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风沿着安全出口一路快跑到酒店后门的街角,他时不时地回头,确认张忌天没再追来,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从酒店里逃窜出来的人群,大多是从大门涌出,然后各自开车立即逃离现场,后街上几乎没有人影。他放心地在一旁歇息了片刻,扯平自己的衬衣和外套,深深呼出一口气。太险了,他心想。
冈村宁次的枪法不算太准,但是也果断地根据子弹来的方位判断出了宋青风隐蔽的方向,所以接连三枪射过去,八九不离十,命中率极高。若不是天顶上巨大的吊灯横在中间,宋青风根本避之不及。不仅如此,他原以为击倒张忌天就已经成功地掌握了局面,谁知道这家伙命还真硬,黑暗之中他竟还能敏捷闪躲,只被子弹射中左肩。更令宋青风始料未及地是,这家伙竟然以无法阻挡的速度追了上来!想到这里,他便不寒而栗。
他靠在铁栏杆旁边,望着从大门内疯狂挤出来逃命的人,和他们穿着正装昂首阔步进去的时候截然不同,狼狈、落魄、不堪,不少人几乎是爬出来的。他露出讥讽的笑容,点上一支烟。
与此同时,俞晋雨正艰难地把赵凯鹏带出酒店,进到底下停车场里。谢子姗和Simon也在保镖的护送下,安全抵达停车场。
Simon:“阿雨,阿凯怎么回事?”
俞晋雨看了一眼瘫软的赵凯鹏,面色苍白,意识全无,与死人无异。
“失血过多,很危险。”俞晋雨说话的声音颤抖着,逃跑地疲惫和将要失去挚友的心痛交织在一起,男子汉坚强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Simon眉头紧蹙,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赶紧带回去治!”
谢子姗看了看心急如焚的Simon和悲痛欲绝的俞晋雨:“坐我车走,我带了专属医生在营地。”俞晋雨和Simon对视一眼,还在犹豫,谢子姗又说:“别愣着,上车。巴顿,帮忙。”谢子姗的贴身保镖,巴顿,是一个1米85的壮汉,光是那个粗壮的手臂就已经比谢子姗的大腿还粗上两圈了。巴顿一把接过失血昏迷的赵凯鹏,妥善的安放到车里。
“放心。”谢子姗说。巴顿开车,载着谢子姗、俞晋雨和赵凯鹏,开车驶入地面。
刚抽完一支烟的宋青风不紧不慢地到酒店广场边的露天停车场,这时,Simon的车跟着谢子姗的车一起驶了出来,与宋青风擦肩而过,却彼此都没有注意到对方。
不同于胡乱逃窜的众人,宋青风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慌张的,连衣服都一尘不染。他迈着轻盈的步子,朝自己的车走去。他伸手拉开车门,背后响起一个柔软、轻快的声音。
“载我一程?”是杨沐悔。
宋青风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他多么希望杨沐悔和张忌天一起死到里面。他上下打量着杨沐悔,她衣衫不整,显然是在黑暗的大厅里经过了一场恶斗勉强才逃了出来,虽然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并无两样,但是脸上的倦容却伪装不掉。
杨沐悔看着俞晋雨安全带走赵凯鹏之后,就一股脑地突破重围到了酒店舞台处,可是依然找不见张忌天的踪迹。头上枪林弹雨,她没有着急逃跑,反复确认大厅里没有张忌天的身影或者尸体……只能暂时推断他至少还活着的,才放心跑了出来。俞晋雨已经不见踪迹,只看到了停车场那边正要开车离开的宋青风。她决定搭他的顺风车先回营地吧,说不定能找到张忌天的下落!
杨沐悔早就知道这个人对自己不怀好意,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宋青风和暗影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像是刻意筑了一道铁墙,永远和人保持着距离,尤其是对她。
宋青风点头同意杨沐悔上车。
车绕过惊魂未散、四处奔跑的人群,驶入高速,已有五分钟了。可在这五分钟之内,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尴尬、疏远,并不能准确概括这两人互相间的气氛,更直白的说,是连空气都凝固了。
终于,手机震动,打破了冰冷的氛围。宋青风戴起了蓝牙耳机:
“姐姐。”宋青风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隐秘的喜悦。这是他来到泰国以来,宋可心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宋青风送后视镜里淡淡瞟了一眼杨沐悔,同时,她也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杨沐悔很好奇Simon的妻子会是怎样的女人。
对面的声音颤抖、起伏:“阿风,我听说出事了,对不对。Simon在哪儿?跟你一起吗?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是不是出事了?啊?阿风,天哪怎么办……”
宋可心一听说忽发枪战的噩耗便马上给老公打了电话,一直重复拨了二十多次,电话始终都没有被接通。曾几何时,出生入死,她总是常伴Simon左右,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好像不再需要她了。她纵使有万千的忧思和惦念,也只能通过电话去传达。可现在连这一点也实现不了了,她郁闷、狂躁、几近崩溃……
宋青风不知道宋可心是为了立即确认Simon的安危才给他打来的电话,表情僵硬了一秒。呵,永远是这样,我只是你安在他身上的一双眼睛而已,是吗。宋青风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回答道:
“我不知道,没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那你在哪里?Simon在哪里,你怎么会不和他一起呢?”宋可心更加歇斯底里了。是啊,那时张忌天已经负伤,最应该守在Simon身边的人不就是宋青风吗,他竟然不知道?杨沐悔也想知道答案。
“我会去找。你冷静,好吗?”他摁住心里的情绪,异常温柔地说。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老公在乱战里失去联系了!不行,你立即找,找不到你姐夫,你也不用再叫我姐姐了。宋青风。”宋可心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几近癫狂的心情,更听不进去宋青风的任何安慰,她只记挂一件事情——她老公失踪了!
宋可心威胁着念出他的名字。他却冰冷、僵硬地笑了两声,挂掉了电话。随后不断拨来的二十多个电话,他都不予理会。
事发期间,他到底去哪儿了?!杨沐悔看着驾驶座上冷酷、英俊的脸,在心中想象了一万种可能,然而最不可能又最残酷的那一种,或许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她不敢再想下去。
手机持续震动,每一通都来自宋可心。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宋青风10岁时与姐姐的合影。亭亭玉立的少女搂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弟弟,男孩儿目光冷冽和现在的宋青风如出一辙,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时候他还是她唯一最疼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