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至少该有一次,
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不求结果,
不求同行,
不求曾经拥有,
甚至不求你爱我。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
遇到你。
——徐志摩
1
简一薇来大学报到后的第二天,整个城市就下起了大雨。本以为军训会就此取消,乐得同寝室的人都想买鞭炮回来庆祝。用她们的话来说,谁愿意军训?顶着暴晒的太阳“一二一”地走正步,抹多贵的精华防晒霜都会在最后被晒成黑煤块。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就听见走廊外面打起震天响的起床铃,大三大四的学姐挨个寝室门“咣咣”地敲,扯着提高分贝的尖嗓门一路叫着:“都起床,集合了,军训!”
天还蒙蒙亮,简一薇迷迷糊糊地从上铺爬起来,心里念叨着:烦不烦,大清早的,让人多睡会儿不行啊。
她顺着阶梯下来,摸过桌子上面的军装开始往身上套。同寝的孙音和方彤正互相系着衬衫领带,她们起得比简一薇还早。只有周筱露郁闷无比地手足无措,不停地念叨着:“惨了惨了,我以为下雨就不军训了呢!开学那天发的军装都被我给扔了,现在可该怎么办啊?”
简一薇无言以对,只能很是同情地看着她。最后周筱露在另外两人的出谋划策下只好跑出寝室去找辅导员,想着就算花钱买也要再买回一套军装来。
临走时,孙音一边照镜子一边搽防晒霜,顺便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穿鞋的简一薇:“一薇美人,你不抹点防晒的啊?等会儿太阳出来就来不及了,我听说这边的太阳可毒呢!”
“没事,我不怕。再说我抹不了化妆品,皮肤会过敏。”简一薇看她们左一层右一层地往脸上蹭,实在麻烦。
方彤笑笑:“人家一薇皮肤又白又嫩,天生的晒不黑,就是晒黑了也还是美女,更性感。”
闲聊不上几句,第二遍铃声就又响了起来。想也知道这是在催那些还没出宿舍楼的学生,于是简一薇她们便匆匆地跑下楼到大操场上集合。
差十分钟七点,微微露出云层的太阳还没有完全绽放光芒。辅导员站在队伍前面色庄严地背着手,周筱露站在他旁边,身上还穿着她自己的衣服,显然是没有找到多余的军装,看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就能分析出她刚刚被骂过一顿。
晒得和煤球有一拼的年轻小教官先是调整队形,按照个头高矮来排列。出奇的是他说话不仅没有方言,反而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且他除了黑,眉眼轮廓看上去还十分俊秀,加上个子高,长期训练使得身材又好看,所以训练才开始没两个钟头,就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开始在私下里谈论他有没有女朋友、电话是多少、上不上MSN、玩不玩人人网的八卦了。
简一薇的个子也高,一米六八的她站在队伍最显眼的外排第三列,皮肤比普通人要白皙很多,尤其是巴掌大的漂亮精致的脸蛋让她早在报到当天就脱颖而出。尽管现在大家都穿着同样的军装,她的身上却还是散发出鹤立鸡群的独特气质,加上她个性开朗总喜欢交朋友,不出一个小时大家便都认识她了。
于是军训休息期间,队伍中女生们在谈论小教官,男生们的目光则追随着简一薇移动,规整无比的两极分化。
到了下午,大家也差不多混得比较熟了。俗话说气味相投,很快就有男生通过关系网找到了与简一薇同寝室的孙音,满脸羞涩地和她叽咕叽咕地小声咬了几句耳朵。训练每小时有十分钟休息时间,孙音就蹿到简一薇旁边笑嘻嘻地说:“一薇美人,我刚见你那天就说过了吧,开学军训你肯定要红。你看你看,和你住在一起,这才军训第一天我就要变成说媒的了。”
简一薇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转头看向孙音的时候被阳光刺到眼睛,半皱起眉的模样像是一株清新淡雅的百合花,她嗤笑下问:“什么说媒的?”
“班上有个叫郑林浩的男生说对你印象不错。”
她眉皱得更深了,“对我?”
“是啊,托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和他做朋友。”孙音小声凑近她,又不留痕迹地指了指在男生堆中满面笑容的阳光型大男生,“就是他,挺帅的啦,又不像班上有些男生娘得要死,多Man(男人)啊。”
一听这话再一看那脸,简一薇的表情就明显抑郁了。她拉下脸,倒不是对人家男生的相貌挑剔什么,而是她实在对那种什么事都要托别人转达的异性产生不了好感。有什么话就当面对她直说,逆道而行只会令她觉得唯唯诺诺没男子气魄。
不是不给孙音面子,而是她真的没兴致,只能笑笑表示歉意,直接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想交男朋友,你和他直说了吧。”
孙音的表情瞬间变得震惊,半张着嘴巴瞪大眼睛愣是说不出话来。怎么看郑林浩的长相在班级里也算数一数二了吧,就算不愿意,可简一薇这明摆着厌恶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被帅哥告白了就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可她又不敢问,因为现在的简一薇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当天军训结束,简一薇活力十足地冲去食堂吃饭,孙音就在寝室里和另外两人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困惑与诧异。最后是周筱露以情感专家的口吻总结了一句:“说不定她在家里有男朋友呗!”
可当方彤没心没肺地问简一薇时,对方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答案。
最后让寝室里的人认定简一薇“男色不近”的铁证,便是她婉拒了小教官的示爱。因为长达半个月的军训完毕后,小教官要回军队的前一天晚上,特意邀请了简一薇和她的寝室密友吃饭。
他带那么多个班级,偏偏请简一薇寝室吃饭,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吃的烧烤,喝的干啤。小教官平时凶巴巴,可每次在简一薇面前都表现得十足腼腆,笑起来也像黄花大姑娘似的羞涩。他说:“简一薇,我明天就和部队回去了,你以后要是想去哪玩,就打我电话,我带你去。”
“真的?那先谢谢秦教官了。”简一薇轻笑,“上次我和筱露她们还说要去哪里玩玩,有你带着就不愁找不到地方玩了。”
一旁的孙音和方彤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这个简一薇,当真没听出来小教官那是想单独和她发展未来约会的提议吗?
“不用客气。”他搔了一下鼻尖,拿出手机抬头看她,“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方便联系。”
“我没有手机。”简一薇抬起头,看似真诚而无辜的笑容里找不出丝毫破绽。
小教官愣了,继而转头,有些茫然地看看孙音、方彤还有周筱露。那三个人也只能配合简一薇傻笑,撒谎不脸红地接连附和道:“对对,这个我们可以作证,她确实没手机。”
一流大学里的漂亮女生会没手机?随便问大街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很难相信!
小教官咳嗽一声,尴尬地笑出来,只好又说:“没事没事,那宿舍电话……”
“对不起,我们宿舍的电话暂时还没接通。”简一薇咬着面前的吸管喝果汁,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另起炉灶,“对了秦教官,你还没听过我唱歌吧?等一下我们去KTV,我唱给你听!”
看她笑嘻嘻的模样,小教官憋着满肚子的失落,只能应声:“好,没问题。”
那一整顿饭下来后,大家又风风火火地前往KTV。到了地方,全程只有简一薇唱得比较欢,因为小教官后半段的表现都有些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而那之后,简一薇名为“松下牌冰箱美人”的外号也广泛传开。她是冰箱美人,可究竟为什么是松下牌的呢?据说是因为松下保修期限长,报废的程度也要比其他冰箱低,所以最适合冰箱美人的持久性。
2
开学三个月下来,孙音她们已经没人敢接受委托,给简一薇介绍男朋友了。因为比起自讨没趣撞冰山,还不如宅在寝室里面看假惺惺的韩剧来得实惠呢。
可即便如此,简一薇身边的追求者仍然不见少。真是一群不要命的梁山好汉啊,为了抱得美人归拼了命地不惜成本。要说最痴情的还属郑林浩,每个星期五都会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面眼巴巴地仰头望着。偶尔喝了点儿酒,才敢跑来大声地喊简一薇的名字。然而每次也都是周筱露打开窗户,对楼下面的他摇摇头叹息:“亲,别喊啦,一薇不在,她去练习搏击啦!”
又去练搏击了。寝室内的孙音和方彤彼此看一眼,不禁唏嘘加汗颜。要说简一薇那样一个大美女,怎么就“变态”地喜欢去体育馆练那么野蛮的东西呢?她还是学校里唯一一个选修搏击课的美女,并且连连获得那堂课的优学分。大好青春都被她浪费在搏击上面了,白长了那么一张人见人爱、花见犹怜的脸蛋。
“唉,真是天妒红颜啊!”方彤忍不住望着寝室的天花板捶胸顿足。
在体育馆里面正练习劈腿的简一薇可没听到方彤为她的“打抱不平”。她和其他同学们正“啊嘿、啊嘿”地在这边进行训练,而一些新来的学生则站在大厅的另一端,听老师一板一眼地灌输训导。
“搏击,或许在不了解的人眼中看来的确是一项野蛮的运动,可你们知道吗,它提倡的是全身心的投入,它是力量的象征。胳膊、腿、全身,有力地去斗,急速地斗,大起大落,全心全意地想着击倒对方……哎哎,这边的同学都集中注意力听讲,都看什么呢看?”老师不满地皱起眉。
被训斥的几名男生立刻回神,把眼珠子转了回来。也难怪,他们本身就是冲着那边的简一薇才会选修这堂课的。就凭那单薄的小身板,怎么看也不是练搏击的料。
倒是站在排末的那位一直沉默且认真听讲的男生突然举手,拧着眉心,面不改色地扬起下颚大声提问:“老师,我想知道,如果搏击是靠力量的话,为什么这里还会出现女学员?”
“怎么就不能有女学员?”老师也是女的,面对性别歧视当仁不让地反驳。她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位同学,你不是我们系的吧?没见过你。”
“对,我是邻院金融的。”男生挺直腰板,言语间透露出明显的傲气。
“那就难怪了。”老师意料之中地笑笑,“你不是我们系的,当然不清楚搏击课上总拿优的学生都是女学员。你要是觉得接受不了,可以和她对打试试,我提倡实战,比起口头上教导强多了。”
男生露出狐疑的眼神,心想着你不是说笑呢吧,要他和一个女的对打?那不打出残废来啦,这搏击课还能这么欺负女学员的啊?
“不好吧。”他撇了下嘴,“我一个大男生,和女生对打多不好。传出去不都说我班铭欺负人,何况对方还是一弱女子。”
老师先是伸长声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盯着他看:“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班铭啊。我在这个学院都听说过你了,小女生比较爱念叨你,而且刚开学那天就听说你开着一辆奔驰来的嘛。”闲话说完,她又挥挥手向他表示不需要担心:“没事没事,你和简一薇对打,出去肯定不会有人说你欺负她,她欺负你还差不多。”
周围的其他男生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接二连三地插话:“是啊,老师说得对,简一薇搏击特别厉害,你就和她对打一次吧。”
架不住七张嘴巴八条舌头,这个叫做班铭的男生沉默一会儿,最终在他点下头的瞬间,老师便转身招手把简一薇给喊了过来。
“来,简一薇,你今天和他对打。”末了又补充一句,“轻点儿,他新来的。”
“哦,好的。”简一薇应声。
班铭极其不满意她那句“轻点儿,他新来的”,拉着脸走到中央的垫子上,抬头盯着对面一米远的女生。洁净白皙的皮肤,黑亮的眼睛,精致秀气的脸才巴掌大,穿着搏击服,个子高挑,身材修长,她整个人的存在就是一种低调的张扬。
他不禁唏嘘,原来学搏击的竟然还有美女。好吧,既然如此,他就怜香惜玉一点。
简一薇对他一笑,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一番:“我叫简一薇,大一新生,信息系的。你放心,我绝对会手下留情。”
他不高兴了,什么叫手下留情,会不会说话啊。班铭对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下嘴巴,脱掉外套扔到地上,“我叫班铭,是班级的班,铭记的铭。还有,你千万要使出全力,最后毁容了记得找我要医疗费,我给你报销。”
说完他就摆好架势,本来想女士优先让她先出手。可她站在原地露出一脸“你先请”的表情,班铭不爽起来,干脆直接快步冲过去想把她撂倒。但简一薇却突然向后退一步,然后正面抬起腿“喝”了一声,一脚便踢在了班铭的腹部上。
班铭几乎当场就捂着腹部“扑通”一声跪在垫子上,可见那干脆利落的一脚让他有多疼。旁边目睹这一切的男生们眨巴眨巴眼睛,好像还没过瘾一样嘟囔几句:“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啊?我还以为能打上一会儿呢!”
一个年方十八的大学男生被同性说出被看扁的这种话,他气得眼睛都充血了。简一薇愣了下,急忙跑过去扶他,却被他嫌恶地躲闪开,猛地抬头,用那戴着琥珀色隐形眼镜的双眸狠瞪着她。不得不说,他狰狞时的模样也一样好看,优质帅哥的美丑果然是与表情无关的。
“你没事吧?”简一薇面露担忧,要说她刚刚那脚没太使劲,他怎么就直接倒地了呢,“要不要去医务室?我带你去。”
“去什么医务室!”班铭咬咬牙,还是忍住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大众脏话。他捂着腹部爬起来,气愤地把简一薇推到一边:“走开,别挡路!”
简一薇心有踌躇地追上他几步,表达歉意:“对不起。”
可对方铁了心,理都不理她,道歉什么的对他而言,在此刻都成了浮云。那之后的不久,简一薇就明白了一个真理,这个世界上,男人果然是被面子支配的动物。
尤其是班铭那种活在传说中的富二代。当然,知道这些的时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