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子邮箱的密码被我忘了，所以一直登不上。”明晓若无其事的答案再次浇灭了周暮晨的希望。
“那你不会找回密码？你知道我每次等你的回复都像是在等高考成绩。”
“说得跟你参加过高考似的。”
少了从前的驽钝和怯弱的明晓明显让周暮晨不知所措。
“我回国就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周暮晨的一句话让明晓陷入沉默，她无声无息地把果汁喝完，然后拿起包离开。
“我现在是你们学校特聘的学生导师。”周暮晨的这句话被明晓的背影和高跟鞋“咯噔”的声音揉碎。
其实周暮晨不知道，那张放进邮箱里的联系方式一直被明晓放在钱包里，而电子邮箱里的每一封邮件明晓都会仔仔细细地看好多遍，只是每次想要回复的时候又打消了念头。
一次，周暮晨作为导师为学生们上课的时候，明晓被旁边共同练习的女生发现了秘密，女生看到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掌惊叫起来。虽然和高中在教室里被周暮晨发现并嘲讽的境况一模一样，但明晓这次没有懦弱地逃避，而是在钢琴前继续演奏乐章，灵活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仅有九根手指却可以跨越十个音阶，真是少有的天才！”曲毕，周暮晨称赞着率先鼓掌，紧接着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周暮晨想起了高中那年自己做过同样的事情，但备感欣慰的是曾经怯懦的明晓已不再畏葸。而这样的改变让周暮晨更加确定自己对明晓的感情，你越是坚强我越想要紧紧地拥紧你，保护你。
咖啡馆见面后，周暮晨开始越发频繁地出现在明晓的生活里，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明晓的老师就是周暮晨；晚上去酒吧弹琴，观众就是周暮晨；甚至去食堂排队打饭，站在明晓身后的还是周暮晨。
这让明晓又回忆起高中的时光，周暮晨为了追到自己，整天跟在自己身后像个猥琐的猎奇犯。可是那时候明晓是喜欢这种感觉的，但她强迫自己不能沉溺，周暮晨拥有和自己太多的不同，身后追逐他的女生数不清，凭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这种平凡甚至“残缺”的女生。每当要屈从的时候，明晓就会让自己拼命回想周暮晨嘲笑挖苦自己的情形，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清晰地揪出并镌刻在明晓的脑海里。
“全世界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人不可以。”这句话是明晓被学校嫉妒自己的女生锁在体育器材室后被周暮晨找到时说的。明晓至今无法相信曾经的敌人竟然会说出如此煽情的话，而自己也着实被感动了，虽然仍是径直离开不给周暮晨留下任何感谢的话，但明晓坚定地发现从那时开始，自己喜欢上了周暮晨。原本相互排斥的两颗星球想要运转到同一轨道，需要时间的推移和引力的转向。明晓无数次想要卸下防备穿越枷锁，可是当她准备敞开怀抱接受的时候却发现那颗星已流星般飞向了他方。
可是现在当以学校特聘导师身份回归的周暮晨重新进入自己的生活时，明晓却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面对他，换种说法，明晓在想自己应当以何种方式说服自己接受那个曾经的少年。
“这是你最爱的四喜丸子，特地打给你的。”周暮晨端着饭坐在明晓的对面然后又夹起丸子送到她的盘子里。
“四年了，你竟然还记得。”兀自咀嚼的明晓说道，“只是我现在没有这个喜好了。”
周暮晨依旧耐心，把丸子夹回自己的盘子里，然后安静地和她一同享用午餐。
“今晚我会弹《If You Believe》。”明晓的告别方式总是让周暮晨无奈，但听到这句隐含邀请的话语时，周暮晨望着离开的明晓开心极了。
这天下午周暮晨特地选了一件自己最中意的西装，把皮鞋打磨得锃亮，出门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那枚自己准备了很久的戒指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周暮晨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明晓弹奏这首曲子了，高中的时候互为竞争对手的两个人总是会在琴房里为这一首钢琴曲而争得你死我活。期末专业考试，周暮晨故意弹错一个音而输给明晓得了第二。可是后来明晓竟然也学会了这种错误，在每次演奏的时候都会弹奏这个错误的音调。
酒吧今天来的人比较少，周暮晨特地挑了一个最好的角度可以看到明晓的演奏。今晚明晓穿了一件抹胸的礼服，跳动的手指和自然起伏的身体让明晓格外迷人。周暮晨仔细地聆听，最终还是发现了曲子的第三章第二小节的那个错误的音，这么久竟然还没有改过来，周暮晨有些窃喜。
出门接完电话的周暮晨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男人把手搭在了明晓裸露的肩膀上，做着调戏性质的动作。
“明小姐啊，你每场我可都是来捧场的哦，今天我过生日，你怎么也得来陪一杯酒不是？小费今晚翻倍！”男人油腻的手在明晓的肩膀上游走。周暮晨走上前甩开男人的手，把明晓护在一旁。
“你算老几，要我女朋友陪你喝酒。”周暮晨说着给了男人胸口一拳。
明晓在男人们彼此挥舞的拳头之间听到了“女朋友”三个字，她来不及回味或是多余地深思这种领属性特别强的词语，手就被紧紧地抓牢了。
北京的夜灯火通明，空气里满是躁动的因子。
周暮晨拉着明晓的手跑出酒吧，一路狂奔。他左手紧紧提着明晓的高跟鞋。周暮晨的脸部和肩部被棍子打中，他忍着痛和明晓跑了很久才停下。他们在一家牛肉面夜摊坐下。
“你干吗和那些人渣动手。”明晓拿出纸巾递给周暮晨。
“谁叫那个人对你动手动脚的。”周暮晨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
“你只是在逞强，这样不会改变什么的。”
“我的心没变就好。”
“可是我变了，我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我。”明晓纷乱的思绪中突然跳出这样的回答，像是在寻找一个最漫长的肯定答复，两人的对话就此打住。
沉默良久后，周暮晨转过头看着明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一句很肉麻的话吗？”
……
“全世界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人不可以。”周暮晨握起明晓的手，轻轻地亲吻，“这四年，我想了很久很久，幼稚的过去让我确定，距离越远我越是逃避越是无可救药地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也不管你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你，我只想要你答应我，嫁给我好吗，我绝对可以让你幸福。”周暮晨从口袋里拿出戒指，单膝跪地做出一副求婚的姿势。
“你被揍晕了吧？”明晓拍了一下周暮晨的脑袋，坐在塑料凳子上注视着他的双眸，这样的对视是第一次，深情中带着久违的欣悦。
四年，让周暮晨从退缩逃避到坚守感情，让明晓从迟疑、自我否定到坚决、勇敢地蜕变。正如那一百六十九封邮件的发件人地址从来都是统一的“mingxiao521”，也正如明晓电子邮箱的密码从周暮晨离开后就被改成了“周暮晨”三个字的拼音缩写。有些事情不是它本身不对，而是它没能经得起时间的打磨而最终走向错误的路口。
只是这一刻明晓找到了答案。
“老板，两碗不放葱花的牛肉面。”明晓转身向老板招呼。
“你快给我起来吃面。”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那我就叫老板给你抓一大把葱花啊。”
“只要你答应我，放多少葱花都无所谓。”
时间没有模糊他们彼此的样子，相反让两颗心靠得更近，就像周暮晨还是那样清晰地知道明晓喜欢吃的菜肴，就像明晓还是牢牢地记着周暮晨对葱花过敏。
“这样吧，在告诉你答案之前我们来交换一个秘密……”
他们彼此之间有太多的秘密，这些不为人知的私语像一座座栈桥，勾连起两个山峦不同颜色的日光。
周暮晨的手机突然震动，传来一条短信：“哥们儿，演技不错吧，为了帮你追到嫂子还白挨你一顿揍。”
周暮晨迅速删除短信，招呼老板快点上面。北京冬夜的角落，升腾的雾气里，周暮晨含情脉脉地望着明晓，是那么温暖和幸福。
教堂聒噪的气氛在新郎的一句话后变得平静。
“我希望，我能做一辈子你的尾指。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弹错那首曲子的那个音符。我希望，我能做一辈子你的左手，所以我要用戒指把你的右手牢牢锁住藏在我的心底。”周暮晨深情地凝视着明晓说道。
紧接着是沸腾的掌声，比那次教室里的掌声响亮无数倍。
周暮晨和明晓在牧师和众人的祝福下热烈地拥吻，玫瑰花瓣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撒落在唯美的裙幔上，周暮晨再次紧紧握住明晓的左手，然后指指相扣。
“你愿意吗？”
“我愿意。”
现在，我们来交换秘密——
周暮晨：“我知道是你号召所有人在音乐学院的人才引进计划上写了我的名字。”
眀晓：“你飞去加拿大的那天，我偷偷跑去机场，但没找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