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沧绝看出她的意图,面色微变,纵身而起,却被一众侍女拦截在途中,脱身不得。
于现在笙歌的剑法而言,能与月娥纠缠这许多时间,已是不易,她又岂是月欺霜的对手?万万不是。
于是,月欺霜出手不过三招,笙歌脆弱的脖颈已在她纤长葱白的玉指之下了。
“啊,你……”笙歌不甘心的出声,月欺霜手指一紧,威胁的看着她,笙歌吓得不敢再出声分毫。
“放了她!”夜沧绝冷硬出声,眸子里的冰冷令笙歌都为之一颤。
“夜大哥……”
“放下武器,否则我就杀了这丫头!”月欺霜威胁的说道。
闻言,夜沧绝神色一凛,右手紧紧握着长剑,眸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的表现,笙歌有一刹那是失望的,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因为她知道,夜沧绝不能放剑,他若硬拼或许还有一丝机会,他若因为自己束手就擒,月欺霜一定会杀了他的。
从种种事迹表明,月欺霜厌恶男子,厌恶到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的地步,所以他们放走南城那行人,她才会如此动怒,多次对他们痛下杀手。
“夜大哥,你别听她的!”笙歌挣扎着,“你快出去找百里,让他去找师父来救我!”
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来救我的,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夜大哥,你能活着出去便好。
“丫头,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你们放走了那么多犯人,那都是我精心培育的花肥,他们跑了,我的珊瑚怎么办,只能拿你们的鲜血来喂养了!”
“这都是你们自找的,怪不得别人!”月欺霜在她耳边恨恨的说。
笙歌不怕死的骂道:“拿活人去养花,你怎么那么狠毒!”
夜沧绝死死地盯着月欺霜的动作,眉头紧皱,不复往日里清冷无关的模样。
月欺霜没有再搭理笙歌,她看着夜沧绝,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男人都是没有心的,你对他越好,他伤你越深,你看吧,小丫头,你想为他死,可他却连手中的剑都舍不得放下呢,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相思易老流年远,皆道男儿本凉薄。
月欺霜从玄光镜中看到四人救出南城一行人时,便已预料到会有人打破镜凉宫的防御气泡,让众人逃出去,所以,她在来水牢之前便已施法,海上狂风大作,海浪滚滚,要的便是即是他们逃出镜凉宫,也回不到陆地。
葬身鱼腹,似乎也是不错的结果。
沐无晴领着众人向外走,有了避水珠的帮助事半功倍,加上他们全都会水,虽然行进慢了些,但也不至于令人担忧。
可忽然之间,便狂风大作,海水沸腾,镜凉宫上方的海域突然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湍湍急流,已卷进了不少人。
霎时间,呼救声响成一片。
一个猛浪打过来,沐无晴四肢无力,翻倒在水中,突然间口中呛进一口海水,随之而来的是四面八方的海水涌进鼻腔,衣服在那一瞬间湿透。
沐无晴心中一惊,避水珠失去效用了。
她想开口唤人,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沉重的窒息感包围着她,她似乎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沐无晴……
百里漠尘看到那抹漂浮在海中的红色身影时,心中蓦然一喜,用最快的速度游过去,才发现她已经有些昏迷了。
掌中溢出温暖的金色光芒,云麓仙居的闭气大法,虽不能保持六个时辰,但一个时辰还是足够了。
沐无晴缓缓醒来,周边的呼救声有增无减,百里脸色一凛,一手护着她一手御剑向漩涡而去。
“放了她!”夜沧绝再次出声。
“本宫的话不说第二遍,你束手就擒,我放了她,否则你们两个一起死。”月欺霜的手指有意识的缩紧,笙歌立刻脸色变红,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哼哼唧唧的说不出话来。
“住手!”夜沧绝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慌乱,他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掷,看着月欺霜道,“放了她。”
谁知,月欺霜忽而诡异一笑,将笙歌拉近自己几分,道:“本宫突然改变主意了,放了这个丫头可以,你自废武功。”
你自废武功……
本宫倒要看看你能为这丫头做到何种地步?
男人都擅于欺骗女人,他们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点的心意,女人便会感激涕零的一塌糊涂,自己当初不就是因为那个男人的一点点好便迷了心智为他做尽任何事,最后却落到那般田地吗?
这个男人不过也是逢场作戏,这世上本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此刻,笙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夜沧绝面色决然的抬起双手,拈出法诀,暗红色的流光从掌心溢出,蔓延全身形成一片诡异的色泽,像盛开在午夜的曼陀罗花,像鲜血染就的食人珊瑚,像……
从未有一个人,甘愿对自己付出这么多。
她看着他,落了泪。
心中有什么东西呼啸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法诀,她挣脱出月欺霜的束缚,打断了夜沧绝的术法,却在下一刹那重新被月欺霜制住双手,有什么东西从胸口的衣服中掉出来。
夜沧绝被中途打断,眼神复杂的看着泪流满面的笙歌,冷硬的嘴角忽然软了下来。
月欺霜眉色一动,隔空取来掉在地上的书册,“浮云仙诀”,刹那间,脸色大变。
“这本剑谱你从何而来?”她厉声质问笙歌,声音中有几分期待几分欣喜,像是重逢故人一般。
“你是坏人!你想杀死夜大哥!”笙歌不管不顾的骂道。
月欺霜声音一冷:“我再问一次,这本剑谱你从何而来?”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笙歌犹豫着,终究是实话实说。
“你是青云夫妇的孩子?”
“……是。”
霎时,镜凉宫外的海水不再澎湃,巨大的漩涡消失于无形,汹涌沸腾的海水重归于平静,生的希望在等待着人们。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你认识我爹娘?”笙歌惊讶的问,语气中也是喜不自胜。
“笙歌!”夜沧绝见势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右手持剑警惕的看着月欺霜。
月欺霜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二人,似乎在判断笙歌身份的真假,可云夫人的浮云仙诀在这丫头手中,能有几分假?
“来人,将他暂押水牢,好好看管!”
“是,宫主放心。”月娥拱手接令,与另几名侍女上前便要将夜沧绝拿下,但见他面色恐怖的右手持剑,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你为什么要抓夜大哥?”笙歌质问她。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他的,至少在确定你身份之前他不会死。”月欺霜说,“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夜大哥……”笙歌担心的看着他。
夜沧绝打断她的话,道:“别担心,好好保护自己,我不会有事。”言罢,抬眸看着月欺霜,眸子里满满的警告,“如果她出现任何意外,我必定扫平镜凉宫,月欺霜,你最好不要怀疑我的话!”
月欺霜冷笑一声,并未答话。
夜沧绝转身,自行离去,身后随着月娥一众侍女,没有人敢上前像犯人一样对待他,或许是因为此人身上散发的混成天然的王者之气,又或因为此刻的他便像是黑夜的幽灵,让人畏惧。
夜沧绝离开后,月欺霜看着她,问:“你在何处修仙?”
“云麓仙居。”为证明自己的身份,笙歌将自己在云麓仙居显示地位的宫铃拿出来。
笙歌亦是疑惑的问她:“你真的认识我爹娘?他们现在在哪儿?你能告诉我吗?”
月欺霜看着手中的浮云仙诀,忽然抬手摘下面纱,露出一丝浅笑,动人心魄。
“笙歌,你该唤我一声月姨。”这真的是青云夫妇的女儿。
“月姨……”她真的认识我爹娘,刹那间心上涌来无限欣喜。
月欺霜看着她和暖的笑:“我与你的父母是故交,云夫人对我有恩,这三十年来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踪影,幸好,恩人有女在世,本宫心中一片欢喜。”
寻不到她的踪影……
笙歌有些失落的低头,抿了抿唇忽然想起百里他们一行人,不知道现在如何了,踌躇着开口:“月姨,你能放了我的朋友吗?”
“那个男人吗?”月欺霜问。她指的是夜沧绝。
笙歌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说:“不仅是他,还有方才逃出去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月姨,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闻言,月欺霜沉默片刻,面上有隐忍的痛色一闪而过。
笙歌惊讶的看着她,听到她说:“好,这次本宫就放过他们,你去告诉他们以后不准再来即墨。”
笙歌怕她反悔,忙慌乱的点头,想起方才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色以及她对男子所做的一切,不禁起疑,月姨对男子为何如此深恶痛绝?
月欺霜看出了她的疑惑:“是想问我为何如此心狠手辣吗?”
笙歌脸色尴尬的挠挠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笙歌,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终有一日你会因他心伤甚至死去。”
月欺霜声音清凉,悠悠的思绪将她带回了二百年前。
那时,她只是镜凉宫不谙世事的少宫主,一次贪玩误入人间,在那花红柳绿的河畔,遇到了一名叫做方旭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