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叔叔,你还没有见识我的实力,凭什么认定我获胜的希望渺茫呢?年轻人最善于创造奇迹,请君拭目以待。有了我的参与,今冬罗塔司兰第一执政官大选保准紧张精彩,扣人心弦。
1
小鲁气势汹汹地走进书房,摆出一副责难的架势:“梵妮,你马上给我解释——”
“嘘——”阿曼达阿姨示意他安静。
我掩住听筒,笑着让他坐:“少安毋躁,等我打完这个电话。”
“可是我刚听说——”他还要啰唆。
“鲁宾少爷,我们小姐正在接受采访,不可以打扰!”阿曼达阿姨低声喝住他,又忍不住兴高采烈地透露,“《寰球时政》周刊的主编哟,新闻界响当当的人物,小姐才宣布竞选,他就亲自打电话来采访,有他帮忙做宣传,小姐绝对无往不胜!”
小鲁朝天翻翻白眼,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来,非常不耐烦又不屑的样子。
我继续回答电话线另一头大人物的提问。
……
“不是恶作剧,也不是玩票,我是认真的,我从小就梦想成为像美茵女公爵那样伟大的政治家,服务国家,造福人民,纵横驰骋于国际舞台,为世界的和平与发展贡献自己的才智。”
……
“人会越变越老,但不一定越变越聪明。多年以来,罗塔司兰被一群八九十岁的老人把持着,他们思维陈旧,观点落伍,不仅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甚至也无法延续罗塔司兰伟大而光荣的传统。如你们所见,罗塔司兰正在迅速衰落,逐渐丧失泱泱大国的地位和国际影响力,急需像我这样充满朝气的年轻领导者为它注入新的活力。所以,年幼不是我的弱项,而是我的王牌。”
……
“我还没有同爸爸谈起过,想给他一个惊喜,我也很好奇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
“呵呵,是的,女儿向爸爸宣战,告诉他准备接招。我相信自己会赢,他会输得很惨,但那貌似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输给自己的女儿,是世界上最甜蜜的失败,不是吗?”
……
“主编叔叔,你还没有见识我的实力,凭什么认定我获胜的希望渺茫呢?年轻人最善于创造奇迹,请君拭目以待。有了我的参与,今冬罗塔司兰第一执政官大选保准紧张精彩,扣人心弦。”
……
我每回答一句,小鲁就“哼”一声。
真讨厌!猪也没他这么讨厌。
通话结束,我挂好听筒,抱着胳膊靠在书桌上,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开口。
小鲁已经不像进门时那么烦躁,望着我饶有兴味地说:“听你侃侃而谈,还真有几分伊阿宋执政官的风范。”
“我是他的女儿嘛。”
“你很聪明,聪明而狡猾,懂得报复敌人的最佳方式就是抢走他志在必得的东西。”
“谢谢,”我多少有点儿惊讶,“没想到你会夸奖我。”
“那不代表我赞成你的所作所为。”
“拜托,小鲁,一个为谋夺财产不惜把健康无辜的女儿送进疯人院的父亲,难道不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吗?”
“大小姐,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就算你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第一执政官选举是国家大事,神圣庄严,关乎国计民生,你为了报私仇跑去搅局,非常不负责任,我绝对不允许。”
我轻笑了起来:“我能不能竞选第一执政官,好像是宪法说了算吧?如果连元老院的登记官都提不出反对意见,你允不允许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你是我的监护人,也不能阻止我合法地行使自己的权利吧?”
“哦,对了!”不待他回答,我赶忙追加了一句,“那位登记官爷爷还特别提醒我,如果有人恶意阻挠我的竞选活动,我是可以到元老院选举监督委员会去告状的,他真是太体贴太帮忙了。”
他眉头紧锁,正要发话。
“还有!”哈哈,抢话我最在行了,“很抱歉我今天旷了课,但是候选人登记仅限今天一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不得已我只好牺牲一天的学业咯,我想学校老师也会理解的。”
“忘了告诉你,小姐,”阿曼达阿姨笑着说,“你早上离开之后,我就打电话给你的班主任,帮你请假,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老师,还说如果你真的竞选第一执政官,她一定会投你一票的。”
我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夸张地说:“好感动!”又和小鲁说,“我还以为班主任老师和你是一伙的呢。”
小鲁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不得不承认:“梵妮,我真低估了你。”
我微微一笑:“你忘了我是亚里·戴的孙女,我外公曾是这个国家的无冕之王,身为王者的后裔,我怎么能任由你一个律师的孙子对我发号施令?监护人职权再高,也只是戴氏的服务人员,我才是boss,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地位,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方面你还要多向你爷爷学习呀。”
“别太得意忘形,”他不动声色地警告我,“这会儿元老院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怎么对付你。”
“他们想阻止我竞选?”
“没错。”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除非他们能拿出禁止未成年人竞选第一执政官的宪法修正案,否则就算开会到明年,也无济于事。”
“小姐,小姐!”马修管家手舞足蹈地跑进来。
“什么事?”
“博彩公司已经开出了所有候选人的竞选成功赔率。我买了一百注赌你赢。”
“我的赔率有多高?”
“伊阿宋执政官的赔率是百分之零点四,你是他的一千倍。”
阿曼达阿姨愤愤地说:“这些家伙也太瞧不起人了,小姐,你等着,我要买一千注赌你赢。”说完,雄赳赳地走出了屋门。
我对着她的背影感激地拱了拱手:“多谢,我保证让你们发财。”然后对小鲁说,“你看看他们,再看看你自己,不觉得羞愧吗?如果你现在宣布支持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和你握手言欢。”
他从鼻子里“哼”道:“别做梦了,关于山田病院的事,我可不是吓唬你,明天你要是不去上学,有你好看。”
“我没说不去上学呀,”我笑嘻嘻风度超好地说,“我会利用周末和假日竞选,其余时间听你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对不让竞选活动影响到学业,这样你满意了吧?”伟大船王的天才孙女继承了他优良的谈判技巧,懂得见好就收。
小鲁冷眼看我,懒得答话。
“别绷着脸,”我学着他的口气说,“虽然你这个样子很酷,但是真正让我无法抗拒的是亲善型帅哥。”
马修管家热情洋溢地邀请他:“鲁宾少爷,我们晚饭后召开竞选工作部署会议,有没有兴趣参加呀?”
“对不起,我晚上已经约了朋友。”小鲁客气地回绝。
2
事实上,那晚的与会者只有我、马修管家、阿曼达阿姨、司机和保镖头儿。绿蒂因为要回家打探消息,故而缺席。即使她在,整个团队还是给人一种草台班子的感觉,一看就不是拥有国王班底的艾尔卡司·伊阿宋的对手,简直是开玩笑,这样下去我怎么完成复仇大计呢?
马修管家看出我的疑虑,给我打气:“小姐别着急,我们再招募新人嘛,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谁去招募?你吗?”我斜着眼看他,毒舌又蠢蠢欲动。
“你任命一个竞选经理,让他去招募。”
“谁合适呢?”
阿曼达阿姨笑着打趣马修管家:“老马,你该不会想毛遂自荐吧?”
“瞎说!”马修管家的脸一下子涨红,语无伦次起来,“我是想说,老鲁就很合适,要是他没病就好了,搞政治老鲁最在行了,他知道小姐要竞选,不消吩咐就会鞍前马后地奔走出力,不像他那个孙子讨人嫌,不仅不帮忙,还拼命给小姐泼冷水。”
“可是老鲁都成植物人了呀,你这话等于没说。”阿曼达阿姨撇嘴。
“还有其他人选吗?”我问。
他挠挠头:“嗯,格雷律师怎么样?”
“道林的爸爸?”
“这家伙有点儿本事,对小姐也还算忠诚,一直想往上爬,小姐一声令下,他巴不得为你效劳呢。”
我觉得这个提议值得考虑:“先记下来。”
阿曼达阿姨做完记录,也提出一项建议:“以后小姐又要上学,又要竞选,日理万机,肯定忙不过来,得雇一个秘书或者私人助理。”
“这个要得,”我点点头,“就让绿蒂干吧。”
阿曼达阿姨立刻表示反对:“绿蒂小姐没脑子,小姐就不怕她坏事吗?”
“那你觉得谁合适呢?”
“我们家玛拉呀。”
马修管家听了哈哈大笑:“老妹妹,你真好意思,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谋差事,在背后说人家绿蒂小姐的坏话。”
“举贤不避亲。”阿曼达阿姨淡定地说。
“她是那块儿料吗?”我问。
一提起宝贝女儿,阿曼达阿姨的精神头就来了:“不是我吹牛,玛拉连任三届学生会副主席,在荷马中学大小也算个风云人物,要是没点儿真本事,老师和同学不会这么瞧得起她。”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是她了。”
“小姐圣明!”
我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没想到绿蒂的反应那么激烈。
“什么!”她愤怒地大叫,“你宁可选玛拉也不选我,难道我不配当你的秘书吗?”
我吓一跳:“你没说过你想当。”
“这还用我说吗?我是你唯一的闺蜜,生死之交,有什么好事你都该第一个想到我才对呀。”她一副很委屈很受伤的样子。
我只好给她赔不是:“好啦,是我不对,我撤掉她换你上去,好不好?”
“可是我的心已经被你伤透了。”她不依不饶。
我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男朋友,你跟我撒什么娇,生什么气?要是朋友都像你这么难缠,我情愿还当孤家寡人。”
她怪叫起来:“喂,明明是你不够朋友,怎么还派我一身的不是?道个歉就那么难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瞎了眼。”丢下这句话,她一脸决绝地从落地窗走了出去。
她这是要和我绝交吗?一会儿外面传来汽车声,她居然真走了。
“简直不可理喻!”我抓起青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阿曼达阿姨叉着腰问:“她刚才居然这么说我们家玛拉,亏她还是大家闺秀!以后她再来这里,可别指望我给她好脸色看了,哼!”
“绿蒂小姐不是来找小姐上学的吗?怎么跑了?”马修管家突然现身。
“管她呢,跑了才好呢,”我注意到他今天没穿制服,一身黑色正装,拎着皮包,“怎么,你要出门?”
马修管家微笑着说:“小姐忘了,我是全国家政服务者联谊会主席,今天是我们开大会的日子。”
以前隐约听他提起过。
罗塔司兰是有钱人的天堂,许多富豪为了逃避本国沉重的赋税,跑到这里来安家落户。到了这里免不了要呼奴使婢,所以相当多的罗塔司兰人是家政服务者。家政服务者联谊会虽然比不上传说中的丐帮,但在罗塔司兰也是举足轻重的行业工会。
“我会在大会上帮小姐拉票。”他讨好地承诺。
我自然要领情:“那就有劳你了,今天算你因病休假,不扣薪水。”
他点头哈腰称颂不已。
3
在昨天的竞选工作部署会议上,喜欢追逐小道消息的保镖头儿被大家推举为新闻情报官。我一上车,他就装模作样地戴上眼镜,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滔滔不绝地汇报工作。上学路上还要见缝插针处理公务,多么日理万机呀,当大忙人的感觉真好。
“食莲者之殿有什么动静吗?”我问。食莲者之殿是执政官官邸,艾尔卡司·伊阿宋的老巢。
“和小姐有关的吗?没有。”
我有点儿小失望。
“小姐参选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到伊阿宋执政官耳朵里了,他不发表看法,是有意忽视你,假装不关心,好告诉公众,他稳操胜券,你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他根本没必要理会。”保镖头儿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冷笑一声:“哼,瞧不起吉娃娃,以为小狗不会咬人,等我咬他一大口,他有种别叫疼!”
反光镜里,大块头司机龇着牙偷偷乐,被我的火眼金睛发现。
“你笑什么?”
“小姐不是吉娃娃,小姐是勇猛的德国牧羊犬。”
我瞪他一眼,又问保镖头儿:“元老院昨天不是开会商量怎么对付我吗?有没有商量出结果来?”
“那帮老废物!”保镖头儿轻蔑地说,“他们倒不是成心要给小姐出难题,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吵架,吵架是他们人生唯一的乐趣。但凡他们有点儿责任心,干点儿正事,罗塔司兰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小姐只管放心竞选,他们折腾不出什么阿物儿[1]来。”
“可是如果他们处处和我作对,我的竞选肯定举步维艰哪。”
刚好赶上红灯,司机也扭过头来贡献主意:“那就让律师起草一封公函,限他们三天之内审核完小姐的竞选资格。如果小姐的竞选资格没有问题,就不许他们再捣乱。”
“老哥,你的职责是开车。”保镖头儿拍拍他的肩膀。
司机不高兴了,甩开他的手:“我也是小姐竞选团队中的一员呀,我也有资格给小姐出谋划策呀,你一当上情报官就牛起来了,上等人瞧不起我这开车的了,连话都不让我说,真够嘚瑟的。”
“是你太玻璃心[2],”保镖头儿冷笑着说,“我早就知道,小姐派我这差事你不服气,但那是大家推选的呀,为了咱们小姐,我不想干也得勉为其难地干哪,哎呀,绿灯亮了,别的车都嫌你挡路呢。”
四面八方的汽车果然在不耐烦地鸣笛。
司机心里窝着气,一踩油门,车子飞冲出去,吓我一大跳。
“好啦,”我赶紧劝架,“司机叔叔,你的话我也听呢,主意很好,就照你说的办,一会儿你亲自去格雷律师那里传达我的意思,让他立刻起草公函,今天就送到元老院去,一切就拜托你了。保镖叔叔,你少说两句吧,我要是司机叔叔,听了你这话也得往心里去。”
保镖头儿摆摆手:“好好,我闭嘴。”
“你们俩都是我的得力干将,我都准备重用的,现在才是竞选的起步阶段,万事开头难,你们别窝里斗哇,要精诚合作才对,千万别学绿蒂小姐不靠谱。”我想起绿蒂早上莫名其妙的发飙,还是觉得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