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上苍保佑,我们在车上终于坐到对着车门的坐位上,儿子坐在我身后。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位置可不太好,虽说学雷锋月已经过去,可万一上来个抱小孩的妇女……
车晃晃悠悠地开一站地后,又是一阵喧闹一阵拥挤,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果真上来一个抱小孩的妇女,站在我面前。我想,我可是从始发站上的,到终点才下,是这趟车上的“长途旅客”,还跑了一上午,不给别人让座,其他人也说不出啥来。再说,我这一米八高的大个站起来都抬不起头来。尽管我把脸扭向窗外,装作浏览市容,可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反正车里除了我儿子,我见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不会知道我是个共产党员、国家干部……
当我犹豫不定的时候,孩子把头凑到我耳旁,小声说:“爸爸,我给抱孩子的阿姨让个座行吗?”
此时,我觉得自己的脸“刷”地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我转身告诉那个妇女:“你去坐那吧!我俩坐一个坐位。”
“谢谢。”
看着那个吃力的少妇坐下,顿时,我如释重负。让座的话虽然是我说的,可坐位却是孩子先提出让的。此时,仿佛我比儿子矮了许多,以前在孩子面前训斥他的那种神气劲顿时消失了。
虽说让个坐位算不了什么,可在和平环境里,就是这样的一件件小事,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思想境界呢。
通过这件小事,使我联想起近年来,在孩子面前,自己总爱摆出一副家长的架式,觉得孩子是父母的私有财产,批评他的时候深一点、浅一点无所谓。仿佛我们大人是绝对正确的圣人,对儿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他身上毛病太多了。觉得自己小时候好像没有这么多毛病似的,就没有透过这些表面现象,看到本质。没有深挖在这些言行的背后,受谁的影响?俗话说:“孩子是大人的影子,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经过反思,才发现孩子身上有许多毛病是我传给他的。
欲教子者先正身。以身作则地对孩子的心灵给予美的启迪,对其智力进行顺乎规律的开掘,对其行为施以文明、道德的教育,是我们做父母的天职。父母不仅是子女的第一个教师,而且也是一个榜样。父母的行为举止,对孩子的一生发展影响极大。
其实,孩子的这些举动,我原来也能做到的,甚至比他还积极,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想法淡漠了。虽然也常常在宣传别人,自己却像这个社会的一个局外人。就是做点好事,也得看一看当时的氛围,并不是无条件的。
我觉得,家长在做好孩子的第一任教师的同时,还要虚心向孩子学习。
家有大脚儿
不知不觉,我家还不足16岁的儿子,长了1米80(厘米)多的大个子,一双45码的大脚板。
记得当年买棉花买布都要票的时候,流传着这样一个顺口溜:个大不算富,多穿二尺布,一样分棉花,捞个薄棉裤。可哪知道,自家的儿子竟长了个大个子。
“大有大的难处。”大个子大脚板,给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便,首先遇到的就是买鞋难。今年夏天,为了给他买一双旅游鞋,全家走遍了街里的“李宁专卖店”,结果还是在“锐步”专卖店,花了二百多元钱,买了一双名牌运动鞋。
前几年全家上街时,给他称体重、预测身高,预测的结果是他可以长到1米86厘米。我和妻子商量着:“可别长那么高,能比我高就行。”我的个子不足1米80,我就比我父亲高一点,一辈比一辈高就足矣,可没想到他长得这么高。周末,我们全家一起上街,最惹人注目的是我的儿子。同事们见了,总要夸奖几句:“你儿子长这么高大个子,将来打篮球行……”听到这些,我的心里总是甜滋滋的,可他对篮球兴趣不大。时间一长,说这话的人多了,也引起他对篮球的一点兴趣。偶尔问起我俩打篮球有什么技巧时,我和当过车间篮球队主力队员的妻子一致说“投篮的角度要成45度”,可自从他在班级当了体委,对篮球知识懂了一些后,回家埋怨我们说得不对。不知是我们记错了,还是他理解有偏差,总之,我俩这启蒙教练是不称职。
个子高的另一个难处,就是日常开销大。他五六岁那年,我们全家去山东探亲,本不用买票,结果从齐齐哈尔车站上车时混过去了,可到了济南出站时,和山东老乡一见面,就给我们一个“见面礼”,一量儿子的个超了高,到底还是补办了儿童票。后来,到了该买儿童票的年龄,个子却已到了买大人票的高度了。就是游儿童公园,也得买大人票了,好多儿童游艺项目因为他长得太高,不让他玩。渐渐地,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个大没什么优势。
可后来通过两件小事,使我对大个子有了新认识。
一次我们全家去书店买书,儿子看到几个女售货员正踩着凳子往书架最上层摆放书,他便走过去帮忙。像个小机器人一样,根本用不着踩凳子,几捆书一会儿就摆完了。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儿子正在院子里玩,看见邻居家正给自家的平房上瓦。地上站一个人,把瓦递给梯子上的,梯子上的那个再递给房上的,见此情景,他主动去帮忙。从地上拿起几块瓦,一跷脚就递给房上那位了,邻居们见了直夸:还是大个好。
我上小学时,记得有一篇课文是《长颈鹿和小山羊的故事》,写的就是大个子与小个子各有长处的哲理。从道理上,我早就知道: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可通过这两件事,我仿佛才发现大个子的好处。
今年,孩子读了中专后,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好像也比原来懂事了。可在他身上仍保留着几分童心,他那十足的孩子气,在家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学校回来一进家门就问我:“《故事大全》到没到?”只要他在家,电视里所有儿童节目,他从中央一台到凡是我家电视能收到的台,都逐一看个遍。看到开心处,常常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那么投入,那么天真可爱。
有人说他正在发育时期,个子还能长,我从内心祝愿他:长个的同时,别忘了长些“心眼”。
我的维族朋友热依木
我平时喜欢交朋友,也结识过不少朋友,可结识的维吾尔族朋友却只有这一个,他就是我们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时认识的热依木。
那天,我们在乌鲁木齐市的石河子大厦门前见到了他,兵团文联的同志把我们几位一一分别介绍给他,又把他介绍给我们,他的全名应该是阿卜杜勒热依木。因为他的少数民族的名字太长,怕我们记不住,于是他爽快地说:“你们就叫我热师傅吧。”
看着这位体型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热师傅,使我想起了阿凡提,想起了新疆的许多民间传说,出于新奇,我非常愿意接触一下维吾尔族的兄弟,如果能交个朋友当然更好,顿时我觉得热师傅就像一个谜。
热师傅有20年的开车历史了,开车的技术高超。那天,我们坐着他开的“依维克”中巴,和兵团文联的另一台“红旗”牌轿车一起,往农二师师部所在地库尔勒驶去。“红旗”轿车是专门为我们打前站的。当热师傅把车开出一个多小时,停下来休息时,“红旗”轿车才赶上来,开车的李师傅说:“我这打前站的还追不上你,也没法打前站了,热师傅的车开得很好。”
“不行,不行,路况不好,我没敢快开呢。”热师傅用生硬的汉语风趣地说。
真是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这个约占全国总面积六分之一的自治区,是中国面积最大的省区。当你问司机路程还有多远时,他们总是乐观地回答:“抬腿就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里的“抬腿就到”,起码是300公里。
中午,我们在托克逊县城边吃午饭时,热师傅把车开到路边一个叫“马家5号”的快餐店。这是个回族姓马的人开的,据说这家的羊肉拌面做得很好吃,回头客很多。只见这里吃饭的人走一拨,来一拨,果然买卖很兴隆。棚子里的柱子上,挂着一只白花花的羊大腿,几只蜜蜂在上面忙着。很快,十几份抻面和炒羊肉就端上来了,大块大块的羊肉,一点都不觉得膻,嚼起来就是觉得有点生,我们吃得还是很香。饭后,热师傅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让我们猜他的年龄。这回可把我难住了,也不知少数民族有没有什么风俗,反正根据以往的经验还是往小了猜,看上去他有五十多岁,可后来他说才43岁。
到了库尔勒市吃过晚饭,因为热师傅单独用民族餐,不和我们在一个餐厅。在博斯腾宾馆门口,看到热师傅时,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已刮得溜溜光,我问他晚上是否有约会,我用手示意地摸了一下我的下颏,他笑呵呵地问我说:“光吗?那你摸一摸。”我用手摸了一下后,觉得他挺可爱,他把脸贴了过来,我也把脸凑了过去,来了一个西方的吻,惹得周围的人都笑了。
热师傅是我们在新疆第一个打交道的维吾尔族人,我们访问团的成员都先后多次与他合影留念,他都愉快地答应了,可照完相后他却提醒我们说:“我的车拉过许多人,他们都同我照了许多相,可从未见到过一张寄回来的照片。”听了这话,我们赶紧记下了他的通讯地址。
民族不同,形成了文化的差异,信仰也有着很大的区别。据说维吾尔族人有着自己的原始信仰,那就是“狼图腾”。他们自古对狼既崇拜又害怕,视狼为勇敢、力量、吉祥的象征,因而敬若神灵。至今,他们中许多人仍有狼图腾的意识。妇女首次临产后,家里人定要让其坐狼皮,若是找不到狼皮,就以山羊皮代替。婴儿落地,亲友邻人探问性别时,不直问生男生女,而是说:“生下的是狼(男)还是狐狸(女)?”生了男孩,父母要在他们摇篮扶手上或脖颈上带一根狼踝骨。孩子长大后初次远行,父母要给孩子的衣袋里装根狼骨,说它是保护孩子的伴侣。在牧区,羊群中发生瘟疫,牧人愿让狼来追赶羊群,说一经狼追,瘟疫即会烟消云散。
热师傅是个热心肠的人,所以他人缘好。从库尔勒市返回时,他带上了同学的妻子玛丽亚。从石河子大厦去独山子炼油厂驻乌鲁木齐办事处的路上,他遇见一个维吾尔族妇女,他停车把她捎到单位。那天,去天池的途中,他看见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也开着车去天池,他鸣了一阵笛后,把车停在前边,那个朋友也停下车,拿出一包“中华”牌香烟,打开递给他,两人热热乎乎一阵后,一起开向天池。
那天,我们在从137团往奎屯行驶的路上,热师傅又把我拉到一家回族人饭店吃饭,当然不是那种主食副食兼而有之的“羊肉拌面”了。热师傅的饮食和所有的维吾尔族人一样,除了喜欢吃羊肉拌面外,还喜欢吃馕。馕是内地人很少见到的一种食物,是用酵面造型的在馕坑中烤成的。以期形状、大小和用料不同,主要分面中加糖的海买克;面中加盐的格日代;面中加乳、鸡蛋的桃喀奇。我们在等待羊肉拌面上来之前,也让店主为我们上了几个馕,只见形状如体育比赛用的铁饼,边厚中薄,很是坚硬,仔细一嚼味道却很香。同车来的朱玉生,不但爱好书法,还喜欢收藏。每到一地,他下车就像个巡警似的,四处搜寻着。突然,他在人家窗前,发现了一根两米多长的羊毛搓的绳子,如获至宝,朱玉生从兜里掏出十元钱要买,和店主商量后,店主说不卖,自己留着用。朱玉生灵机一动,把钱交给了热师傅,只听热师傅用民族语言和店主交谈了几句,等我们吃完饭时,热师傅又给朱玉生退回了五元钱。后来,就是朱玉生买的这条羊毛绳,派上了大用场。他把这条羊毛绳缠在了在博斯腾游湖时捞出的一根胡杨树枝上,把一把民族刀用这根绳子缠了起来,蒙混过了车站的安检。
时间过得真快,和热师傅很快就要分开了。离开新疆的前一天下午,兵团文联为我们安排了欢送晚宴,在石河子大厦门前,热师傅和我们一一握手道别,当时,我真有些激动了。“再见了!”一句平时常说的话,今天却觉得分量不同。就要离开一起生活了十几天的热师傅了,看到他那宽厚的背影,想到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他时,我的心里一阵酸楚,眼睛就湿了。
今天,每当我在街上见到“依维克”中巴车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热师傅,是去新疆兵团时的那段难忘的生活。
小侄儿赵超
我惟一的一个亲侄儿赵超,是我胞弟赵国清之长子,赵超原来叫赵恩盛,因为按家谱排列,我们的下一辈男孩名字中间都带“恩”字。那“盛”字借“剩”的谐音,当时我母亲沿用民间叫“剩”字系“狗剩”的意思,据说孩子起这个名字好养活。
可事与愿违,盛子一生下来就不顺。他出生那天,医生说:“这孩子背上长了个拳头大的瘤。”说不准是什么东西,当时也没人敢和正在坐月子的弟妹说,怕她受不了这种精神的打击。几天后,医生诊断结果是:孩子背上是脊膜膨出,将来得做手术,结果如何谁也不好说。
从那以后,小侄儿背上的这个东西,就成了我们全家人的一块心病。父母整天愁眉不展,逢人便说:“我们这辈子没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哪?将来这孩子长大可怎么办呢?”我听了这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我只好安慰他们:“孩子既然生下来了就不能光埋怨,将来我们想办法帮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