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80后够苦了,90后还更惨?
一代人的标志是时尚:但历史的内容不仅是服装和行话。一个时代的人们不是担起属于他们时代的变革的重负,便是在它的压力之下死于荒野。
——哈罗德·罗森堡
本章主要观点导读
1990年出生的孩子把自己往80后身上扯,多少也有一种同命相连的亲切感和仰望“圣斗士”的崇敬感。
从2002年第一批80后步入社会开始,权力的壁垒在逐步地筑高、夯实、加厚,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密实,生存环境是急转直下,一年不如一年,留给后一年初入社会的年轻人的机会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恶劣。
在房子这个问题上,80后晚一年出生的人总比早一年出生的觉悟要早,但是到了85后就几乎没什么机会了。
大部分90后只能把买房当作理想去奋斗终生了。
90后的爱情观:容易上瘾,但只是身体的事情,与心无关。
90后对于爱情的态度看上去玩世不恭,实际上是不自信和对他人缺乏信任的表现,是爱低能的表现。
90后最是害怕云端里的东西,一切以此来对他们进行教育和批评的行为都是徒劳。
早熟毕竟是扭曲而羸弱的,容易凋零。
公司新入职的员工里来了90后,我怀着好奇与他们交流。本以为他们如媒体和网络上说的那么自我意识膨胀、非主流,但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并无太多特别,就是普通年轻人的打扮。当我问他们是不是90后时,一个男孩略带腼腆认真地告诉我,他出生于1990年,和1989年出生的人没什么两样。他刻意回避了“90后”这一称呼。作为第一批打入其他年龄段的90后,他们这种谨慎和低调着实令我意外。
确实,一个1989年出生的人和1990年出生的人是很难看出其中的区别的。虽然媒体上一直有把1988年、1989年出生的叫作“泛90后”的说法,但奇怪的是,1989年生的人总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划到80后的阵营中去,而把90后撇得老远。记得蒋方舟写过一篇文章《90后死于板结》,这位1989年10月底出生的天才少女就特意地强调了自己80后的身份,还用了较为夸张的描述将自己与90后划清界限:“我之前总是被前辈打量,等到90后长大到足以成为一个词时,我立刻用银簪在自己身后划了一条大河波浪宽,忙不迭地跳到河岸,站在双手环胸的那一排老朽里,对彼岸的90后表示出好奇、不解、不满,其中也有一些怵然的敬畏和深切的怜悯。”
可见如今的“90后”并不是一个什么好词,是被妖魔化的群体,人们往往只要能跟它撇清关系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剑斩断”。我很理解他们的做法,人天然地会选择向上看,而初入社会,不管是1989年出生也好,还是1990年出生的也罢,他们当然愿意与比他们早出道的80后为伍。而早期的90后第一次告别90后群体,要与90前的人相处,撕下“90后”的标签可以说对融入社会大有好处。同时,我也相信,这些成长于互联网普及期的孩子,已经深刻地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权势构成的强大壁垒已经横亘在他们面前,阻挡住他们的人生梦想。80后是被这种强大壁垒阻碍的第一代人,他们把自己往80后身上扯,多少也有一种同命相连的亲切感和仰望“圣斗士”的崇敬感。
说与80后同命相连其实还是90后的乐观估计。90后的生存环境较之80后还要严峻得多。从2002年第一批80后步入社会开始,权力的壁垒在逐步地筑高、夯实、加厚,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密实,生存环境是急转直下,一年不如一年,留给后一年初入社会的年轻人的机会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恶劣。
我出生在1982年,记得我当年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省级报业集团中。那年入职的大学毕业生已经全部采用了聘用制,而这个报社前两年录用的大学毕业生(这当中多数是1980年出生人)还有事业编制。要知道在中国的事业单位里,有编制和没编制的在身份地位上有极大差距,有编制的是正经的“国家干部”,没编制的只是为他们打工的“临时工”,这种等级落差在心理是很难承受的。好在我们当时还属于报社聘用,工资和福利待遇看上去与正式编制的差不多;这家报社又是该省的行业老大,效益好,除了身份上有些心理不平衡外,金钱上的弥补基本上可以给受伤的心灵些许安慰了。但是再比我晚一年进这家报社的毕业生,已经被分成了三六九等,只有少部分是报社聘用,大部分已经变成了部门聘用,别说身份,就是工资福利的差别也不是一星半点了。后来,我离开了这家报社,据说现在有的部门早已采用了竞聘上岗制,编辑记者竞聘不上的就得出去跑业务,所谓跑业务就是拉广告,完不成任务的就只能领几百元的工资。
这就是90后职场竞争惨烈场景的一个缩影。
房子是现在年轻人绕不过的话题。但在80年代最初几年出生的人刚毕业的时候,这个问题很少被他们考虑,似乎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话题,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方面还寄希望于单位哪天大发善心给大家分福利房,毕竟他们是被80年代集体主义的营养水泡大的,还保留相信组织的天真——虽然1998年房改明令禁止福利分房,但是在2006年之前确实还有很多单位换了名头给员工发放这样的福利。当初我毕业的时候,就有老员工不断向我们透露关于报社分房的各种信息,比如报社在哪儿建房子,新房给老员工,新员工可以分得旧房。又比如报社在哪儿又买了一块地,将来要建别墅,每人半亩只要5万元……总之流言漫天飞,底层的你永远辨不清真假,但又总会心存侥幸。另一方面,火爆的房地产市场还未形成,房价并不像今天这样表现得日新月异突飞猛进,贷款买房这种方式也还没被大多数中国人接受。80后总是想着哪天攒够了钱再买房,注意,当时想的攒够钱指的是房屋的全款而不是首付,他们觉得给银行利息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自己一身债务也非常可怕。所以,那个时候在初入社会的人心中,买房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却已经为时晚矣。我2004年毕业,我们报社对面就有一个刚开的楼盘,如果把那个城市地图画上两条对角线,这个对角线的交汇处就是我们报社对面的公园,就是这样一个紧挨着全市数一数二公园的省会城市正中心位置的楼盘,一平方米只要2000多元。彼时的北京房价均价也就4000多元,很多人的月工资都超过了一平方米的房价。一个大学毕业生工作一两年以后是可以很轻松地付一套房子的首付的。只要抓住机会,房子不是问题。
在房子这个问题上,80后中晚一年出生的人总比早一年出生的觉悟要早,但是到了85后就几乎没什么机会了。他们毕业的时候房价已经飞涨,而毕业生的工资并没有因此提高,反而因为金融危机等因素的影响,有的行业甚至出现了下降,工资与每平米房价的差值越来越大。现在的90后的购房意识应该说比之前的任何年龄段的人都要觉悟得早,他们还在上中学甚至更小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中国房价的飞速增长,就业后买房的意识早已灌输到他们的大脑,于是大部分90后的人生理想和目标变得非常的具体和务实——买房,但是很多人只能把它当作理想去奋斗终生了。蒋方舟特别看不上现在90后的现实,认为理想应该是云端里东西,不是用来实现的,比如“天堂是一座图书馆”,而不是幻想“天堂是一套商品房”。但是,现在房子不是早已经被送到云端里去了吗?它与天堂一样远离普通大学毕业生的真实生活,变得虚无缥缈,很多人也就想想而已。
其实,对于90后而言,被送上云端的不止给他们遮风避雨的房子,还有曾被称作心灵的港湾的爱情。搜索跟90后爱情沾边的报道,正面的声音很小,反倒是非主流“自拍门”、“援交门”……全是爆炸性挑战道德底线的丑闻,他们把性当作游戏和赚取零花钱的手段,而爱却难觅踪影。90后作家桃木棉有一本书叫作《90后爱情:抽烟,伤肺不伤心》,光从标题就很明白地表达出90后的爱情观:容易上瘾,但只是身体的事情,与心无关。
90后对于爱情的态度看上去玩世不恭,实际上是爱低能的表现。他们这一代人较之80后,独生子女普及率更高,又成长于中国社会经济迅猛发展、社会问题频出的时期,从小就受到了强大的自我保护教育,比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爸爸妈妈不在家不能开门”、“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于是他们除了父母以外,对社会和他人缺乏起码的信任,变得冷漠,很难与他人发生利益交换之外的关系,并很难确定自己有能力把一种关系长期保持下去。倒不如先解决眼前的身体和精神享受实际,至于像抽烟一样伤身上瘾谁在乎呢,只要不伤心就好。
“爱是一种信仰”,这是60后歌手张信哲对爱的诠释。从这个角度来说,90后的爱低能又反映出了他们的信仰缺失。什么是信仰?只有当信任变得极端化,才会形成信仰。一个对自己都不相信的人,还能指望他去极端信任什么呢?90后出生的年代,早期下海的那拨人中已经出现了许多腰缠万贯的成功人士,社会价值观也随之改变,理想主义被物质主义打败。金钱至上的价值取向的种子自他们出生就已经种下。
90后最害怕云端里的东西,一切以此来对他们进行教育和批评的行为都是徒劳。不要说他们功利、现实、目光短浅,因为社会强势壁垒在迅速地板结,留给他们发展的缝隙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去寻找眼前可突破的缝隙,竭尽全力地钻进去才有希望,否则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这种紧迫的形势如同催熟剂一般,逼迫他们早熟,更早地跳入社会的大染缸里。部分女生中学尚未毕业就开始外出援交给自己挣零花钱或者补贴家用,漂亮一点的认个干爹;当然利用“青春”迅速致富也不是女生的专利,有的男生也一样到处求包养。他们还想尽一切办法迅速成名,另类、怪异、反叛和非主流,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希望自己的出位能够打破凝固和静态,让改变发生。当然,这都是个别现象。
然而,早熟毕竟是扭曲而羸弱的,容易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