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快把你的行李收拾了,”转而开始捣鼓元洛知的衣柜,结果受到了惊吓,“你别告诉我这里面的几块布就是你所有的衣服?”申奥嫌弃地拎起一件,“你别告诉我这坨屎黄色的东西是一件衬衣?”
“……是的。”
她用力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把衣服往柜子里一丢:“都不用带了,搬出去也方便。”
“为什么搬出去?”元洛知从凳子上坐起来,“搬哪儿去?怎么搬啊?”
“你当我是点读机啊,哪里不会点哪里。”申奥把元洛知推到一边,“总之,这地方太小我住不惯,况且你看那妖兽铺得那一床像是性饥渴的色儿,我恨不得给丫泼一床单墨水。”义愤填膺之后又深情款款地望着元洛知,“你看我一个人住也怪可怜的,所以你也陪我好不好。”
“可是……”
“没有可是了,刚刚我已经让黎介元去办了,而且你放心,绝对是离学校最近的地方,而且是个很普通的住所,所以你别跟我提钱的问题,那个地方,你绝对会喜欢的。”
本想说“可是我们认识才不过一天而已”,但元洛知好像已经被这个女生折服了,根本没办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9
早就该猜到的,申奥嘴里说的离学校最近的地方和最普通的住处,不是学校外面的公寓,也不是简单的出租房,而是在学校里装修最精致的用来接待贵宾下榻的准四星级学院酒店,器乐系学生最爱的琴房就在它的旁边。
当黎介元告诉她们,已经包了这个酒店的一间房的时候,元洛知止不住颤抖地向她抱怨:“这就是你说的普通的住所吗?”结果对方一句“它就是很普通的住所啊”恨不得让她吞枪自尽。但这还不是全部,等到了顶楼自己的房间才到达震惊的顶峰,视线所能丈量的全是耀眼的白,连地板都铺满了白色地毯,她恨不得跪在地上磕个响头再飘着进去。
申奥把她拉到自己房间,让她选点衣服,本来死也不要的元洛知在听到她让黎介元把她那一堆布烧了之后就彻底顺从了。
“这个你穿绝对好看……不贵……真的……就一万多而已。”在元洛知血管马上爆掉的时候碰到桌子上一大盒未拆封的化妆品,上面贴着的刷卡单上赫然写着5800RMB,她按着头,感叹道,“5800买一盒这玩意,不如杀了我。”
申奥梳着头发,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说:“哦,这个是赠品,旁边那个才5800。”元洛知顺着申奥下巴仰起的角度看过去,一个超小的蓝色瓶子傲娇地立在桌上。
“让我死!!”
10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的故事是由每天时速100公里的速度发生着,一对情侣由热恋到分别,朋友由彼此熟悉到彼此陌路,幼稚到成熟。
爱上一个人和忘记一个人。
可是也有例外。在既定规则之外的一些事,却在以时速101公里的速度追过来。
路过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看见里面围了一群人,出于好奇看了眼人群中心的人,吓得差点肝儿颤,居然是申奥,正用她那几乎穿破整栋寝室楼的声音喊着“纪康一你给我下来”!
于是整个男生宿舍都沸腾了。
装作没看见走掉不是,进去制止也不是,两难的元洛知在门口来回踱步,直到看见走过来的男生,那张望向她带着忧郁的脸,此时正在微笑,白色衬衣沿着蝴蝶骨贴紧,因为彼此距离太近能闻见衣服散发的清香,元洛知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深呼吸,空气中夹着的滚烫分子迅速分解,一股脑儿往血管里侵吞。
席音扬起嘴角,露出一道浅浅的弧线,问:“琴谱还喜欢吗?”
元洛知有点尴尬,轻轻点了一下头,其实根本还不舍得翻呢。出于紧张不知道该把手放哪儿只好捏紧衣角,不敢看他,因为一看脑里就会不自主涌动起来,像是要Ctrl+F寻找迷路的那封文件。
“洛知!”声音从小路的一边传来,纪康一背着双肩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正准备报以热情的挥手,结果还没走到元洛知跟前,就被突然冲出来的申奥吓了回去,然后没等他做接下来的反应,申奥就直接扑到他怀里,故作撒娇地问:“惊不惊讶?”
“不惊讶,是惊吓……”
“喂!咱能别这样吗!”在他胸前锤了两下,“几个月不见你就不想我啊。”
“我的理智告诉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你,它们要狂欢好一阵子呢,没时间想……哎哟我的妈啊,掐我干什么!”申奥拧着纪康一胳膊上的肉做了个360度回旋,“掐你就掐你,还要挑日子吗!”
于是两人扭成一团。
元洛知和席音瞪着眼睛,两人面面相觑,席音小声问了句“我们要不要上去劝劝”,元洛知识相地摇摇头。围观的男生也冲了出来,两人默契地同时向后退了几步,嘈杂声交叠波折,像是淅淅沥沥的雨水,渐渐汇成一条温润的河。
“是叫洛知吗?”席音温柔的声线。
元洛知如捣蒜一样地点头,还不忘告诉他自己的姓。
还在恶斗中的纪康一终于忍受不了一个女生在他每晚涂几层润体露的身上留下无数手印,于是用力抓住对方的手,朝后一挥,只听啪嗒一声,申奥手里的Iphone飞了出去,专门从韩国买回来的限量手机套分了家,直接变成两截。战争霎时在此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申奥此起彼伏的尖叫,她给了纪康一一个杀无赦的眼神,指着地上的手机用手遮住阳光,仰头厉声道:“伤疤纪,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安不好,今天我就给你阉了。”
“席音!”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横向停在了宿舍门口,从车里下来的男生,眉宇间透着一丝冷冽,把宽大的太阳镜拿下的时候,阳光射在颧骨上,光影暗淡的部分轮廓被打磨得凹凸有致,结实的身材把衬衣绷起,面容死气沉沉但绝对像是时装杂志的广告页上那些说不出感觉的英俊型男。
在场的所有男生无一不对那辆车发出了“啊”,女生则对着那张脸发出“呀”的声音,只有申奥把目光完全聚焦在那个男人手里的Iphone上,发出一声惊为天人的“啊呀”。在申奥对当初花了重金和力气抢到的限量版手机套还存有骄傲感时,这个叫迟征的男人拿着全世界只有三个同系列的镶钻款不费吹灰之力击垮了她。
路过申奥身边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话,声音就跟他的属于印在平面印刷品上的长相一样——平,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能把你的下巴抬抬吗,都要掉我鞋上了。”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申奥埋下头,看见了那双当初老爸辗转几个国家都没买到的纪念款皮鞋。
申奥拳头一紧,大吼:“你给我站住!”然后迟征乖乖转过身,两手插进休闲裤兜里,望着她。申奥如同扫描仪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眼前这货身上的名牌都可以去开一家展览馆了,心里那颗精心培育十八年的自尊心立刻受到前所未有的袭击,于是气冲冲地大步迈上前,结果不小心踩到路边的石子,身体一滑,直接撞到了迟征的胸上。
可怜的是,是用嘴巴捂上去的。
可笑的是,申奥整个娇小的身子还因为弹性抖了三抖。
“我这儿没奶,不用找了。”仍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迟征向后挪开身子,全然不顾已经傻掉的申奥,拍了拍衬衣上的口水印。在一旁跟看灾难大片一样的纪康一把唇膏拿出来在嘴上一抹,终于忍不住掩着嘴放声笑了出来。
在申奥这座活火山再次爆发淹没中华大地之前,席音识相地拍了拍迟征,示意他可以走了。两人坐上车,席音在副驾驶上朝元洛知的方向看了看,却被高大的纪康一挡住了视线。
迟征把着方向盘一个漂亮的回旋,保时捷做了个匀速的旋转然后一条直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11
回到酒店,申奥就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吼着要加满福尔马林把自己泡成一只怪兽踩死那孙子。
元洛知坐在她床上玩手机,突然一条短信钻了进来,发件人是一条陌生号码。
短信的内容是:送你琴谱是因为可怜你。
元洛知握紧手机,沉沉地低下了头。
空气里许多摇晃的尘埃,像是拼命组成推翻烈日阳光的巨浪,无数的信号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空间游走,穿过被雨淋湿的高大建筑,敲打成现实的残酷,点缀在原本设定好的长方形屏幕上。
手机亮了起来,屏显一条新的短信,席音读完短信的内容,然后扬起了嘴角。驾驶座上,迟征头上的后视镜,映刻着席音的眼睛。
那双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