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颜烁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毕业的学校够好,工作也够好,在浦东一家基金公司做研究助理。每个月到手的钱不多也不少,工作不轻松,也不很累。每天白天在公司混得很开心,每个夜晚在酒吧混得很开心。
这就是颜烁去香港之前的生活。爸妈给了一笔首付的钱,她买了套小房子,每个月还银行贷款也没什么压力。身边有几个不好不坏的追求者,颜烁嫌人家铜臭气,屡屡不想开展下文。反正还年轻,反正有钱花,反正不愁嫁。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皇甫出现了。
外滩8号的顶楼,那天晚上的第三场酒,颜烁明显已经进入见谁抱谁的状态。
就在这样的蒙眬状态里,皇甫那香港文艺青年范儿仍然显眼得天崩地裂。松散的中发,大大的眼镜,宽阔的肩膀,修长的身形,像鹰一样锐利却忧郁的眼神,从颜色、质地到设计都无可挑剔的衣着。
微醺中的颜烁还没想好用什么方法靠近这群逼格甚高的文艺青年,这群文艺青年就自动靠近了颜烁这群浮华少女。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猎物,也说不清谁是谁的猎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自然了。早晨醒过来的时候,颜烁在皇甫的酒店房间里。他的眼镜摘掉了,头发乱乱地陷在大大的枕头里,睡得很香。颜烁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东西离开。
回家昏头昏脑地睡了一觉。下午,颜烁被朋友的电话吵醒,说约了人,喊她一起吃饭。也没听清跟谁吃,反正跟谁都是吃,颜烁懒得细究,洗漱完就出门了。
穿着美丽而遭罪的高跟鞋,颜烁咯噔咯噔地穿过田子坊长长的弄堂,走到那家餐厅。朋友在餐厅最里面,隔着几桌外国人,冲颜烁很夸张地招手。颜烁有点不耐烦,明明选了个装×的地方,却总是装不像。所谓的酒肉朋友,其实算不得真正的朋友。也是因为这种不耐烦,颜烁在酒肉圈里落下了个冷血的名声。
颜烁有点近视,又不愿意戴眼镜,视线模模糊糊地走进去,才看到四人台,出乎意料的是,皇甫也在。她的朋友曲洋身边的那位帅哥,估计也是昨天和皇甫一起的。皇甫没什么表情,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颜烁也没什么表情,随便坐在皇甫身边的空位上。
颜烁心里又开始不耐烦了。最烦这种人,明明一夜情了,还约吃饭,有什么可约的!难不成还要开始聊人生聊理想了?!曲洋倒是一脸的热情奔放,跟颜烁介绍:“Laura,你昨天喝那么多还记得吗?这个是于邵忠,这个是皇甫源。”
颜烁在暗地里白了曲洋一眼,腹诽道:什么记得不记得,你今天才认识我吗?
说起来,这个于邵忠和曲洋真是天生一对,话痨对话痨,接得天衣无缝。颜烁和皇甫都没什么话,闷着头吃饭。席间,颜烁知道了于邵忠也是香港人,和皇甫是很多年的好友,拍MV的导演。也终于知道这个叫作皇甫源的人,是个爱收藏古董、爱去二手店的摄影师。
只听见曲洋嘚瑟完一通自己的事情又拿颜烁的事情来嘚瑟:“Laura她厉害着呢,她做投资的,投资股票呢……特别有钱,还自己买了房子。”这短短几句话,水分无数。颜烁只不过是个给投资经理打杂的研究助理,跟投资股票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房子是爸妈付的首付,自己工资这点钱,还完房贷、喝完酒,基本上连买卫生巾的钱都剩不下。
这世道,就是大嘴吃天下。
于邵忠不知道是愚蠢还是善良,竟然坦然地接话道:“好厉害啊……”皇甫这时终于抬起头来,接话道:“那没有爱的人吗?”他的声线竟然非常动人,语调很是柔软。
那一霎,颜烁突然愣住了,忘记了他说的内容,只觉得内心被什么撩动,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纠结。而曲洋和于邵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扩散在小小的空间里,颜烁有点心猿意马,整个场面有点尴尬。
颜烁回过神来,想到皇甫问的问题,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不相信爱情。可在皇甫发问的那一刻,颜烁却不想实话实说。
回家后,颜烁狠命地在谷歌上搜了一下这两个香港男人。隔行如隔山,他们的名气颜烁丝毫不知。看着谷歌上连篇累牍的溢美之词,颜烁陡然明白了曲洋的热情奔放——于邵忠是某天王的死党,该天王所有的主打MV皆出自他手。皇甫则是于邵忠多年的拍档,是香港乃至全亚洲最炙手可热的摄影师。
对着电脑显示器,看着某天王的名字,颜烁的身体里着实盛放了一颗躁动的心。要知道,她粉某天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某天王的歌她可是倒唱如流啊!
曲洋看样子是吃定了于邵忠,于邵忠貌似也闲得蛋疼,天天组局。一连去了三天,熬得颜烁黑眼圈都出来了,也没再见皇甫出现。颜烁心想自己也是有尊严的人哪!狠狠忍住没开口问他的去向。男人嘛,多的是!她躲在家大骂自己三声:“你贱啊!你贱啊!!你贱啊!!!”索性再也不去曲洋的饭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