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周五有些盼望着李连长早点回来,可不断传来的消息,却全是一些让周五听了没法高兴的消息。到了后来,周五不再想这个事了,因为,那个李连长可能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事情并不象李连长自己说的那样是个误会,尽管他坚决不承认他是托派分子,但还是被认定他是钻进革命队伍里的奸细,并且就对他判处了死刑。听说他被打死后,推到了一眼废弃的枯井里给埋掉了。
李连长的事,听起来有点不象真的。谁也没有亲眼见,只是一个传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许多人听了后摇着头说李连长不可能是奸细。这些当兵的,不怎么知道托派是怎么回事,可知道奸细是什么样意思。可是不管信还是不信,李连长真的再也没回来。
其实,李连长的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真的发生了没有,都不会对大家有什么真正的影响。大家的斗志还是那么的昂扬,打仗时还是那么英勇。还是小仗一个接着一个打,胜利一个接着一个来。比起来,可能周五要想起李连长多一些,想起李连长时,周五就会这样想,要是李连长再晚被抓走几个小时,赵六就会当上班长了。
这么一想,周五就会对赵六比对别人好一些。和周五一样,赵六也喜欢喝酒。周五只要有酒,不管有多少,都要和赵六分着喝。有时剩最后一口,周五心里想喝,可看赵六没喝好,还是会推给赵六,让赵六喝。
住在村子里,没有事干时,周五会去老乡家找酒。找上酒后,马上想到的是找到赵六。有时干脆把赵六喊上,一块在村子里转,到老乡家串门。八路军和老百姓关系好,一看见他们就往屋子里让,只要有酒一定会端上来给他们喝。这个时候,赵六会有对周五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老乡对你们好,对我们可不这样,一见到我们,老乡就躲就跑。听到赵六这么说,周五就有些得意。周五就会说,这下你信了吧,老百姓的军队,老百姓当然会对它好了。
到了一个寡妇家。寡妇有些骚,对周五和赵六说,我这没有酒,可我这有酒更好的东西,说着,寡妇把衣襟扯开了一些,露出了半个白奶子。周五一看,赶紧说,走。说着,周五就出了门。走了两步,没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没看到赵六。再朝门洞看,看到门已经关上了。周五回过身,把门推开了。看到赵六,已经把寡妇抱住了,一只手正在寡妇怀里乱摸。赵六看到周五,赵六说,你等一会儿,我一会就完了。周五急了,一把把赵六拉到了门外。
赵六被扯出来,有点不高兴。问周五什么意思?周五说,你胆子太大了。赵六说,这算啥,这个胆子,是个男人都有。周五说,这个事,你不能干。赵六说,在那边,打完了仗,都会去找女人。周五说,这边可不行。赵六说,咋个不行?周五说,有纪律。赵六说,啥纪律?周五说,不能调戏妇女。赵六说,人家愿意。周五说,愿意也不行。赵六说,真干了会咋样?周五说,会掉脑袋。赵六说,你别唬人了。周五说,真不是吓你,跟我一块当兵的一个,就是为这事没了命。
赵六有点信了。周五说,记住我的话,酒怎么喝都行,那个事,不能干。赵六说,不干就不干吧,真没想到你们这边管这么严。周五说革命军队当然纪律严明啊。
离开寡妇家,走了好远了,赵六还回过头,朝着寡妇家门看了好几眼。看得出赵六人离开了,心还没离开。怕赵六这方面出事,在接下来一段日子里,只要赵六出门,周五总是会跟着一块,不让他单独行动。
怕赵六出事,赵六还是出事了。不过,赵六出的事,和寡妇没关,和女人没关。赵六出的是别的事,赵六出的事,准确一点说,和周五有关。不过,出事前,周五一点儿也没想到。别说,周五没想到了,别的人,也一样没想到。
好几天,没打仗了。鬼子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不四处乱窜了。让我们没法打他们的伏击。只能等着找机会,一群大兵先是在屋子里呆着,后来太阳出来了,暖烘烘的。就走到了外面,晒晒有些发潮的军装。土屋草房的墙根处,蹲了一溜,远看象是一堆堆土。
周五和赵六蹲在一块,一根烟,你抽一口,又递给他。不说什么话,天天在一块,白天黑夜都在一块,要说的,早就说了。不说话不能说明什么,真好是心里好,不是嘴上好。
朝东蹲着,迎着太阳,有些刺眼,有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只能看到影子晃动。过了一会,几个人走得近了些,能看出穿的是什么衣服,一看穿的是同样军装,知道是自己人,再近了些,可以看到脸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生,可又好象在那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
那几个人看到了他们,朝他们走过来。他们也看着那几个人,看着看着,周五一下子想起了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几个人。想起来后,周五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几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就是把李连长押走的人。
墙角下这一溜兵,都是周五这个排的。周五是排长,看到这几个人走过来,周五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他站起来,迎着几个人走过去,他想问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一定有什么事,不然的话,他们不会来到这里的。
周五还没有开口,几个人中的一个先开口了。问周五谁叫周五,周五说我是周五。几个人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周五说,你们要干什么。还是那个人说,组织要找你谈谈。
看到周五被抓住了胳膊,赵六走了过来。还有别的一些人也走了过来,他们并没有想干什么,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个人大家都见过一次,知道他们的身份。
看到大家走过来,还是那个人,那个看上去脸面有些白净的男子。问谁是赵六。赵六正好走到了跟前,赵六马上说,我就是赵六。白净的男子看了赵六一眼,好象要确认这个赵六是不是真的。赵六说,我真的是赵六。那男子说,你也跟着一块走一趟。
想不出有什么事,只好跟着几个人走,走进了一个青砖红瓦的大院子。这是一家地主的房子,鬼子来了后,地主一家人就躲到了后方重庆。留了一个长工守门,八路军来了,就把这里做了团部。
进到院子里,遇到了张团长。张团长带了几个人,全挎着枪,正往外走。看到周五和赵六被带进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话。倒是那个白净男子,喊住了张团长。说张团长,有些情况我要向你汇报,这里的情况有些严重。张团长一摆手,说,吴组长,你们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你想怎么样干,就去干好了。直到这时,周五才知道,这个白净的男人姓吴。看张团长的脸色,听张团长说话的口气,知道张团长不满。张团长走了几步,快走到大门外时,回过去又说了一句,吴组长,鬼子最近可能有大行动,有些事,能不能等过了这一阵子再搞。吴组长马上说,怎么行动,我们听反奸细委员会的指挥。
一张厚厚的木桌,吴组长使劲拍了一下,问周五,你老实说,一个班的同志都牺牲了,你怎么还活着?
周五说,我也不知道子弹咋没有打中我。
问周五,为什么不和鬼子拼了要做俘虏?
周五说,我想拼了可我没有了刺刀也没有了手榴弹。
问周五,你是不是朝鬼子举起来了投降的双手?
周五说,我是举了,可我举得不高,只举起了一点点。
吴组长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次拍得比上一次要响一些。吴组长说,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叛徒。说着,吴组长一挥手,旁边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冲上来几下子就把周五捆了个结结实实。
审赵六时,周五不在旁边。周五在另一间房子里,房子中间用木板隔开。看不见另一边的情况,却能听得很清楚。吴组长直接问赵六是不是军统派他来的。
赵六说,我是知道了咱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才来的。
吴组长说,我们不是三岁的孩子,你就不要再说瞎话了,还是赶快把你的任务还有联系人交待出来。
听了吴组长的话,赵六是什么样子,周五看不到。可对周五来说,吴组长的话,就象是一根大棒子,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头下,打得他一下子眼冒金星,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干革命这么多年了,他知道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叛徒和特务的罪名,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周五心里是很明白。
接下来几天里,只要一见到吴组长,周五就说他不是叛徒,还说赵六不是特务,让吴组长放了他们。
别看吴组长样子不狠,可心肠却硬得很,不管周五怎么说,他都是一种样子。象一块冰一样,没有一点表情。
到了最后,周五干脆跪在了地上,朝着吴组长磕了几个响头,求吴组长放了他和赵六。但吴组长还是坚决地站了起来,拿出了一张盖了红印章的纸,朝周五和赵六宣布,为了纯洁革命队伍,决定对叛徒周五,对特务赵六执行死刑。
听吴组长这么说,周五急得喊了起来,你们搞错了,我们真的不是叛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