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轻轻一颤,为什么他的眼里会有那么多的悲凉以及愤怒。可是,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我转过身,又迅速地跑开了。只是,我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直直地看着我,我不敢回头。
第三节课结束后,同学们纷纷走出了教室,我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不远处的水果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我想如果人生中能有红绿灯该多好呀,那么我们可以定时地停,然后再前行。那样我就不怕学习,更不怕和朋友离别了。
想象总是有悖于现实。
一阵叫喊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些原本站在我身边的同学纷纷朝楼上跑去。水中的教学楼一共是十层楼,我们在第八层,第九层和第十层分别是高二和高三的师哥、师姐们。按理说这个时候的他们,应该坐在教室里拼命温书,为不久的黑色七月奋起勃发呀。
可是现在是什么状况呢?难道有人打架?
我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回了教室,我不想上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是因为不想遇到沈北安。可是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不愿意遇到他呢?
我刚在座位上坐下没有多久,就有同学进来了,他们小声地议论着,言语间我听到了沈北安的名字。沈北安怎么啦?我突然有些害怕了,站起来走到那个同学面前,问:“沈北安怎么啦?”
或许是我的样子太激动了,那个同学竟然后退了几步,我又问了一遍:“沈北安到底怎么啦?”
“为了一个女孩子和别人打架了。”
“哦。”
我的声音是那么的失意。
女孩子?打架?是陈雨欣吧,看来沈北安也不能免俗呀!
没有哪一刻我这么清楚地希望自己是陈雨欣,真的!有男生为自己打架该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呀。虽然表面上对于陈雨欣的种种“劣迹”,我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心底却想成为陈雨欣那样的女生。原来我的内心是那么阴暗的一个人。
这以后,我有好多天没有再见到沈北安。我想他一定忙着和陈雨欣恋爱去了,只是每次这么想,我都会有一些小小的伤感。
周末,趁妈妈去给她的学生补课,我约了咚咚在网上聊天。
叮叮:“咚咚,你觉得十六岁可以恋爱吗?”
咚咚:“当然可以。”
叮叮:“可是十六岁的爱情会有结果吗?”
咚咚:“哎呀,叮叮,你不是一直号称情商178的吗?恋爱要的不是结果,是过程,你真猪头。”
叮叮:“你难道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说法吗?高情商的人更适合当情感心理医生,而不是谈恋爱。”
咚咚:“什么狗屁理论嘛,爱了就是爱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要做90后的新新人类,敢做敢当嘛。”
叮叮:“什么啊?我又没有恋爱,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咚咚:“不打自招了吧!”
叮叮:“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情况?”
咚咚:“是呀是呀!你想不想知道啊?”
叮叮:“废话,那你快点说呀!”
咚咚:“他是我们学校的小提琴手,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那是我见过的全世界最漂亮的、独一无二的手……”
叮叮:“不是吧,咚咚,你们发展得也太快了吧,竟然都牵手了。”
咚咚:“哪有啦!我不跟你说了。”
叮叮:“别!好咚咚我不闹了,你快说给我听听。”
咚咚:“其实也谈不上恋爱,不过是我喜欢他而已。在我们的迎新晚会上,他拉一曲贝多芬的《月光》,天啊,叮叮,你不知道他的样子有多么迷人,我敢打赌,台下的女生百分百都被他迷住了。他真的是像王子一样的人物……”
叮叮:“接下来呢?”
咚咚:“接下来,当然是我报了小提琴补习班呀,哈哈,我得找个机会接近他呀!”
叮叮:“哈哈,原来是你暗恋人家呀!”
咚咚:“暗恋怎么啦?现在的我只要想到他就会有动力学习小提琴,说不定将来的姜咚咚会是一名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呢!”
哦,多么勇敢的姜咚咚。
我觉得现在的咚咚和从前的咚咚真的不一样了,从前的我们坐在肯德基的大厅里,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对身边经过的男生评头论足;我们一起捉弄那些在公共汽车站亲亲的情侣;我们还说要一起加入“情侣去死团”……
我们的种种表现,不是愤青也不是无聊,只是我们那个时候还不懂得爱情。
现在,我们十六岁了,懂得爱情,心里想着念着一个人,我们的心事多了,心里也因为某些事情而变得柔软了,像一朵刚刚盛开的小花儿,因为要给对方最美丽的自己,所以迎着风努力地盛开着。
和咚咚聊完天后,我把自己对爱情的感受写在博客里,然后取了一个特矫情的标题——十六岁的爱情是什么?
十六岁的爱情,是我站在一座玫瑰园里,看到了满园的玫瑰花,它们朵朵带刺,我有心把它们带回家,放在美丽的花瓶里,可是当我的手指带着温暖伸向它们时,它们却刺伤了我。
——韩叮叮的博客
写完这段话,我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理解了爱情。
周一的早晨,我终于见到了消失了好几天的沈北安,他的头上缠着绷带,我想一定又是和谁争夺陈雨欣了吧!男孩子们反正就是喜欢用暴力来征服对手和女生,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
我心里恨恨地想:“活该!自恋狂你也有今天!”
可是,沈北安却叫住了我,他说:“韩叮叮,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啊?”我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很讨厌我是吧?”沈北安说完,便朝我走了过来,他的双手撑着墙,我整个人被他环在他的臂弯里,我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回答我!”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
我想我一定是没有力气说话了,要不然怎么会一屁股坐到地上,天啊,实在是太丢人了。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烫,像是烧了起来。
沈北安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家伙背地里肯定说我没出息吧,是啊,这个样子的自己我也不喜欢,我应该狠狠地反击他才对,凭什么任由他欺负和嘲笑。
“你真可爱,像块木头!”他嘴角仍旧带着迷离的笑。
该死的,他摆出这样的表情是在引诱我吗?
“你是想说我可怜没人爱吧!”我瞪了他一眼。
“谁说的。”他假装用很生气的语调说。
“你!”我气鼓鼓地回答。
“哎……”沈北安叹了一口气,“韩叮叮,你还真是不识好歹。”
说完,他便不再说什么,转身上楼去了。
“喂,沈北安,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朝他背影大声喊。
他没有回答我,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口,留下一长串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一个人愣在那里老半天,最后就这么傻傻地笑了,是因为沈北安的话吗?大概是吧,反正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韩叮叮,韩叮叮,韩叮叮。
哎,我刚刚的表现真的很像一块木头吗,真奇怪,我竟然不生气,还觉得心情大好。
我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直到班主任走进来宣布从今天开始要补晚自习,我的好心情才断了线。班主任在讲台上讲得滔滔不绝,说什么高一打好基础,高二是关键,高三出成绩。为了我们的未来,从晚上七点到十点,这些宝贵的黄金时间,我们都只能在学校度过,不能有任何异议。
对于这项决定,我真感到难过,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花仙子有魔法棒就好了,可以让讲台上的老师突然间失忆,并且还说,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放假了,还有,学校将根据你们的个人特长而让你们自由发展。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永远十六岁,永远不要长大。可惜,这些永远只能是梦境,它们是不会实现的,所以我只能接受现实,默默地假装自己没有受到这个“霸王条款”的伤害。天知道,我多么伤心欲绝,恨死了十六岁,恨死了晚自习。
所以晚自习的时间,我大多在看穿越小说或者听歌打发时间。晚自习时间一结束,立马闪人。
只是我不喜欢晚上的水果街。水果街每晚过了九点,基本就没有多少人在街上行走了,那些临街的小店也打烊了,整条街人烟稀少,路灯照着人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的,让人忍不住想起恐怖片里的某些镜头。
出了学校门后,我便拼命奔跑,自从小时候在江边的那次事故后,我便特别害怕天黑,总觉得天黑了以后,天空就像被人刻意洒上了墨汁,然后齐齐向我压来,透不过气。
我就这么跑呀跑呀,路灯都被我抛到了身后,只是我总觉得我的身后有人跟着我一起跑,一开始我不敢回头,我以为是小偷或者流氓。可是,渐渐地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我停下来的时候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了,我再跑起来,那跑步声又响了。我敢肯定有人在跟踪我,但我回头,那个身影却不见了。
这样的情况整整持续了快一个星期。我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就要爆发了,我韩叮叮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在暗处,我在明处,这种感觉就像被人偷窥一般,真难受。
这天,我的书包里放着从淘宝网买来的一瓶防狼喷雾。这是咚咚教我的绝招,她总是说女孩子无论丑与美都要学会一些保护自己的方法,这样遇到突发情况就不会害怕。
只是,当我把防狼喷雾使劲朝对方眼睛里喷时,我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我一直误以为是坏蛋的家伙,竟然是沈北安。
此刻的沈北安正躺在地上,满地打滚。
我完全措手不及,吓坏了,防狼喷雾也滚到了地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喂。韩叮叮这个死女人,你朝我眼里喷了什么?”沈北安歇斯底里地朝我喊。
“那个……那个……是……防狼喷雾……”我哆哆嗦嗦地回答。
“靠,这个死女人,你脑子里装的是石头吗?”沈北安终于站了起来,不过眼睛依旧没法睁开,“你想害死我吗?”
“我……我……以为……”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天啊!痛死我了,快送我去医院。”沈北安大声朝我吼道。
“哦。好!”我这才回过神。
我扶着沈北安到马路旁边拦截出租车,我想他一定很痛,不然以他的脾气非得跳起来,狠狠揍我一顿。
这个晚上,我把受伤的沈北安送到了市医院。经过医生三番五次的清洗后,沈北安的眼睛总算是脱离了危险,不过,因为防狼喷雾的量太大了,沈北安整个晚上都不能睁开眼睛,还要留院观察一个晚上。
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病房,我站在沈北安的病床前,不知道做什么好。
“韩叮叮,为了惩罚你,今晚你得在这里陪我。”沈北安突然扭过头对我说。
“不行,我必须得回家,不然我妈会担心的。”我说。
“喂,你这个女人心是铁做的吗?我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我要是瞎了怎么办?”他开始耍无赖。
“那也不行,我要再不回家,我妈非打断我的腿不可,你难道想看着我瘸着腿来上课,是不是?”
老实说对于沈北安,我是有愧意的,我也想留下来照顾他,可是如果我再不回去,估计我的照片明天就要上报纸的头条了,老妈一定会去报警,告诉警察她的女儿丢了。
“嗯,那好吧,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沈北安的语气突然软了下去,不过我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失落。
“要不要我打电话给陈雨欣……”
“韩叮叮,你可以走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北安打断了,他的声音很不客气,似乎在生气。算了,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
在医院门口,我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惨了,一会儿该怎么跟妈妈交代,她一定急坏了。
果不其然,妈妈坐在客厅里,满脸都是怒火,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到十一点了。我以为她会骂我,或者拿鸡毛掸子打我,可是,她却突然冲过来,抱住了我。
“妈,你怎么啦?”我说。
“叮叮,你可把妈妈吓坏了,怎么才回来啊,手机也关机了。”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个同学生病了,我送他去了医院,手机没电了,所以没办法告诉你。”我面不改色地说。
“真是把我吓死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警了。”妈妈把我的书包从肩膀上拿下来,然后又说,“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
“女同学!”我撒谎道。
“哦。没事吧?”妈妈又问。
“读书太用功把眼睛看伤了。”我说。
“那你以后小心点,要不去配一副眼镜吧,我听我们学校的老师说,现在有一款眼镜是保护眼睛的,要不,周末妈妈带你去买,这可是大事。”
“不用啦,我的视力好着呢,一直都是五点零,根本不用戴眼镜。”
“嗯,好吧。今天早点睡吧,以后要保持早睡早起的习惯,对身体好。”
我不再说话,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我去医院找沈北安时,医生告诉我他已经出院了。
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我有些失落,我想沈北安一定是被陈雨欣接走了。想到这些,我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不停地回头看,我以为沈北安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可是一直走到小区门口,沈北安都没有出现。
当我走进楼道时,沈北安却突然像变戏法般站在了我的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韩叮叮,我喜欢你!”沈北安就这么站在我面前向我表白。
“沈北安,你不要开玩笑了。”我冷冷地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沈北安,其实我内心是渴望他能喜欢我的。我这是怎么啦?
“为什么?”
“呃……我们不是同类人。”
“就这个原因?”
“嗯。”
“韩叮叮,你等着,我会让你接受我的。”
说完,沈北安扭头就走了,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我觉得刚刚的这些对话好像是一场梦。那么遥远,那么不合实际,却又那么真实地发生着。让人那么意外。
再见到沈北安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沈北安竟然成为了我们班的学生,他留级了,我们变成了前后桌。对于这样的变化,我有些接受不了,难道他是为了我吗?不可能,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我而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下课后,我不敢留在教室里,我有些害怕沈北安是为了我才留级的,如果他当众说出那句“韩叮叮,我喜欢你”,我敢打包票,我会被女生们的口水淹死。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我第一时间躲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