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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背水一战

汉王来到荥阳与韩信会师,众将都踊跃从命,希望雪洗前耻。只有魏王豹请假回去探望生病的母亲,汉王见他始终相随,以为他不会有二心,于是慨然答应。魏豹回到平阳后,马上将河口截断,设兵把守,叛汉联楚。有人将此事报知汉王,汉王虽然懊恼,但认为自己待魏豹不薄,魏豹不致动兵,于是命郦食其前去说服魏豹。郦食其欣然领命,日夜赶往平阳,求见魏豹。然后仗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晓谕利害,可魏豹毫不动情。

郦食其说不动魏豹,只得回来将此事禀报汉王。汉王非常恼怒,立即命韩信为左丞相,率领曹参、灌婴二将领兵讨伐魏国。韩信等人出发后,汉王又召问郦食其:“魏豹竟敢背叛我,想必有恃无恐,究竟他令何人为大将?”郦食其说:“听说叫柏直。”汉王捋着胡须笑道:“柏直乳臭未干,怎能挡住韩信,骑兵的将领是谁?”郦食其又回答说是冯敬。汉王道:“冯敬是秦将冯无择的儿子,颇有贤名,但是缺少战略,不能抵挡我的灌婴,此外只有步兵将领了。”郦生接口道:“叫做项它。”汉王高兴地说:“这也不能挡住曹参,我没什么顾虑了!”于是放下愁肠,静待韩信军报。

韩信等人到了临晋津,望见对岸全是魏兵。于是择地安营,赶造船只,与魏兵隔河相望,暗中却派人探察上游形势。探报回来说,上游只有夏阳魏兵甚少,守备空虚。韩信听完,便已想到破敌之计。先召曹参入帐,令他领兵进山,采取木料,不论大小,都可使用,越快越好。然后又召来灌婴,叫他派遣士兵到集市上购买瓦罂[瓦罂:一种盛酒器皿,小口大腹。],每罂须容纳二石,大约要购买一千具,不得拖延。灌婴听了,不禁惊讶起来,然而军令难违,只好照办。

才过两天,曹参与灌婴就先后复命,木料、瓦罂全部办齐。韩信又取出一个信函交给他们,命他们自己去看。二人走出帐外,拆开一看,竟是叫他们制造木罂。木罂的造法,是用木夹住罂底,四周捆成方格,再用绳绊住,一格一罂,两格两罂,数十格就是数十罂,然后把它们合为一排,数千罂分作数十排。灌婴说:“渡河须用船只,现在船已渐渐备齐,为何要建造木罂呢?真是怪事!”曹参道:“想必元帅自有妙用,我等只要监督士兵,依法制作就是了。”

曹参、灌婴命人日夜赶造,才几天就将木罂制好了,于是请令定夺。韩信亲自检验,待到黄昏,留下几千士兵,让灌婴带着,只准摇旗擂鼓,不能擅自渡河,违令者斩首。灌婴领命离去。韩信与曹参带领士兵搬运木罂,趁夜抵达夏阳,将木罂放入河中,每罂装载两三个士兵,却也四平八稳。士兵就在罂内,用器械划动。韩信与曹参也下马到罂中,一同渡河。

魏将柏直等人一心要守住临晋津,不让汉兵渡河,又听到汉兵的呐喊声,更加小心防守,一步也不敢离开,魏王豹也只注意临晋。夏阳平日向来没有船只,而且地势险要,魏王就没有过问。谁知韩信竟用木罂渡河,无阻无碍,直至东张才有魏兵营寨挡住大道。曹参拍马舞刀,直向魏营杀入,汉兵当然紧随其后。魏将孙遫仓促御敌,终被打败,向北逃去。曹参乘胜直入,进军安邑。守将王襄出城迎战,才几个回合,就被曹参活擒下马。曹参率兵将此城占住,韩信也进城犒赏将士,计划攻入魏都。

魏都就是平阳,魏王豹居住都中,连续接到东张、安邑战败的消息,十分惊慌,于是派人追回柏直等人,亲自率领士兵出都堵截汉军。到了曲阳,刚好遇到汉军杀来,立即摆开阵势与汉军交战。汉军已经深入,士兵自知有进无退,个个奋不顾身。俗语说得好,一夫拼命,万夫莫挡,况且汉兵不下数万,又有韩信、曹参两将前后指挥,任他魏军如何勇猛也不能抵挡。魏王豹既无韬略,又缺乏精兵强将,慌忙向北逃窜。汉兵用力追赶,在东垣将魏豹团团围住。魏豹冒死突围,韩信知道魏豹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传话给魏兵,叫他们早点投降,还可以免去一死。魏兵都愿意投降。魏豹走投无路,也顾不上面子,只好下马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韩信把魏豹囚入槛车,直抵平阳城下,然后令曹参押魏豹出来,告诉守兵,叫他出降。守兵瞠目结舌,无心抵御,只得举城投降,保全性命。韩信、曹参依次入城,下令将军民全部赦免,只把魏豹家眷与魏豹一同拘禁起来。魏将柏直等人率兵回来支援魏都,半路听说汉军打来,接连攻破数城,并且魏王也被捉去,吓得不知所措。恰在这时韩信派人前去招降,指出一条生路,柏直等人无计可施,只得下跪投降。

韩信召来灌婴,令他与曹参分头攻占魏地,各处城邑无不归附,魏地全部归汉所有。韩信想乘机攻打赵国,所以没有返回荥阳,只将魏豹全家押去,听候汉王发落。自己又请汉王添兵三万,前去攻占赵国,并说从赵入燕,从燕入齐,东北便可以平定,然后才好专力击楚,南下会师。汉王答应了韩信的请求,一面调拨部兵三万让张耳带领前去,会同韩信等人一起攻赵,一面提来魏豹,拍案大骂,想把魏豹杀棹,慌得魏豹匍匐座前,磕头如捣蒜,乞求开恩。汉王转怒为喜,暂且饶他一命,魏豹又叩了几个响头才退出去。

汉王命人将魏豹家眷,除他老母年迈不能充役外,其余人全都入宫为奴。魏豹的小妾薄姬,容貌最美,发往织室做工,后来被汉王瞧见,又把她送入后宫。说起来,这个薄姬却与汉魏大有关系。薄姬的母亲本是魏国宗女,魏被秦灭后,流落他乡,与吴人薄氏私通,生下此女。长大后出落得袅袅婷婷、整整齐齐,后来入宫做了魏豹的小妾。

当时河内有一个老婆婆许氏,擅长相面,世人称她为许妇。魏豹听说许妇善于看相,特召她进来给家人看相。许妇看到薄女,不禁惊愕道:“将来必生龙种,当为天子。”魏豹也惊喜道:“真的吗?你看看我的面相如何?”许妇笑着说:“大王原是贵相,现在已经为王,还能说什么呢?”魏豹听到这句话,料知自己不过是个王,但是能够生下一个儿子为帝,倒也欢喜得很,从此格外宠爱薄女。就是兴兵背汉,也为了许妇这一句话。他想能有一个儿子为帝,必须由自身先建立基业。如果一直依附汉王,怎能独立?所以才决定反叛汉王。

薄女也自觉薄命,身为罪人,充当贱役,居住在织室。后来进入汉宫,也不见有意外幸事,只得死心塌地做个白头宫人,了此一生。哪知过了一年多,她竟做了一个梦,梦见苍龙飞进她肚子里,薄女因此惊醒。到了第二天夜里,忽然听到内使宣她入侍,薄女不得不略微整妆,前去应命。薄女见过汉王,在旁侍立,汉王正在酣饮,一双醉眼,注视了她好几回,等到酒后撤肴,便将她拉入内寝。到了交欢的时候,薄女才将昨夜梦兆告知汉王。汉王说:“这是贵征,我今夜就与你玉成了。”说也奇怪,薄女经过一番雨露,便怀孕了,十月之后,果然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刘恒,就是后来的汉文帝。

韩信住在平阳,筹备伐赵事宜,碰巧张耳带兵到来,与他会师。这次伐赵是由赵相陈余引起的。赵国本已出兵助汉,后来汉王被楚军打败,赵兵回报说张耳还活着。这下惹火了陈余,再次与汉失和。韩信以此为借口,责备赵国背汉,因此领兵攻代,直抵阏与。

代是陈余的封地,陈余留辅赵王,用夏说为代相,让他把守。夏说听说汉兵已到阏与,立即领兵出去迎敌。汉朝的先锋将是曹参,战了一二十个回合,曹参虚晃一刀,拍马就走,汉兵也反身一同离去。夏说领兵追赶,走了二十多里,忽然听到两面喊声震天,左有灌婴,右有张耳,再加上曹参引兵杀回,三面夹攻,代兵大败,夏说慌忙逃回。汉兵不肯罢手,从后面急追,将夏说生擒。曹参劝夏说投降,夏说反骂汉不守信用,曹参顿时被激怒,把夏说的头颅劈下,然后攻入代城。

这时恰有汉王的军令到来,要韩信调回将士,守护敖仓,韩信于是派曹参南回。韩信军中数曹参最强,智勇双全,曹参的部下也都英勇善战。曹参要南下,部下当然追随,韩信不得不再招募士兵,得了一万多人。韩信沿途探听赵兵消息,先后接到探报,说赵兵占据井陉口,差不多有二十万人。韩信知道井陉口地势险要,不能轻易进攻,便在距井陉口三十多里的地方停兵扎寨,派人前去打探敌情。

这时赵国已经得知代地失守,所以严加防范,阻挡汉军。谋士广武军、李左车对陈余说:“韩信、张耳乘胜远征,锐不可当。不过听说敌军走了一千多里,缺少粮草,将士面有饥色,他敢到这里,定想速战速决。好在我国有门户井陉口,他若从这里进兵,很难兼运粮草,所有军用物资就都落在后面。希望给臣三万人,从小路出发,截取他们的粮草,城中只要挖沟筑垒就可以了。他们前不得战,后无退路,又没有食物,不出十天,定可斩下两将首级!”陈余本是书生出身,见识迂腐,没有采用他们的计策。

韩信听说这事后,暗自心喜,于是召来骑都尉靳歙、左骑将傅宽及常山太守张苍,令他们按照自己的话分头办理。韩信又挑选精兵一万人,渡过汦水,背着河岸列阵等待。赵军望见背水阵,不禁偷笑,汉将也都惊疑。只是韩信平日用兵,往往深不可测,所以都按照他的命令行事,不敢违背。韩信笑着对张耳说:“赵兵据险立营,没看见我大军的气势,我与你亲自去攻打,挫伤敌军的锐气,他们自然就退去了。”张耳不以为然,只是勉强听从韩信的话。韩信又命军士高举旗帜,击鼓助威,接着大模大样地闯入井陉口。

早有赵兵将此事报告陈余,陈余大开营门,出来迎战。两下交战,赵兵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围攻韩信、张耳。韩信叫张耳快走,并且命令军士抛去帅旗,扔下战鼓,奔回汦河。陈余等人得胜后,自然全力追击,据守在营内的赵兵,也想乘势邀功,竟把赵王都拥了出来,一干人扬扬得意,哗声如雷。

那时韩信的兵马已退到汦河,陈余也率兵追了上来。汦河上面,本有汉军站着,韩信立即下令军中,决一死战,退后者立斩不赦。汉军奋力抵抗,争先杀敌,从早晨打到中午,不分胜负。陈余担心部众饥饿不能再战,就收兵回去。不料走到半路,遥见营中旗帜都已变色,仔细辨认,竟是汉军的赤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正在慌张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一支军队,竟是汉左骑将傅宽领兵杀来。陈余急忙对敌,边战边走。这时,又有一路人马迎面而来,为首的是汉常山太守张苍。陈余不知所措,转身撤退。张苍、傅宽合兵赶杀,却故意不去夹击,想把陈余逼回汦水。陈余的部下不顾前后,只要有路就逃。陈余十分恼怒,命部下连杀逃兵数人,但赵兵越杀越逃,越逃越乱,连陈余也只好跟着逃去。快到汦水时,陈余心里更加着急,偏偏来了一个冤家,先将陈余砍翻,后将他团团围住。陈余没什么武力,怎能逃脱,被来兵杀死了。这兵中的主将究竟是谁呢?正是陈余的刎颈之交张耳!

陈余被杀后,赵兵除逃走的以外,全部投降。张耳回报韩信,并且请命前去捉拿赵王歇,韩信微笑道:“你斩了陈余,已立大功,捉拿赵王的功劳就让给别人吧。”话未说完,靳歙的部下押到一个俘虏,张耳一瞧,这个俘虏正是赵王,顿时又喜又惊。韩信命人把赵王推到跟前问了几句,赵王歇默然不语,韩信喝令将其斩首,赵地被平定。

众将虽得大捷,但看韩信用兵神出鬼没一般,都大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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