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何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尽管跟两个好朋友的一番讨论,让丛苇的心情好了许多,但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伤感还是在所难免。
“我等你,不相信你还会回心转意,是我任性才决定要等你……我等你,半年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不止是伤心的,还包括一切甜蜜……”
电视机里传来刘若英的《我等你》。
逾期就狠狠地把你忘记,唱得的确好听。
但是,谁都知道,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真的能忘记吗?即使真的做到了,的确能借助忘记来救赎自己深陷的灵魂吗?
眼看清明节在即,又得回婆婆家参加一年一度的祭祖典礼,许戈飞不回来,只她们娘儿俩回去,像个什么事?如果不回去,婆婆那边怎么交代?
丛苇跟婆婆的关系,一直很亲密,她不想让老人担忧。
正左右为难着,婆婆的电话却打过来了。
婆婆的声音听上去很苍老,但又极力装出一份难得的轻松。
婆婆给她说:
“戈飞打电话回来,叫把你的名字刻到立碑人一栏。苇子,戈飞他心里一直有你的!你们总不能老这么下去啊。澹澹一天天长大,已经懂事了,你们再这么冷战下去,孩子会承受不了的!”
丛苇对着话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婆婆说的这些,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可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许戈飞一直以搞画展为名躲着她,这么久都不回来,他们连好好谈谈的机会都没有,能怪她么?
婆婆在那头长一声短一声地叹着气,又说:
“你们好久都不回来,你爸爸想澹澹都快想疯了。戈飞在外面搞画展,分不开身,你们娘儿俩总是有时间的,难道澹澹连爷爷奶奶都忘记了吗?苇子,抽空回家看看吧,不管怎样,妈这里永远都为你开着门。”
丛苇的泪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
结婚十年,她跟婆婆之间的关系,真的亲过母女,她也不想让老人伤心担忧。
婆婆那一茬人,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恋爱过,找老公就是为了完成父母之命。到自己成了老人,又要眼睁睁看着自由恋爱的儿女,走向婚姻的破裂。想不通是肯定的,痛苦担忧也在所难免。
然而,即使许戈飞能够回归,丛苇真的能不计前嫌,将那惨痛的一页就此翻过去吗?
握着话筒,丛苇掏心扒肺地问婆婆:
“妈,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如果对我再狠心点、绝情点,我就可以彻底放弃了。现在,我看不到和好的曙光,但是,似乎眼前又有一点微弱的星星之火。我舍不得放手。十年了,我毕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和戈飞相伴,一路携手走来,要彻底了断,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可是,我们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妈!”
丛苇拿一张面纸,轻轻地擦拭着满脸的泪水,但声音中的哽咽,还是被细心的婆婆听到了。
“苇子,不许哭的。妈知道你的为难,妈不怪你。你是个好媳妇,是戈飞烧包了。好在他……都已经过去了,他存着那封信,也只不过是念旧情,跟那个夏……唉!妈知道戈飞亏待了你,等他搞完画展回来,妈让你爸好好收拾他,替你出口气。”
婆婆在那头叫道。
“妈,我不是这意思。真的,你不要让爸爸对戈飞怎么样。我们都做父母的人了,不想再让你们跟着操心。我想,我会好好跟戈飞谈谈的。不管怎样,苇子这一生都是您的孩子,哪怕做女儿……”
丛苇有点说不下去了。一种想号啕的感觉直逼过来,让她猝不及防。
“苇子,你没事吧?记得有时间要回……”
婆婆还在那边焦急。
丛苇只得强忍着答应一声,匆忙挂掉电话,整个人就虚脱般瘫软在地板上。
婆婆的意思她很清楚:只要许戈飞跟他的初恋情人没有再来往,一切就都还可以挽回。
如果婆婆知道,她的儿子仍然在跟初恋女友来往,还会这么说吗?
或许,在婆婆那一代人来看,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未来不由自己掌握,只要现在能抓在手里,一切就仍然可以按照常规去做。
可是,丛苇出生在七十年代,婆婆的思想显然无法影响她。作为一个大学教授,她宁可忍受老公像猫一样去偷腥嫖妓,也绝对容忍不了,一具没有了情感的行尸走肉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如果,没有那封激情似火的信,还有那些肉麻的短信,他们之间,会不会还像从前那样,软语温存相敬如宾呢?
那些肉麻的句子,已经鬼神附体一样,永远地纠缠上了丛苇,怎么可能有“如果”?
换言之,丛苇对许戈飞,已经完全丧失了信任。在没有看到那封信和那些短信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小女人。工作稳定。女儿聪明伶俐,乖巧可爱。老公事业有成,在蓝城艺术界颇占一席之地。跟公婆之间融洽得如鱼水关系。这个家庭,连续好几年都被单位评为“五好”,谁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然而,平静底下,潜藏着巨大的危机。
正所谓静水深流。
丛苇万没想到,许戈飞一直都在欺骗她!他跟初恋情人夏雪,不但在大学里就已经同居,而且还堕过胎!现在,他们之间也仍然密切地联系着!
也许,就是因为夏雪的堕胎,才在十多年以后,引发了许戈飞无法隐忍的内疚,从而使两个都有了家庭的男女,不顾一切地走到一起,重新燃烧起澎湃的激情?
丛苇也有过初恋。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那个青涩男孩的身影,早已经如舌尖的蹦蹦糖,融化得无影无踪了。她的心里眼里,除了许戈飞,已经无法为别的男人留白。
难道是她错了么?
也许,在这样骚动的时代,一个女人的内心深处,只装着一个男人,这本身就很荒唐?
然而,许戈飞似乎也没有错。
夏雪是个苦命的女子,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公婆一家人急得求神拜佛,却怎么都不行。后来,夏雪独自偷偷去看了妇科,跟医生说自己曾经堕过胎,是药物流产。医生说,很可能是那次的流产不慎,引发了输卵管堵塞。
这些,都是从许戈飞的手机短信里看到的。
说实话,作为一个女人,丛苇知道没有孩子意味着什么。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严格地说,是不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的。而夏雪的伤痛,都是因为许戈飞才造成的,所以,如果单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丛苇应该同情夏雪。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她不但是个女人,她更是许戈飞合法的妻子!那么,她该怎样对待许戈飞与夏雪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