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彤阿和女老板一起陷入了整容的怪圈中去,每隔一段时间,总是想尝试一些新的技术,整容师也确实善解人意,根据每个人的个性帮她们推荐适合的项目,于是,彤阿果断上瘾。
别人无法理解的疯狂,那种忍受疼痛和煎熬但是最终会得到惊喜的过程,有点自虐,但是有快感。改变的感觉果然很好,彤阿不但迷上整容,还开始做各种造型,接发,染发,烫成各种形状,又拉直,每次变化她都会得到一种满足,满足不久便会厌倦,就这样折腾来去,彤阿已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当整容师也挑不出彤阿再有什么需要调整的项目的时候,彤阿突然翻到一页:吸脂减肥。
彤阿感觉福至心灵,问吸脂减肥是否可以立刻看到效果?
整容师含糊其辞,彤阿又问了一遍,回答说应该算是最快的办法了吧。
彤阿立刻去交了费,吸脂减肥的费用极其庞大,这几个月来彤阿花费在整容,美容,美发,买衣服上的花销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她只能每个月接更多的活,跑更多的地方,以来换取变化。
在手术台上,浑身被画满了圆圈的彤阿像被制造坏了的机器人一样重回车间里加工,当她想到这次将会收获一个极致陌生的自己的时候,她嘴边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也不知道是整容师技术问题还是本身就是这么残忍,彤阿几乎是在生死边缘上徘徊着完成这个手术的,手术时间长达5个小时,采用的是半麻,因为据说如果全麻,很容易会因为感知迟钝而死人。一向迷恋保守疗法的彤阿这次也下了决心要冒险,手术台上经历了一场可怕的人生。
真的是太疼了,当整容师大汗淋漓地宣布手术结束的时候,彤阿仿佛被人从地狱里捞了出来,她闭上了眼睛,浑身的细胞感觉都破碎了,疼痛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疼痛让她找到了存在感。
8
三个月后,脱胎换骨的彤阿站在人群中,谁都不会错过她。
修长的双腿,纤弱的腰肢,潮爆的装扮,精致的五官。
谁说女人不需要努力,应该顺其自然呢?不努力,连花都不会开的出来。
身边也多了更多的追求者,女人的嫉妒,男人的垂涎,人生大不同。
从前总是在寻找,现在只需要选择。
不过是几百天,几万元可以达到的彼岸,贵吗?
从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才是自己,忘记过去的我是我。
有天晚上约会回家,洗尽铅华打算看一部温暖的电影,刚把电脑打开,就看到一个小绿人在闪烁,心里一惊,迟疑了半天才点开。
果然是齐瓯。
齐瓯出现了。
从上次删除他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仿佛把彼此都送去了其他星球,现在,旅行结束了?
按说应该是不回的,但是——不回?又不甘心。回,又何必?
就回和不回徘徊的时候,齐瓯的话已经被彤阿看了几十遍——他说:牙还疼吗?
他没有提起三个月的消失,也没有追问彼此的消息,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牙还疼吗?
三个月筑起的铜墙铁壁顿时瓦解——牙还疼吗?他竟然是关心着她的,她自己都忘记了牙疼的事,他还记挂着……
彤阿突然坐在这四个字面前哭起来,如此委屈,如此难过,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子偶然得到父母想念自己的消息,哪怕是微弱的关怀,也令自己轰然感动——到底是有多么卑微,才能够如此容易满足?
彤阿的意志指挥自己不要回复,精神却无法服从。她跌跌撞撞地回了好多话,他们就顺其自然地又聊了起来,他始终没有问,她也没再提,三个月的空白就被他们刻意地忽略掉,仿佛南柯一梦,现在梦醒了,梦境里的事也就不必提。
这天晚上彤阿比任何一天都高兴。她没有看电影,没有接电话,没有理睬任何人,就这样傻傻地,跟齐瓯一言一语地聊着,他还是保持老样子,节奏很慢,偶尔说一句,偶然回一句,但是这对于失而复得的彤阿来说,都没关系。
9
彤阿化名开始暗地里给齐瓯写书信体的小说,太多的话不能对他讲,却憋在心里就要爆炸,需要有一个出口。文字确实是很好的排水口,彤阿从来没想到自己有那么气势磅礴的情感积压在心中。
后来彤阿开始怀疑,到底是他有足够的吸引力,还是她只是感情过剩,需要有一个宣泄的对象?这些都是无解的谜题,答案只在上帝手中。
重逢之后,虽然彤阿早已经不是彤阿,齐瓯却还是齐瓯。他仍旧是他们关系的主导者,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但是诡异气场就是这样宣布了他的地位,坚不可摧,毫不质疑。
彤阿因为改变而获得的短暂满足感逐渐被这次重逢给蚕食,彤阿的元神又被打败开始越来越萎靡,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惶恐,转眼书信体小说都已经好多了。
其实彤阿一直想问齐瓯为什么回国的时候没有通知她,但是这句话实在太屈辱,她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其实分析也能得出答案,他不想见她,还需要知道更详细的原因吗?
彤阿一边看着自己沦陷一边强迫自己拯救,她试着谈恋爱,但是总是恍恍惚惚,心不在焉,即使恋情在身,也得不到投入的快乐。
可是,投入会快乐吗?
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呢?
就在这样纠结了大半年之后,他们终于见面了。
这一次也是齐瓯主动说要回国,是假期,他说这次时间比较充足,可以多待几日。
彤阿因为有上次的教训,于是脱口而出,问:“有空见我吗?”
“当然。”他说。
总算是扬眉吐气一番,他说当然。
10
这天,彤阿像疯了一样,把衣橱里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站在镜子面前,前后左右地试,每件都觉得不如意,干脆出街又狂购了一番。
前前后后和齐瓯认识已经快两年,这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太潦草,不值一提,这第二次的见面一定要隆重而特别。她要征服他,必须。
把自己收拾成回头率百分之百的状态之后,彤阿出门了。
他们约在一个酒吧见面,不只他,还有三三两两的朋友,彤阿的出现让大家有点惊讶,王青几乎没认出她。外表的自信让彤阿找到了一点点优越感,不过齐瓯似乎对她的改变没有任何看法,他也没跟她多聊什么,她看不出来自己跟其他人有任何不同。后来齐瓯接了一个电话,说是要暂时离开,也没跟彤阿怎么交待就走了。
还回不回来?需要等吗?不知道。
齐瓯走了之后,其他几个人对于彤阿来说宛如一具具僵尸,除了行动可怖之外,还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彤阿坚持不住,先离开。
回家后,一床的衣服和摊开在床上的一堆的化妆品似乎在嘲笑她的悲哀。
她无比失落却又安慰自己,也许他确实太忙,少安毋躁,等第二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彤阿才起床,起床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翻看手机是否有未接电话是否有未读信息,除了几条天气预报,什么都没有。
尽量让自己平静,平静,不要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他没错,错的只是她。
彤阿决定找点事做,看书,看电影,听音乐,购物,聊天……总之,让自己充实起来。
一直到晚上,齐瓯都没有给她发来任何的消息。这天也因此变得特别漫长,漫长如永生,彤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给齐瓯发了信息,问他现在在哪里。
过了好久,齐瓯的信息回过来:去其他城市,看个朋友。
收到齐瓯的回信,犹如晴天霹雳,什么?他已经离开了?没有告别,直接就走了,去另外的城市,去看望另外的朋友了?
过分吗?太过分了。
彤阿此刻特别想立刻和齐瓯断绝关系,她已经无法忍受这样被摆布的命运了。
真的是无能为力,她已经尽力。
这天凌晨,她看到齐瓯竟然上了线,问:“你在干吗?”
齐瓯回:“Check email(看邮件)。”
彤阿轻笑了一声,沉默了良久,突然爆发了。
彤阿对着对面那个无辜的MSN绿人一通爆发,她对他的恨,她的不满,他对自己的冷淡,对她的无礼,对她的疏离,她全都爆发出来,并且她指出他只是一个喜欢操纵别人的浑蛋,最后,她说:“对你的感情确实有过,但是现在没有了,你并非高高在上的神仙,我也不是低三下四的佣人,关系,结束。”
发做完了之后,彤阿迅速把还没有来得及回话的齐瓯拉入黑名单。上次是删除,眼不见心不烦,这一次是拉进黑名单,永远不要再联系。
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发泄了一通,这次倒是太难过,像是报了仇的人,虽然还有仇恨,毕竟平衡了好多。再见吧,齐瓯,再见吧,人中龙凤,再见吧,无情无义的男人。
11
彤阿问一直对自己很痴心的男人,愿意结婚吗?
对面的男人诚惶诚恐,当然,求之不得。
看了看那他,年轻,也有点积蓄,积极上进,面目明朗,最重要的,极其安稳。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任何感情上的危机感,一条河川蜿蜒到底,奔入河流,妥帖秩序,甚至感觉从此可以颐养天年。
当下,彤阿便决定结婚,感情没什么优点,除了让人伤心,肝肠寸断,别无用处。
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好,找个爱自己的男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生活,必须要开始生活。
彤阿士气十足,威风凛凛地闯进婚姻中。辞职,专职在家里养花养草,养狗养猫,上网,写点东西,抒抒情怀,连抑郁症都减轻很多,失眠也没那么凶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