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距离马斯喀特机场大约100 英里,因此最低剩油量应是3500磅,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燃料只剩3500 磅时还没有降落在航母上,我们就必须折回飞往马斯喀特,亮起燃油警告灯,迫降在一个陌生的机场上。没有一个机组人员会为这个想法感到高兴。机组中3名电子战军官都知道这是我在飞行中队的首次夜间飞行。他们肯定都希望我能够顺利地降落在航母上,但他们也知道,一个首次飞行的飞行员初次来到航母飞行中队,夜间在航母上降落可没有多少把握,而且经常会遇到困难,所以,我的机组人员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在做飞行前检查时,“巴格湾”已经准备好他的牙刷和一套替换内衣,表示他已做好了今夜不能返回航母而改降马斯喀特的准备。
我们已向北部伊朗海岸飞了30 分钟,尽力截获伊朗防空部队发出的任何感兴趣的信号。“脸”和“巴格湾”操纵着“徘徊者”的ALQ-99侦察系统,它带有一个极为敏感的接收器,能够分辨很大范围内的电子信号。电子侦察任务主要由后座的两人负责。“岩洞”和我负责引导飞机沿着可使我们处于收集信号的最佳位置的特定航线飞行,而“脸”和“巴格湾”则操纵系统尽可能多的获取信号。他们可能在不时地谈论系统荧屏上发现的东西,但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因为他们脱离了前座的机内通话器系统,以免打扰前座我和“岩洞”关于导航的对话。
“徘徊者”的机内通信系统 ( ICS)是相当复杂的。
通常在执行任务时,后座的机组人员可以相互谈论他们正在进行的电子对抗 (干扰敌人雷达)或者电子侦察 (窃听敌雷达)。通常,他们也使用机内通信系统,因而,他们也能听到前座的人在说什么,但是如果他们要对我们前排说话,必须按一个开关。这就创造了这样一个环境,不自信的飞行员总想知道后座的人是怎样谈论他飞行的。通常我的头脑中不会有这个问题,但现在我是这个中队的新成员,希望给人留个好印象。我禁不住地想知道“脸”和“巴格湾”在后座怎样评论我,也许他们正打赌我今晚能不能返回“中途岛”号航母上。我努力将这些想法从我的脑海中摒除,保持在黑暗中飞行的信心。“系统上几乎没显示什么活动。”“脸”说。
“好,继续观察。”“岩洞”说。我们沿预定的路线飞行,没出什么意外,大约20分钟后,我终于听到“岩洞”的声音:“我们可以返回航母了。”我点头表示同意,掉头返航。“岩洞”熟练地配合返航。战术空中导航 ( TACAN)⑧系统显示我们在“中途岛”号航母东北向95英里处。我立即开始思考即将到来的着舰。我们离开航母时,曾在较低高度上穿越了几个云层,返回航母时,这些云层会使我们晕头转向。在夜间从云层中飞进飞出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我真不希望这样。朝着航母飞行了几分钟后,“岩洞”开始做第一次例行的无线电呼叫:“打击控制台,‘铁爪’605 在东北向50英里,燃油量为基数加上8. 6。”使用今天膝板卡上的基数 (今天燃油基数为A),航母上就会知道我们还有12600 磅燃油。
“‘铁爪’605 ,我是打击控制台,明白。三级回收,等待着陆区航向090。你可以返航并切换到等待着陆频率。”我觉得电台频道有点混乱,让人不知所云,幸好“岩洞”在这里,他迅速将电台切换到等待着陆频率,就听到从飞行联队的另一架飞机上传来熟悉的嘈杂声,他们在为这次降落做准备。“中途岛”号航母的舰载机联队有8个中队: 3个“大黄蜂”中队,2个“入侵者”⑨中队,1个“徘徊者”中队,1个“鹰眼”中队和1个直升机中队,总共有60多架飞机。由于“中途岛”号的甲板面积小,所以在我们的飞行联队中没有F-14“雄猫”?10战斗机和S-3“北欧海盗”?11反潜作战飞机。我们很高兴飞行联队主要由“大黄蜂”、“入侵者”和“徘徊者”组成,因而使我们成为美国海军的主要攻击型飞行联队。
“降落控制台,‘鹰’510 报到,状态9. 0。”A-6“入侵者”的领航员报告他还有9000磅燃油。
“‘鹰’510 ,我是降落控制台,你可以在航向090 等待降落,飞行高度13000 英尺,预定入场着陆时间为59 分,标高30. 10。”当领航员刚回复完等待着陆指令,“岩洞”马上切入频率。“降落控制台,‘铁爪’605正在报到,状态12. 6。”
“‘铁爪’605 ,我是降落控制台,你可以在090航向上等待降落,飞行高度 14000 英尺,预定进场着陆时间时间 00 ,标高30. 10。”
“岩洞”逐字复述指示时,我开始操纵飞机下降转弯,以14000英尺的高度向航母东面29英里处规定的等待降落地点飞去。不一会儿,9架飞机已整齐地分层次从6000英尺爬升至14000英尺的高度,盘旋在“中途岛”号航母东面。每架飞机间隔为1000 英尺,等待着陆点就是用给定的盘旋高度加上15。我的盘旋高度为14 Angels (千英尺),即14000 英尺,所以我的等待着陆点就是距航母29英里处。
在最底层等待着陆的飞机将于21: 52进场着陆,在它1000英尺上方的飞机进场时间是21: 53 ,其他以此类推。分层盘旋等待着陆的飞机将这样依次进场,直到处在最高处的我们的飞机也降落到航母甲板上为止。
“15秒后是46分。”降落控制台说道。简短停顿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5,4,3,2,1,对时46分。”这是降落控制台为确保9架分层盘旋的飞机能都按正确的进场时间,以便入场时能协调一致。当每架飞机报到时,控制台都会给他们分配一个分层盘旋等待降落的指定位置。
每架飞机理想的进场时间是给定进场时间前或后5秒。如果你超出了预定的前或后5秒时间,都要通过电台检讨,公开使自己难堪。这种检讨能让控制台给飞机排序,确保它们之间保持最小间距。这种公开检讨对于飞行员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因为对于一个男子汉来说,最难堪的莫过于在队友面前丢脸。
今晚着陆过程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在6000 英尺高度的那一架飞机是F/A-18“大黄蜂”。21: 52时我听到:“‘龙’307 ,开始,标高30. 10。”距离对准航母的航线还有8分钟。“徘徊者”的等待降落的飞行速度是250 节,倾斜角为22 度,需要2分钟时间转向180度。因此,如果我设定还有6分钟返航至等待降落点,那我可以做一个2分钟的外侧转弯,1分钟出航线飞行,2分钟向内侧转弯,最后1分钟航线飞行,这样就可以让飞机准时地到达等待着陆点。出航线的距离可以轻松调整,以所剩时间多少来定。现在离我们的进场时间22: 00还剩6分35秒,我在航向090 ,距离32英里处。除了时间问题,我还担心燃油量,现在还有11500磅燃油。飞行到进场降落大约需要800磅,所以当我在7分钟后开始进场降落时,我希望携带的燃油量不超过9600 磅,以达到将飞机的油箱重量限制在规定的8800磅内。我需要赶快放油。“我准备倾泻2000磅燃油。”我通知我的组员,让他们知道我行动在先。当战术空中导航设备中的数字测量装置显示29 英里时,我打开放油装置,我开始22度角的外层转弯。时钟显示离我们入场时间还剩5 分40秒。也就是我要利用初航段50秒的时间准时到达等待着陆点。“岩洞”引导我通过应答下降阶段,接近着陆检查行列。他开启舰载机自动着舰系统 (ACLS)和仪表着陆系统 (ILS),检测每部分是否正常工作。两个系统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不到最后入场时间,我们都不能肯定。
“自动”这个单词在自动航母降落系统里无疑是个错误。对于“徘徊者”来说,登陆到“中途岛”号航母上的任何一件事都谈不上自动。在一艘大型核动力航母上,一些舰载机联队的飞机使用这套系统,在进场降落的全过程中无须飞行员操纵便可降落。然而,“徘徊者”的较老式的自动飞行控制系统,加上“中途岛”号航母狭小的甲板,以及它的着陆阻拦钩到斜轨之间最小间隙仅为10英尺,这些因素综合起来使“徘徊者”的降落完全是飞行员的手动操作过程。
然而即使它并非真的“自动”,但是这套系统对于“中途岛”号航母上的飞行员来说仍然很宝贵。当飞机进场着陆时,自动航母降落系统就是“中途岛”号航母和每架飞机之间相互作用的系统。航母上的自降系统的雷达能锁定在一架飞机雷达信标上,然后向该机座舱连续发送最新的方位角和下滑道数据。这些信息将变成垂直和水平指针,作为一个小型飞机图标的背景显示给飞行员。水平指针显示下滑道斜率,垂直指针显示的是方位角。飞行员的任务是操控飞行使那个小型飞机图标恰好与两个指针的交叉点相重合。
“检查完毕,我停止放油。还剩1分钟的时间,我们现在还有9600磅燃油。状态良好。”我边说边在氧气罩下微笑起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三角翼’,‘三角翼’,所有飞机等待新的进场时间。”降落控制台说道。
“见鬼。”“岩洞”骂道。“三角翼”呼叫打出推迟降落时间的信号,也就是说我们的进场时间也推迟了。我真希望能有办法把我刚才小心倾泻的燃油都收回来。控制台现在开始问每架飞机的剩油量。“‘鹰’510 ,告知你的状态。”
“‘鹰’510 ,水平高度11000英尺,状态是7. 0。”在我们前面11000英尺高度的“入侵者”的领航员说道。当“三角翼”呼叫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入场了,因此按他的过程,他在听到“三角翼”呼叫后,已经在下一个奇数高度恢复平飞了。
“‘铁爪’605 ,告知你的油量。”控制台命令。
“‘铁爪’605 ,油量9600磅。”“岩洞”简短地回答。每个人都想到燃油问题。此刻我们的油量还算好的,但没有人告诉我们要延迟多久。“今晚没有‘德克塞克’,但是有一架‘铁处女’,它的呼号是‘鲨鱼’12 ,飞行高度24000 英尺。”“岩洞”说。我心里紧张起来。“德克塞克”是海军对航母上的A-6加油机的叫法,我在空中训练期间学会从它那儿加油。“中途岛”上许多A-6
飞行员都在他们的夹克衫上戴着“德克塞克”臂章,因为“德克塞克”为他们提供燃油。而“铁处女”是我们中队对一架空军KC-135加油机起的绰号。KC-135 是由空军运输机改装的加油机,实际上是一个空中加油站。它之所以赢得这个绰号,是因为到它那里加油是一种严峻考验,它已经弄坏了我们飞行联队几十架飞机的加油探管。
“我们仍然有很多燃油可以用。”我高兴地说。
“是的,我们应该会一切顺利的。”“岩洞”回答。“还不用取出你的牙刷,‘巴格湾’。”
自从降落控制台发出“三角翼”呼叫已经过去6 分钟,我们回到等待着陆点。在我们盘旋的高度上的天气依旧让我们看不清方向。虽然看不清地平线,但我能判断出我们还在云中穿梭,因为来自“徘徊者”的防撞闪光灯在不断变化。推迟降落时间可能由许多种不同情况引起,但最令人沮丧的是航母绝不会告诉你推迟属于哪种情况。也许是因为几架飞机没有钩住“中途岛”号航母上三道拦阻索中的任何一条,接地后复飞,把航母周围的着陆航线占满了。或者是因为一架飞机正好撞在航母的后端,我自言自语。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于像海军航空兵一样将军舰称为船,把船的尾部称作后端,把舰首称作尖端。我不由地在氧气面罩下微微一笑。这是航空兵们用来挖苦穿着更传统的海军军服的水面作战军官们的语言。
船的后端也叫发射斜轨。当一架飞机撞在发射斜轨上就叫一次斜轨碰撞。这种事故很少见,但每个人都听过巨大的火球会点亮夜空的故事。夜晚的发射斜轨成了每个飞行员噩梦中出现的怪兽的造型。
所有海军飞行员都有至少一次险些撞上斜轨这种让他们竭力想忘却的记忆。那些从碰撞事故中吸取教训的飞行员永远会在下滑坡面的高度飞行———那些没有这方面教训的飞行员也同样会这么做,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当我们等着新的进场时间时,斜轨这个怪兽开始钻进我的脑海中。我的眼睛反复地看着燃油表,看着它一点点地在减少。
等待中降落控制台又一次要求每架飞机报告自己的燃油状态。我们又一次听到:“‘鹰’510 ,状态5. 5。”
“‘铁爪’605 ,状态8. 0。”“岩洞”说。再过10分钟,我们的燃油量就不足7. 0 ,根据飞行联队标准操作程序规定,这是“徘徊者”降落的标准燃油量。但是只要油量保持在4700 磅以上,我们就不用担心。如果油量降至4700 磅以下,我们就得被迫去“铁处女”那儿加油,我真想拼尽全力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后,我再次听到控制台的声音“准备接收新的预定进场着陆时间”。
“太好了。”我说。如果我们能在10 分钟内进场就会很顺利。现在时间是22: 10。
无线电传来控制台的声音:“确认你们的进场着陆时间和燃油状态,‘鹰’510 ,预计进场时间16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