日寇的压迫,和沙漠中的骆驼队一样,踏上了他们几千里长征的路线,每天只能走十几里,而且走一两天要歇三五天……6.鸡兔同笼,近代中国首个动物大军在炮火中艰难迁移路上,最先出现的难题就是如何解决这些动物的伙食问题。如荷兰的奶牛、良种猪在和平环境下,吃的东西比较讲究,有专人来配制饲料。但赶路没有条件,王酉亭和工友想了各种办法,跟所经过地区的农民们买饲料、买粮食,他们就按照自己的经验去饲喂这些动物。
动物原来在中央大学是娇生惯养,速度比较慢。王酉亭等人就雇来农民的板车、毛驴车拉着走得慢的动物西行。几个中年人,还有珍贵的荷兰牛、澳洲羊、美国猪的身上背着装有鸡、鸭、兔的小笼子,这支奇怪的队伍还是引来了路人的瞩目。很多地方朴实的农民都会来围观,不明白这些人赶着这些动物到哪儿去。
几个大汉,牵着牲畜,吆喝着牛羊,昼行夜宿……由于一天只能走十几里路,而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形势也越来越严峻。这年春节时,“大军”
已赶到豫皖两省交界的叶家集。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天寒地冻,人困马乏,动物断料人断粮,想要继续前行是不可能的了。
战乱时期,物价奇贵,除了保障动物的饲料外,人则以不倒下为原则,能省就省,但遣散费还是很快就将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