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中美洲的热带雨林或是西伯利亚寒带的白桦林中,蛤蟆菌猩红与黄相间的艳丽色彩,总是最能吸引采蘑菇人的注意。翻阅现代植物手册可以发现,这种美丽的大型真菌其实是一种有毒蘑菇,少量食用能麻痹人的中枢神经,使人进入酒醉状态,并且产生各种幻觉与幻象,过量则能致人于死地。然而,考古学家的发掘与人类学家的调查都表明,历史上世界各地的巫师都曾经十分爱吃这种被称为“神菇”的毒蘑菇,把它作为神人交往、占卜、预言以及做法的媒介,致幻菇与原始宗教已经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在现生于世的大约1.6万多种蘑菇中,能够产生致幻作用的有24种,其中有些如蛤蟆菌等是全球性分布的。学者们发现,中美洲和南美洲不仅出产蛤蟆菌,而且有致幻作用更强的墨西哥裸盖菇、阿兹特克裸盖菇以及古巴球盖菇等,是世界上致幻菇出产最集中的地区,同时当地食用各种毒菇的风气也最盛。早在16世纪,西班牙人征服墨西哥以后就注意到本地的印第安土著喜欢在拂晓前吃致幻菇,并且自我陶醉在幻觉之中。等幻觉过去以后,他们便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谈论各自所见的不同幻境,以及天神赐予的某些启示和各人的自我体会。其实,墨西哥印第安人的宗教,一直充满了对致幻菇神秘力量的崇拜。如在举行重大的宗教庆典时,要吟唱对鬼神祖先的颂歌,然后由专门的祭司指导食用“提奥那纳卡托”(即“圣肉”,亦即“神蘑菇”的意思)。参加这类吃蘑菇仪式的人,当然不会完全出于对被麻醉后出现的种种幻觉的嗜好,显然他们相信这样能使人们感知天神的旨意,看到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最终将把人的灵魂引导到法力无边的极乐天堂。可是,大多数能够致幻的蘑菇都带有毒性,吃起来要十分谨慎。现藏于马德里的玛雅抄本,就在蛤蟆菌插图边加上“西迷”(死亡)的标记,以强调其危险性。在古代美洲巫师的眼里,这种危险性无疑更加强了他们法术的魔力,为此他们还雕刻了许多蘑菇形的神像以供崇拜。据参与过古玛雅遗址发掘工作的法国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教授海姆的研究,石刻雕像上的“神蘑菇”曾经主宰过玛雅宗教的教义。另一位美国真菌学家沃森在他的专著《索玛——不朽的神蘑菇》中,更进一步指出古印第安人崇拜的主神之一——“索玛”(Soma)就是蛤蟆菌的化身。食用乃至崇拜蛤蟆菌的风俗至今仍在墨西哥等国的山村中流行,人们很容易在乡村集市发现这种毒蘑菇。当然,购买它的除了是一些有幻游嗜好的人之外,主要的仍是与鬼神沟通的职业巫师。
除了美洲之外,在非洲的几内亚、亚洲的婆罗洲、印度和西伯利亚等地以及欧洲北部北极圈附近的拉普人诸部落中,都曾盛行过吃致幻菇的风俗。沃森在他另一本专著《俄国,蘑菇及其历史》中,描述了西伯利亚西部和北部的通古斯人和雅库特人崇拜致幻菇的仪式。他们在吃蛤蟆菌之前,往往由妇女先将蘑菇放在嘴里嚼碎、然后灌入腊肠,供男人们食用。西伯利亚民间至今仍保留着在狂欢节的晚上吃蛤蟆菌的习俗,人们把这种蘑菇浸在伏特加酒里,以取得在痛饮之后产生的幻觉效果。在平时,也常有人把晒干切碎的蛤蟆菌拌入水、牛奶或者浆果中食用,据说这是当地人的上等美味。另一位学者麦克唐纳指出,雅利安人在大约公元前1500年前开始由北方进入印度次大陆,同时也带来了他们对致幻菇的狂热崇拜,古代印度教许多教义也是从中衍生出来的。在印度教最古老的经典,四吠陀之一的《梨俱吠陀》中,有1000多首赞美蛤蟆菌的颂歌,用形象生动的词汇直接描述了这种致幻菇的形象和效用。
看来,世界各地原始民族绚丽多彩、想象丰富的史诗和神话,显然与崇拜并食用致幻菇这种风俗有很大的关联。某些学者还进一步指出,连早期的犹太教、基督教的教义,都深受致幻菇崇拜的影响。精通索马里和中东地区语言及民俗的学者阿格利温,在他所著的《崇拜为神物的蘑菇和基督教》一书中,严密地论证了现代基督教起源于多元崇拜,其中对致幻菇的崇拜是其基础。他还详细地考证出《旧约全书》中许多的人名和故事都与蛤蟆菌有关,后出的《新约全书》则由于犹太教政权和罗马当局的严厉镇压,这种崇拜有毒菇的习俗才不得不变得秘密和隐讳。阿格利温还列举了大量的事实,以证明在犹太教和基督教的信徒中,至今仍有把蛤蟆菌作为圣物来崇拜的,尽管这些观点至今还难以被传统的学者完全接受,但不少人还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他的影响。有人根据考古学发掘与人类学调查的资料,将世界各地致幻菇崇拜风俗的分布状况做了调查,发现这种崇拜完全是全球性的。由此推之,早期人类的原始宗教很可能都曾或多或少地与崇拜并食用那些毒蘑菇有关。
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演进,原始巫教正日益萎缩,崇拜致幻毒蘑菇的风俗也正在迅速地消失。然而,近年来有关神秘的致幻菇的研究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学者的注意。脑科学、精神病理学以及药理学家都在致力于各种致幻菇的成分及药理学研究,希望它们能在现代科技之下发挥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