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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窗外的维多利亚港

今天难得加班到很晚。颜烁坐在电车上,在慢悠悠的叮当声里,在香港妩媚的灯光幻影里,慢慢地摇晃着回家。在这种从容的缓慢里,香港岛百年的岁月都沉默在微湿的夜色里。安静与从容一点点地在内心发酵,颜烁想起那时的不甘心与纠结,不禁微笑了起来。

皇甫今天应该依旧很晚回家。今天是周五。周五的晚上是香港人和朋友喝酒聚会的开心时光,周日是和家人团聚聊天的时光。香港人受到了多重文化的影响,生活习惯也多种多样。

颜烁是内地人,也不会说广东话。但即使她了解香港人的传统,听得懂广东话,依然没办法和皇甫一起见他的朋友。

但现在颜烁的内心再也没有不甘心,只有妥协和珍惜。很多事都不能强求。如果你要强求,你就是在勉强自己。

现在,在皇甫家来去自如的颜烁,时常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那是她第二次来香港,拿着皇甫家的钥匙,照着皇甫给她仔细画下的地图,和陪同的卖方小姑娘Mandy一起,小心翼翼地打开他家的房门。

打开门的瞬间,两人都傻眼了。维多利亚港!

那一岸,九龙璀璨的灯火在几十米宽的落地窗外肆意绽放,震撼了颜烁的眼睛。从未在谁的家里见到如此情景。两个姑娘手拉着手,站在门口,半天没敢踏进皇甫家半步。

皇甫究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

那一刻,颜烁明白,她从未进入过他的世界。那些感觉没有距离的短暂瞬间,都只是因为他在颜烁的世界里如履平地,轻松自如。和他的家一比较,颜烁上海那个小家,顶多只能算个“蜗居”。

颜烁在巨大的差异前有了巨大的失落。而Mandy可不管那么多,大呼小叫地挨件儿去看皇甫家里的收藏品。颜烁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暂时抛开内心的小感伤,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皇甫家里每件东西都漂亮,小到门口的伞架,大到墙上的油画。虽然颜烁和Mandy都不懂古董,但也看得出来每件东西都价值不菲。

Mandy的爸爸是个二流的书法家,她比颜烁懂得略多,也因此喊叫了一整晚。她们把皇甫家当成了一家博物馆来参观,直到参观到他的卧室。

卧室里放着他的几只古董手表、老式的立身木镜、西洋派的精巧单人座椅、高级的床头音响和造型暧昧的台灯。床上是银灰色的床罩和孔雀蓝的被罩。

好想念皇甫的味道。颜烁伸手拉起床罩,准备上他的床好好打个滚儿,发现床上是条玫红的床单。真是个闷骚的男人,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几种色彩搭配得美极了。

Mandy也闯进来,呼叫着:“我要上他的床!这样我就可以说我上了著名摄影师皇甫的床啦!!”

颜烁的耳朵都被她喊聋了。皇甫给她钥匙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家会遭遇这样的“浩劫”。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颜烁打开他的电脑和他视频通话。他在上海电脑的那头,看着颜烁和Mandy疯了一样地唱着跳着喊着把他收藏的人物雕像搬到落地窗边,一排一排整齐地摆好,以维多利亚港和雕像为背景,各种摆pose拍照及自拍。

皇甫在那头也开始不淡定了,急得开始喊:“小心!喂!那个要小心!很贵的!那个!哎!!那个很难找到的!!!”

那天晚上,颜烁和Mandy在皇甫家玩到半夜,玩得尽情尽兴。Mandy那丫头的喉咙都喊哑了,说比唱K还累。

皇甫下线前再三确认:“你们真要走了是吧?我家终于安全了……”

第二天早上,颜烁和Mandy双双没能爬起来开会。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去皇甫告诉她们的地方吃早茶,从他家门口拐两个弯就到。

餐厅里人好多,却不吵闹。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地来吃早茶,还有坐轮椅的老先生和老太太。想起在上海时自己艰难地推着轮椅上的皇甫上台阶的情形,颜烁着实觉得香港的无障碍通道普及得太好了。

早茶丰富便宜且美味,醇厚的普洱加上美味的流沙包,颜烁和Mandy的肚子都吃圆了,撑到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Mandy幽幽地说:“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吃早茶就真是太爽了。”

颜烁看着周围悠闲的一个个家庭,幽幽地接话道:“如果每天都能这样活着就真是太爽了。”

Mandy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每天能住在皇甫那样的家里,每天能到这样的地方吃早茶就真是太爽了。”

是的,这就是皇甫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和皇甫也老到要坐轮椅,那时依然和皇甫在一起,过这样的生活,也真的真的好幸福吧。颜烁默默地想。

傍晚,颜烁和Mandy跑到太平山顶。从山顶向下看,香港岛和维多利亚港一览无遗。从山顶向上看,则是隐匿在绿树中的九位数以上价格的豪宅。整座山空气清新,天边落霞绚丽,远远近近的灯火也渐次辉煌起来。

两人选定在山顶的高级餐厅吃龙虾和生蚝,餐厅璀璨晶莹的水晶灯和巨大的环绕落地窗,烘托出一种不真实的氛围,就像你飘浮在香港历史和地理的上空,仿佛看得到一切,又仿佛一切都不再重要。

颜烁和Mandy沉浸其中,迷幻地满足着,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分自觉的优雅,她们的周围也同样坐满了举止优雅的人。又是一家一家的,优雅的老人、成熟的先生、内敛的妇人、安静的孩子,小声地谈笑交流,专注地享用美食。

颜烁明白自己心里的香港变了。香港不再是她第一次来时印象中那个拥挤浮华的城市。

香港缓慢、柔和、丰富、美丽、宁静、安逸。香港有着颜烁对“幸福”从表象至内涵,从物质至精神,从现在至未来的全部期待。

颜烁觉得自己爱上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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