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下人四下瞧了瞧,才小声说道:“从前王丞相也不至于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可这次不知为何咱们王爷却始终不闻不问,根本没有插手之意,全凭着那王丞相把董太尉逼到绝路。”
“那董太尉也算是有些底子,与丞相府就这么硬拖了大半个月!”
“拖多久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他们再议论下去的话李桐儿没了心思听,她想起这几日谢青慕都早出晚归不见身影,原来竟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想到这件事,与自己也是有关的,她的心一阵忐忑。
晚上,谢青慕却一早回来了,李桐儿没想到他竟能回来的这么早,还在他房间里借着打扫的的由子东看西看想看出些什么,谢青慕一脚迈进的时候,她被堵个措手不及。
谢青慕看了她一眼,便径直走了进去。李桐儿心里别提多想夺门而出,却不能这么做。她余光瞥到了茶壶,就上前给谢青慕倒了一盏茶,好借着这个退出去。
她刚要退出去,就听见侍卫急急进来禀报:“禀王爷!董太尉冲进王府,喊着要见王爷!”
“哼。老东西果然来了。”
李桐儿看着谢青慕的神情,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董太尉今晚会来找他,难怪他今晚一反常态地早回了府里!
见他出了门,李桐儿本想事不关己地回去,董太尉这三个字,却一直叫她心中难安。想起董煜,李桐儿心中忐忑,远远也跟了过去。当她来到王府正门附近时,一个白发垂乱的老者正领着一个年少的女子匍匐在地。
董太尉好歹是一方重臣,居然屈尊降贵跪在了王府门外,此刻的他,发髻垂乱,满身潦倒,求着谢青慕,李桐儿在树后躲着,听得越来越心颤。
董府居然被查出了通敌卖国的证据,不日将满门抄斩!
董太尉伏在地上,满目苍凉。想他位高权重,平日下朝时,与两旁的官员顺阶而下,官服鲜亮,侃侃而谈,如今,这一生为傲的官服,已然布满尘土,卑微与他人脚下,却都是为了他那个逆子啊!
逆子!纵然是不争气,纵然一事无成惹是生非,可毕竟是他的儿子啊!就这么死在了别人手上,就这么看着这个逆子被抬了回来,再也不会给他惹事,再也不能跟他顶嘴,再也睁不开眼,看一眼他这个爹爹,他可知,他的这个的爹爹,想要拼了这条老命,要与丞相府拼个鱼死网破!
毕竟还是老了呀……以为自己位高权重,以为自己能呼风唤雨,可一个一个门生的众叛亲离,一根一根白头发的下掉,知直到那张里通外敌的证据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搜了出来,直到那满门抄斩的圣旨临到门前,他才知道,儿啊,你的爹爹果真是个没用的老糊涂!扳不倒王钦若,动不了那王安府的一根头发,却反而害了府上的十几口忠心耿耿的人命!
“王爷!我太尉府朝不保夕,您就可怜我这孙女,这是我儿唯一的骨肉,求您收留她,给董家留一条后罢!”如今旁人避他都唯恐不及,更何况相帮,整个朝廷能够保他孙女一条命的,就只有慕王了!
谢青慕身处黑夜,瞧着脚下的人,想不到董太尉在朝中几十年的势力,竟被王钦若短短数日间杀得如此下场。他的心中浮上不易察觉的冷笑,这样更好!
他的母妃,不过宫女出身,却因为怀了他,怀了龙子,便被董贵妃,这个老家伙的妹妹当成了打压的对象,这个当年春风得意的老家伙,他的母妃苦苦求他,求董贵妃放过她,放过她的儿子的时候,这堂堂的当朝太尉,他何尝不是一撇衣袖,绝然而去!
他的母妃终死于宫中,他在疆场厮杀十几年,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尉,如今面临满门抄斩,来哀求他,母妃,岂非可以慰你在天之灵!
“想当初,本王的母妃求你的时候,你视她命贱如草芥,如今,就让母妃借本王的眼睛看你董太尉如何家破人亡!”
董太尉听了谢青慕的话,脸已经没了血色,这都是报应啊,谁又能想到早先逼死的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如今轮到自己苦苦哀求于她的儿子!
董太尉还是不死心,哪怕有万分之一能救活这董家血脉的机会,哪怕有万分之一叫谢青慕心软的机会:“王爷!老夫好歹是两朝元老,念在我曾辅佐先帝的份上,这几十年对朔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敢求您救我府中上下,只求您看在您父皇的面上,让他的这个老臣子后继有人罢!”
董太尉连连爬了几步,抓着谢青慕的腿苦苦哀求。谢青慕甩开他当胸踢了一脚,董太尉滚了两下,白鬓染上尘埃,吐出一口血。
董宁看见爷爷的惨状,急忙上前搀扶,一面仰起脸一双水目用充满恨意的目光地看着面前的恶人。
谢青慕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董宁,这是一枝不经风雨开在温室里的小花吧。这十四五岁的年纪,不知道母妃求那老家伙的时候,自己是一岁还是两岁呢?
他掐着董宁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董宁手忙脚乱地推拒着他,眸子里全是惧意。
“宁儿!别反抗王爷!”
董太尉伏在地上,那一声长啸让李桐儿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董宁回头看着爷爷,他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她反抗的动作任命地停了下来。
“董老头,你甘心把孙女送来给本王糟践——”
董太尉清晰听着谢青慕的话,将头低下,深深地跪伏在地。
“本王就成全了你。”
谢青慕猛地将人拦腰提起,看也不看地上的董太尉,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裂帛之声渐渐响起,顺着谢青慕消失的方向,每隔几步都散落着女子的衣衫。
董太尉跪在地上,直起上身,双眼不舍地看着被带走的孙女儿,直到再也看不见,直到很久,还是停着那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