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开之后,丛苇那颗伤痛的心,再难恢复往日的宁静。她硬着心肠,拒绝了许戈飞回家的要求,独自一个人带着澹澹,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婆婆家已经根本不想去了,娘家也不敢回,她怕被父亲知道了,会为她担忧落泪。
父亲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而且心脏一直不好,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她只是在极度伤痛的时候,将这件事跟刘贝拉和伊春简单说了一下。她知道,必须找个地方将自己的不良情绪发泄出来,否则的话,不但生理上会因为长期压抑而得病,心理上也会因为负荷太重而导致精神出问题。
前面的路还很长,她还有澹澹需要照顾,她不能让自己得任何疾病。
得知丛苇的婚姻出现了危机之后,刘贝拉和伊春约好了一起来到丛苇家中。
三个女人无言地面对面坐着,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丛苇原本觉得,等见到两个好朋友之后,自己会放松地痛哭一场。但是,当她们俩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居然还能对她们点头微笑!
“丛苇,看到你的笑容,你知道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
伊春起身找到一盒香烟,一边分给刘贝拉和丛苇,一边眯起眼睛,有些故意逗乐子似的说。不等丛苇回答,又自顾说了下去: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你已经修炼成佛啦,而且还是大肚子弥勒佛!”
“这话怎么讲?”
刘贝拉脱掉鞋子,将身体深深地依靠进沙发里,点燃了香烟。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
“唉!我要真有那样深的道行,就用不着把你们叫来了。”
丛苇苦笑着摇了摇头。
“莫非事到如今,你对许戈飞那个没良心的还放不下?”
刘贝拉深深地吸一口烟,微微蹙起眉头,黯然叫道。
“我们做女人的啊,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嗨嗨嗨,这可不是什么争气不争气的问题,这是心中有没有爱情的问题!丛苇一定是还爱着许戈飞,所以才这么伤痛苦恼的,如果一点爱都没有了,还这么伤心干吗?”
伊春把玩着手里的香烟,并不点燃,只是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又看。
“我承认,我的确还没有对他死心。毕竟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年,即使没有了爱情,那份亲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得了的。可是,人家已经铁了心,又有什么用呢?他搬出去这么久了,连个音信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丛苇也点燃了香烟,空气里立刻弥漫起呛人的烟雾。
“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当初呢?未必是许戈飞自己主动要求搬出去的吧?既然决绝地将人家扫地出门了,却又这么牵肠挂肚的,算什么呢?”
刘贝拉不屑地撇撇嘴巴,挥动着胳膊嚷道。
“这个问题还值得好好探讨。我想,不光是丛苇,任何女人遇到这样的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他赶出家门,眼不见心不烦嘛。可是,等到人家真的离开了,自己却又承受不住了。我们女人啊,就是这么矛盾!要不人家还说‘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弱者’嘛。”
伊春像个哲学家一样,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女人怎么就叫弱者了?新社会妇女地位提高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哩。谁说妇女没地位?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苇子,你已经做了许戈飞十年的附属品,也该强一强给他看看啦!我就不相信,离开了他你就真的活不下去!”
刘贝拉有些激动起来,也不顾烟灰已经老长,挥动着胳膊,演讲一样慷慨陈词道。
“拉倒吧贝拉,这事没出在你们家林启辉身上,要是有一天姓林的也出轨了,我看你还能硬得起来?说不定早跳楼自杀啦!”
“我们家启辉怎么可能出轨呢?他是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钱没钱,除了我这个烧糊了的卷子跟着他,谁能理他那碗烂咸菜!”
“你可别说嘴,这年头,乞丐都想着娶三妻四妾呢!说不定哪一天,平地一声炸雷,哈哈,林启辉那个小人事科长出轨啦,到时候我看你能怎么办!”
“好了好了,你们俩也别斗嘴了。这年头,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我想了好久,发现自己一直不肯面对现实,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根本所在。不过,这件事倒是让我明白了一点:咱们女人,不能过多地依赖男人,否则,等到事情发生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丛苇的情绪慢慢好转起来,她发现,自出事以来,自己的思维第一次如此清晰。
“还是苇子说得深刻。女人要是太依赖男人,最终会毁掉自己。所以我刚下岗那阵儿,不管林启辉怎么劝我,我就是不答应在家里给他当全职保姆!我才不那么傻呢。”
“贝拉你这么做我很佩服,说穿了,我们女人要想跟男人真正的平等,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但是,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蓝颜知己。试想一想,如果丛苇除了许戈飞之外,还跟一些比情人少一点,比朋友多一点的男人来往,也不会像塌了天一样伤心绝望了。所以说,给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并不是一个坏主意。”
“有一份令自己骄傲的事业也很关键,忙碌起来了,就可以淡忘那些恼人的烂事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女人,又能干点什么事业呢?我们总不能像伊春那样,也去开一家音乐工作室吧?”
“咦,丛苇,你是搞心理研究的,开一家心理诊所怎么样?”
“不错不错,这倒是个可行性很强的好主意。伊春,还是你年轻,脑子活络哩。”
刘贝拉猛地坐起身子,冲着伊春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得了吧,我这只不过是为丛苇提供点思路而已,究竟能不能行,还有待于好好论证呢。我想,除非不做,要做就做出个样子来,让那些把女人看成揉倒的面团的男人也看一看,我们女人也不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家庭妇女,我们之所以依赖他们,只是我们不想做,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而已,真要做起来,不比那些老爷儿们差呢。”
“阿春,你这个思路很好。只是我目前的状态,自己的心理不出毛病就烧高香了,开心理诊所,恐怕暂时还不行。正如你所说,我们要做,就做最好的,不能半途而废!”
丛苇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得,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你还是放不下姓许的!”
伊春撇撇嘴巴,做了个鬼脸。
“实在放不下,就再等一等。不过,你要把等待的期限缩短一点。他回来,肯定就是彻底想通了,你们的感情就是‘凤凰涅槃’,重新活过来。如果他还是不归,你就对自己冷血一点,快剑斩情丝,忘记关于这段感情的所有好与不好吧。”
刘贝拉耸了耸肩膀,给自己又点燃一支香烟。
“为什么要忘记?那太被动了。何况你们还留下了许澹澹,那是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的吗?不行的。丛苇,我看你现在最主要的是搞好心理平衡,而不是刻意地去忘记!”
伊春挥舞着细弱的手臂,慷慨激昂地陈词道:
“嘿,别这么看着我呀丛苇,我不是你的救世主,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陷入黑暗中的灵魂。我们家赵福嘉要是找了小三儿了,我会去做同样的事,找个男人也出次轨,报复一下,待自己心理平衡了,然后再跟他说88!”
伊春的话让丛苇有些忍俊不禁,她想问问:如果当年你对小三儿也是这种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态度,你会身体力行地做个小三儿,拆散赵福嘉和原配,自己取而代之吗?
想想还是算了。她不想被伊春讥笑当教授当成孔老二,思想如出土文物,老想教训人。何况伊春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丛苇只有苦笑。像刘贝拉说的,试着去忘记,她做不到。但是,若同伊春说的那样,找个男人也出轨,将自己的心理平衡,建立在另外一个女人心态失衡的基础上,她会看贱自己。
所以,丛苇陷入了两难。
“还是不说这个问题了。苇子,既然还是茫无头绪,拿不定主意,我建议你暂时先放一放,有些事情是需要冷处理的。这段时间,你先考虑一下伊春的建议,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和事业上来,真要搞成了心理诊所的事,或许事情也就有了转机呢?”
“我看,也只有先这么办了。”
伊春难得地配合着刘贝拉,一唱一和道。
“不管怎样,我都要好好谢谢你们俩,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走出阴影。跟你们倾诉一番,我觉得好多了。”
丛苇起身找出酒杯,给每一只杯子里注满了芳香的红酒。
“愿我们女人坚强地面对现实!自我救赎才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良方!”
三只酒杯轻轻地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