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4月,皇甫在内地的工作一个接一个,颜烁则听说自己公司在香港的策略会一场接一场。但,只要皇甫在内地,她就不太愿意去。
上次升完职后,颜烁已经是正式的买方研究员了,卖方各家都给她发邀请函。还有个卖方的小姑娘叫Mandy,因为要拼新财富排名,专程来约颜烁一起去香港。所谓新财富排名,是所有卖方撕逼大战的重头戏,能在这个年度排名上排到第一就意味着你是这个行业的顶尖人物,再跳槽就可以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年薪五百万也不是梦啊。思来想去,颜烁觉得还是去香港囤点化妆品比较实惠。
晚上在MSN上和皇甫嘚瑟:“看吧,都有人’专程‘请我去香港了!”
皇甫随口问:“什么时间?住哪里?”
颜烁查了半天行程,回答:“下周,怡东酒店。”
没想到皇甫打来电话,用平静的语气告诉颜烁:“你住在我家隔壁。”
太巧了!颜烁从来不知道皇甫住哪里,酒店也是Mandy订的。之前住过一次铜锣湾,觉得很方便,就跟Mandy说住铜锣湾。铜锣湾的酒店千千万,竟然住到他家隔壁了!
颜烁兴奋得叽叽歪歪半天,皇甫冷冷地说:“那又怎么样?”
颜烁一时语塞。是啊,那又怎么样。
不料皇甫又说:“周末见面吧,我把我家钥匙给你,你可以去玩。”
周末见到皇甫,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一直咳嗽。颜烁很担心他,他说看过医生了。医生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刚来上海?”他说:“对。”医生白了他一眼:“来上海的外地人都这样,空气敏感而已,不用吃消炎药,回去吧。”
颜烁深知医院的处事风格,还是不放心,去药店给皇甫买了点止咳的中成药。时间很紧,她提前订好了餐厅带他去吃饭,又趁他去洗手间的工夫把餐都点了。
皇甫出来的时候有点不开心:“你怎么这么奇怪,点菜多有趣,干吗帮我点了?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颜烁暗骂:“你才奇怪!点个菜而已!”忍住没发飙,说:“你再点一些你喜欢的吧。”
皇甫不情不愿地说:“点多了吃不完。不要浪费。”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颜烁又差点发飙,憋屈地吃了饭。
憋屈归憋屈。皇甫把家门钥匙给她的那刻,颜烁简直乐开了花!什么憋屈都拦不住乐开花!出于省钱和平等的考虑,这一晚,她把皇甫带回了家。
皇甫进家门后的第一反应:“女孩子经常赤脚不好的。”
读心术!颜烁惊恐地看着他。他像安抚一个傻瓜一样地安抚颜烁,解释给她听:“连拖鞋都没有,木地板这么干净,杂志和电视遥控器都放在地上,当然是经常赤脚了!”
好吧。颜烁平静下来,自我检讨是不是自己太笨。
皇甫简单地四处参观参观,结论是:“你是完全没有生活的人。”
我怎么就没生活了?你哪只眼看见我没生活了?我没生活还不是长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颜烁瞪他一眼,懒得说话。
皇甫参观完,自然而然地坐在颜烁身边,自然得就像在他自己家里。颜烁反倒有些不自然,怯生生地看着他。皇甫拨开她散开的发丝,温柔地说:“你留长发应该很美。”
颜烁已经不留长发很多年。谁都有段“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的往事,但当皇甫温柔地看着自己的那一刻,颜烁又想留长发了。
皇甫细长的手指顺着发丝向下,他的手指带着诱惑的味道和温度,让颜烁带着心醉和迷恋在他的呼吸里坠落……
皇甫身上永远都有一种很特别的若有若无的味道,颜烁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是一味地沉溺其中,越陷越深。
躺在皇甫的怀里,颜烁紧紧抱着他,问:“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皇甫点燃一支烟,小心地展开三张纸巾放烟灰:“大概因为烟吧。”
以前颜烁是很讨厌别人抽烟的,可皇甫抽得那么优雅,她已经忘记了烟曾经是自己讨厌的东西。爱屋及乌是真的,是恋爱中的女人失去自我的最简单的表达方式。
皇甫把烟蒂慢慢地在纸巾里压灭,用纸巾小心地把烟蒂包起来,包得整整齐齐。
颜烁笑着:“随便放那里吧,没事的。”
皇甫淡淡地说:“不漂亮。”
在皇甫的世界里,真是容不得任何不美的事物。这是不是摄影师的职业病?和这个男人在一起,颜烁只觉“压力山大”。
也许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憋屈得太厉害,也许是晚间“运动”的幅度太大,又也许是不适应有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抽烟,下半夜的时候,颜烁的胃开始剧烈地疼痛。
皇甫已经睡着了。颜烁小心地起身,倒了杯热水,刚喝了半口,突然胃里一紧。她扑到洗手间,哗啦哗啦吐得一身冷汗。站起身来,眼前直发黑,身后皇甫递过来一杯温水给她漱口。
仅存的意识提醒颜烁,皇甫刚刚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没有什么比一个呕吐的女人更恶心的了。胃痛加上悔恨,颜烁难过得要命,不由自主地又吐了起来。
这么来来回回地吐了几次,皇甫一直站在她身后,帮她抚摩后背,倒温水,还帮她撩起不停往下掉的头发。
吐到最后,只剩下苦苦的黄色胆汁。
皇甫这时已经穿好衣服,又帮颜烁穿上厚衣服,扶她出门去医院。打车到半路,颜烁忍不住又要吐。司机很嫌恶地靠边停了车,颜烁飞快地下车,还来不及找到什么垃圾桶,直接蹲在地上吐了起来。皇甫在旁边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给她递纸巾。
颜烁从来没看过急诊,看到半夜急诊室里的情景,几乎崩溃。此时的急诊室就像地狱的现实版,地上睡满了等着天亮挂号的人,过道里挤满了因为各种急性疾病而来挂急诊的病人,病人痛苦的表情、家属不耐烦的争执声,充斥在小小的空间里,挑战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和意志。
皇甫把颜烁安顿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自己去排队。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身影为她挤在庞杂的人群里,操着一口温软的港普努力地和人沟通……颜烁的眼泪簌簌而下,胃也好像没有那么痛了。胃痛不敌心暖。
那天晚上的结果是颜烁的屁股上挨了一针就回家了。医生说是食物中毒。真是见鬼,两个人吃的一模一样,为什么皇甫没有中毒?!这个世界,连医生都不能信了!不管怎样,不再吐了就好。颜烁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皇甫因为自己吐的丑样子提出分手也认了。他已经做到了作为朋友,甚至男朋友所能做的一切。
颜烁很窘迫地跟皇甫说:“对不起,连累你。”
皇甫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我都没上内地的普通医院看过病,也是很有意思的经历。”
想起急诊室里的场景,颜烁不胜唏嘘,满脑子都是“人间地狱”四个字,皇甫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颜烁讨论起内地医院和香港医院的差别。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颜烁想道,难怪于邵忠曾经说过,皇甫从未有过相处超过三个月的女朋友。
颜烁果断地中止他的医院话题,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女朋友?”
皇甫不耐烦地说:“很烦的。女孩子要哄,我又不会哄人。而且,我一直在变,她们不变,很快就觉得无趣。”
颜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和皇甫是什么关系,只是多夜情?也许多夜情会让他觉得轻松?仿佛触碰到了这个男人的柔软内心,却又迅速地被他周身竖起的防护墙挡出好远好远。颜烁真的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