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一点小手段把哥哥赶离漂流城的林子月,带着背包里的几十根半透明藤蔓,来到了城中小巷子里一间石屋前,将身份证明那个小本子翻到了带水滴印记的那面,然后贴在了石门上,一阵白光从石门上泛起,等林子月一推门,果然就已经站在了那家小店里,但是今天并没有钢琴声传来,她站在门口的位置关上门后,试探性地对着里面喊道:“老板娘在吗?”
“那个大妈出门啦。”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接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绕过柜台,他揉了揉自己散乱的深蓝色头发,脸上带着点不耐烦,碧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打量起林子月,“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有点问题想问她,不方便的话就……”
“什么问题?问我也可以嘛!”男孩子嘟起了嘴,包子似得笑脸看着特别可爱。
“好好,那我就问你啦?”林子月笑着说,“你知道漂流城和血尸的故事吗?”
男孩果然面露困惑,但随即拉着林子月向柜台后面走去,嘴里嘟囔起来:“看看就知道了,看看就知道……”
林子月又坐在了那间书房的沙发上,男孩子闭上眼睛双手贴在书架上,过了几秒后问林子月:“有没有具体的人啊?”
林子月犹豫了下,说:“有一个可能相关的人,你试试‘弥星’吧,弥漫的弥,星空的星。
男孩子手上一阵蓝色的光扩散开来,在书架上游走着,很快落在一本书上,男孩子的手对着那本书空提了一下,书从书架上飞了下来,落在林子月面前。
“你看看?”
林子月摸着手上的黑色封皮,打开了第一面后,在带着牛皮纸质感的书页上,看到了一段细长的花体字,“弥星-六合历3010年”,林子月翻开第二面,开始阅读起来:
云上的人们,都以天之子自称,他也不例外,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正穿着浮空陆特有的华服,高高的发髻就像是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般,明明就是走投无路,却依然自信得像是比任何人都高贵一样,他自称天之子不论如何落魄,也不能失了优雅。
被自己的大陆所驱逐,他偷取水灵珠时也没想到这后果吧,而他明明拯救了自己一心一意爱着的浮空陆,却跟着浮空陆的一角,被天之子们跟驱赶一只野狗一样,流放到了大陆上。
“从王子被流放成罪人的感觉如何?”我充满恶意地打趣道。
他放下红茶,拿出了水灵珠,坐在我身边的水滴子眼睛里都在发光,他笑了笑,将水灵珠放在桌上,说有一个请求。
他让我帮他,找一个能让那座城市飘起来的方法,我觉得很无奈,这种超人的力量,不应该去祈求天之子们自己的神吗?求我又有什么用。
“我们的神,根本不配称之为神,那个家伙仅仅是……把我们当作奉献忠心的仆人罢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跳,这种话真得太不符合浮空陆皇室的形象了,难怪他会被人流放,这种忤逆了全部民众和皇室宗旨的想法,难道说他知道那个神的真面目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口询问起来。他眼中染上一层阴狠,说出了那个令我畏惧至深的名字,那个人的存在真是阴影啊……不论上天还是入地,六界还是六合,感觉无处不在似得。
不过这倒也解释了不少疑惑,原来浮空陆是那个人的手笔,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就是冲着共同敌人这一点,我还是帮他一把吧。
“在河面上飘起来的城市啊,那就叫漂流城好了。”弥星听完我的方法这样说道,水滴子满心不甘因为他不能将水灵珠留在自己身边修炼了。
说到天空中的城市,弥星脸上总会带着追忆的笑容,这样就真的能圆了他的愿望吗?
我提起了那个血洗浮空陆的诅咒,弥星脸上居然露出了恐惧和惭愧的神情,对于他这么自傲的人来说,能因为几句话而动容,真是少见的事情啊。
“那是我开启的诅咒,整个浮空陆被那种怪物袭击后,民众死伤了大半,我真的觉得好对不起自己浮空陆的人民……明明身为皇子,但是因为听从了神的旨意,亲手放出了那个诅咒,然后一切就一发不可收拾……”
听着他的叙述,我除了悲哀还能有什么感想呢,被流放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这样对待自己群众的那个所谓的神,真是令人反感,但是在神眼中,这些生命短暂的人与蝼蚁也没有区别吧。
“最后在弥萤自我献祭的情况下,那些诅咒被控制在了漂流城那上面,他们把我和诅咒一起丢到了人间,还好念在弥萤自我牺牲的面子上,让我安全着陆来着,唉……在这片地区维安员的援手下,她帮我把那些诅咒封印到了盒子里。
我问他那个盒子如今在哪,他却直接从身边的包裹里拿了出来,那个布满血色封印的盒子看上去就很不吉利,我拉起眼罩看了眼,上面的怨意险些让我恶心得直接吐出来,能做出这东西的也只有那个人了吧,真没想到浮空陆上居然藏着这种秘密藏了好多个六合历,真是可怕。水滴子连忙又贴了几道符咒上去,我喝着他帮我端过来的热可可,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是不是只要跟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就都这样充满恶意呢?
“你还是把这玩意儿送给维安员吧,该用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用到。”水滴子很不满地抱怨着,我倒是很赞成这个提议,这么棘手的玩意我可不敢留在店里,万一被谁随手打开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于是弥星将木盒收了起来,然后递给我一张卡片,说是他的神转交给我的,我犹豫着该不该去接的时候,水滴子已经先一步拿起了那张卡片,上面画了一朵黑色的玫瑰,写着“计划进行中,如果你敢插手,我不介意再毁掉一次你和他”,我突然想到了他在水滴子身上做过的实验,难道说他们的研究……
林子月手中的书突然被人拿走了,水滴子冰冷的目光扫过书上,然后落在站在一旁的男孩身上,男孩局促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眼中闪烁着泪光,一脸做错事被抓到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不能给任何人读她写下的故事吗?”水滴子冲男孩咆哮着,男孩怯懦地低下头,浑身颤抖,水滴子继续怒吼起来,“难道你不清楚她的故事里藏着什么嘛!她的故事已经让好几个人遭殃了,你自己不也清楚嘛!!”
“对不起,水滴子先生,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责怪那孩子了,是我没经过允许就看了老板娘的……”林子月赶紧站在水滴子和男孩中间,拦住暴怒的水滴子。
“你闭嘴,我从见到你开始就很讨厌你!虽然我不相信直觉,但是你身上那种隐约可见的黑暗气息,还有拿出的黑色玫瑰……跟那个王八蛋是一样的。”水滴子的语气渐渐冰冷,脸上阴晴不定。
男孩从林子月身后探出头,看着水滴子说:“他不是王八蛋,他是六界诞世时就存在的家伙,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经历就曲解大人身上的伟大之处。“
“那家伙并不伟大。”林子月这样嘀咕着,眼前闪过那个将襁褓中的自己,从地上抱起的男人,那身黑色燕尾服的身影,“那家伙配不上大人这个称呼,但我也清楚他不是个王八蛋。”
水滴子眯起眼睛,看着林子月,男孩也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这世上,凡是知道他的众生,要么恨他刻骨到了极点,要么疯狂崇拜他到骨子里,这么中肯的评价……简直腻歪得令我起鸡皮疙瘩。”水滴子将手上的书随手往空中一挥,书就自动回到了书架上原来的位置。
“这跟腻歪没什么关系吧,大人的行动你们受害者想必看不透,但是我们灵就很明白,那位大人一直是为我们灵的存在而努力着。”男孩轻声说道,从林子月身后钻了出来,看着林子月,“其实你的事情我听大妈说过啦,所以我很好奇,到底为什么……”
男孩捉住了林子月的右手手腕,面带期待之色地问道:“你身上会有他的形状呢?大妈的深渊视角也看到了,你和你身旁的那个男子,灵魂上都带着他的形状啊。”
“小雨!别说了,我们不应该再插手那混蛋的事情了。”水滴子将男孩从林子月身边拉开,男孩不高兴得嘟起了嘴,但还是听话得站在水滴子身边,水滴子带着几分怒气地说,“今天的事情我还得好好跟你算账,你这熊孩子越来越不像样了啊!”
被称作小雨的男孩吐了吐舌头,冲林子月笑起来:“你要加油啊,要是能成为另一个大人就好啦。”
林子月心底一沉:“这是……什么意思?”
水滴子捂住了男孩的嘴,对林子月说:“别放在心上,熊孩子的胡言乱语,你今天先走吧,我不方便送客了,既然你也看了不少了,恐怕也不用找老板娘了吧?请回吧。”
林子月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去,但是她总觉得那男孩的目光如芒在背,令她心底很不舒服。
成为另一个大人……
自己跟那个C有什么关系吗?
林子月走到技能行会前面,看着头顶那个标牌,站了几分钟后,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她在会客室里面的藤椅上前后摇晃着,不知不觉就哼起了小调,明明哼上去感觉很熟悉,但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弥星推门而入,一身白色的浴袍,头上还包了一层头巾,林子月有点不好意思得道歉,弥星倒是带着很优雅的笑容问:“大小姐居然听过浮空陆的祭祀曲吗?最后那个小段的旋律不是降调,是升调才对啊。”
林子月疑惑地看着他说:“我只是随口一哼而已,没听过你说的曲子。”
弥星目光闪动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听说大小姐找我有事?”
林子月开门见山地问道:“弥星城主是浮空陆的人吧?还是皇族子嗣,被流放到地上了?”
弥星满脸震惊,退后了半步,提起手中的魔杖警惕地对准林子月:“大小姐身为审判者……是打算跟我算账么?我当年放出了诅咒确实让浮空陆惨遭磨难,但是这些年在大地上的日子,我觉得已经足够偿还我的罪孽了,你还想怎……”
“跟那些无关。”林子月生硬地打断了弥星的话,“我想知道漂流城地底那第四幅画,被你划花的那幅究竟是什么?”
“你居然知道水灵珠的所在?”弥星听林子月这样说,立刻用手中的魔杖舞动起来,林子月暗道不妙,却已经慢了几步,周身出现了一层无形的空气墙,将她包裹在内。
“对不起了大小姐,我不得不这么做,那个盒子已经给了我新的神谕,如果我不去完成的话,那个杀千刀的神,恐怕就要对我的子民动手了,就算是牺牲现在的漂流城,我也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啊……”弥星脸上露出了恐惧,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但林子月还能看到弥星攒着魔杖那只手略微颤抖,骨节发白。
林子月用食指和中指摸过口袋,捻出一朵黑色的玫瑰花,说:“那么我以深渊马戏团审判者的身份,命令你交出潘多拉的魔盒。”
弥星看到黑玫瑰的一瞬间,眼中就变得空洞一片,像是被那玫瑰吸走了灵魂一般,无力地倚在门边,渐渐顺着墙坐在地上,然后充满痛苦地捂住了脸,接着这个大男人居然像是个孩子般软弱地哭泣起来,林子月瞬间头大了。
“弥星城主……你还好吗?要不你先把这空气墙解开?”
林子月捶着自己面前无形的阻碍,但是弥星只是坐在门边抽泣着,林子月头疼起来,只好在空中一扬右手,召唤出了自己的法杖,接着几道黑色的月影从法杖上弹射出来,落在周身无形的空气墙上,化成一片黑雾渐渐腐蚀着林子月四周,林子月见有效,立刻又是一连串月之影砸在身前,直到她的法力几乎见底,才堪堪腐蚀了一个足够自己钻过的洞。
“弥星城主?”林子月走到弥星身边,伸手拂过弥星滚烫的前额,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弥星散乱的头巾,他的头发散开来,湿漉漉地垂在他布满泪水的脸颊上,弥星颤抖得发出了几声呜咽,林子月看到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充满傲意和淡然的目光,取而代之的,就像是某种……小动物般的眼神。
林子月看着手中的黑玫瑰,将玫瑰抵在弥星前额上,弥星脸上那种胆怯的神情渐渐散去,变得安宁而温顺,林子月伸手将他的眼睛合上,他便顺从地闭着眼睛,林子月保持了这个动作也不知道多久,手臂都有些酸了,她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弥星城主?”
“大小姐。”
弥星睁开眼睛,声音带着点嘶哑,眼中满是疲惫的神情。
“卧槽我还以为自己要把你毁了,看来这东西还真不能随便给人看……对不起啊。”林子月赶紧把黑玫瑰收了起来,轻轻拍着弥星的后背,却被弥星一把拽住了手腕。
“大小姐到底……是谁?”
林子月楞了一下,道:“林中月影,我叫林中月影。”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弥星放开她的手,勉强提了提嘴角:“既然大小姐不知道,那就算了吧,神的东西确实不该随便给人看到,不是招来惶恐,必是招来灾祸啊。”
林子月尴尬得坐回了藤椅上,对着还靠在墙边的弥星说:“城主……现在能给我讲讲那副画了吗?”
“最后那幅画……”弥星深吸了一口气,“上面画着交错的黑色月亮和黑色玫瑰,现在大小姐还觉得自己毫无关系吗?”
“那么那些画……”林子月感觉新的谜团又出来了。
弥星站起身,整理着自己有几分散乱的白色浴袍,林子月赶紧将摇椅转了个个儿回过身去,身后传来了弥星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其实当年漂流城发生的惨剧,我是最大的罪魁祸首,因为我看到了那些画,带着对于皇位的私心,才会在公议会的神执下来前,就按照我未婚妻接到的那个神谕,把潘多拉的魔盒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打开,那些画……很早就在那里了,远比一切发生之前早。”
林子月一挥法杖,一道黑色的弯月划向天花板,弥星瞪大眼睛看着那道黑影,在天花板上划出了十几厘米长的划痕。
“我想……说不定我跟你们那个神,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林子月嘀咕着,头又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