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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劫后余生

从昏迷中醒来的大海,模糊地看到眼前坐着的是一位须发雪白的老僧。透过老僧背后敞开的窗子,他看到了乳白色的浓雾就贴着窗子涌流。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大海想着这些就挣扎着要起来,可他欠了一下上身,还是无力地将身子摔在了床上。他感到浑身酸软,好像各骨节断得没了联结。

“小施主,你再睡一会儿吧,你已经昏迷了三个时辰了。”老僧边说边从身边端过早已准备好的一碗草药汤。

老僧用左胳膊轻轻架着大海的后背,大海咬着牙欠起了身。双手抖动着接过了药碗,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碗的药。

“爷爷,这是什么地方?我……”大海再也止不住泪水。

“放心吧,这是天上。”站在老僧一旁的小和尚,边从大海手接过药碗边说,“那外面飘的就是云彩。”

大海惊愕的目光又转向窗外。

大海看着眼前这老僧和小僧善良的面孔,内心的惊悸消散了。可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淌个没完。

老僧将脸转向窗外,不紧不慢地说:“不要怕,这是一处山顶,任何恶人都来不了。你的伤也很快就会好的。小施主,你怎么变成这样?”

老僧这一问,大海的心里咯噔一下,昨天家中发生的劫难又历历出现在眼前。他把眼睛闭了一下,哭声随着眼泪又一齐涌了出来。

“别哭,别哭,说出来让我听听”

大海越不想哭,眼泪却涌个没完没了。老僧不再劝,任他把满腔的悲痛都哭出来。

小和尚靠着大海的身边坐了下来,把他的一只手攥在了自己的手里。大海感到浑身的温暖,他像遇见了救星。他不再哭了,他要把满腹的悲痛向他们师徒倾诉。

“阿弥陀佛。”老僧看到眼前的孩子喝下了这碗药汤,脸上露出了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隆大海。”大海目不转睛地看着挂长长佛珠的老僧,又看了看小和尚。他听说远近的高僧、武林高手都是廖家的好友,弄不好就是逃出虎口又陷狼窝。

老僧从大海的眼神中,看出有些迷惘、疑虑,就将身子稍稍探向大海说:“别怕,我救了你,我就要保护你。你听过巫马占魁吗?”

“听过”大海惊得睁大了眼睛。

他常听父亲和叔父他们说起“影子高僧”巫马占魁。见到他好比碰上观世音显灵了。那是难见的高僧啊。

“你是影子高僧?”

老僧点点头。

大海像遇见了菩萨,要小和尚扶他坐起来。小和尚将他扶起,身后用被子和枕头倚着,靠墙半卧半坐在那里。他的眼光里有种朝圣的激动。

老僧慢慢说道:“我是谁你都知道了。这山顶只有云彩能上来,你就安心养病。”

老僧稍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身边的小和尚:“他叫凡世,是我的徒弟。他要比你大几岁的,你就叫他哥哥吧。这些天他来照顾你。”

小和尚和大海会意友善地对视了一下。

“你从哪来?家里有什么人?”小和尚听到老僧说到他,就亟不可待地插了一句。

劫后余生的大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影子高僧救了。他感到这是天意,是上天不灭他隆家啊。想到此,他什么都不怕了。他向眼前的高僧诉说了家中的大劫难。

在这个尚武的启明国度,形成几支强霸的势力。他们就是凭借豢养一批高超的武士,威慑其他部落,杀人越货,为所欲为。势均力敌的几个部落之间也常常发生火拼,血战,都是为争夺统治权,争当武林界的霸主。这里有个浑圆派,说是汲天地浑圆之初的元气,功力可推山排海。廖元吉就是掌门人。廖元吉、廖元武、廖元弘;三兄弟都是盖世的武功。廖元吉手下还有三个武林高手:一个是叫弘迪,外号赛金刚;一个叫魏开年,外号夺命剑;一个就令狐春,外号鬼斧。这三人又带着手下一百二十个有名的武士,可挡千军万马,可抵任何虎狼之师。

而我们隆家是武功世家,为保两座山一条河流,曾与廖家发生过血战。我的祖父和廖元吉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那场厮杀中。自从廖家来了弘迪这三个高手,他们就想吃掉我们隆家。

那天我父亲隆广打了一只鹿来,廖家偏说是在他们的山林里打的。廖家涌来了全部武士,要血洗我们隆家。我家没有防备,就吃了大亏。我们全家和那些练功学武的青年、少年,共一百三十口人都遇害了。我能幸免是因为我去了南山掏鸟蛋了。

我在树上看到家中冒出了滚滚浓烟,就跳下树往回跑,半路遇上砍柴的宋罗锅。是他推着让我快逃命,说是家里已经没有喘气的了。我转身就往南山的深处跑。记得我拽着藤条跳下第二个断崖时,不远处正站着一头大黑熊。我一下就晕过去了。我再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老僧听了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大海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他没有看大海,目光一直对着外面匆匆而过的白云。

“是师父手劈黑熊救了你,你好运气!”小和尚马上接了这句。

老僧转过脸来,看着大海好像有些累了,就让小和尚扶着大海躺下。接着问道:“你有十岁了吧?”

“我十一了。”

“你在念书吧?”

“嗯”大海难过地点点头。

“对了,我想起来了。”大海好像忘了一个要紧的事,“廖元吉的祖父就是浑圆派的创始人,他经过一场比武,夺得头名后,就挂上了‘武圣’的牌匾。第二天这个武圣就在他家的院外被杀了。”

“与你家有和关系?”老僧看着大海问。

“那武圣是被人用掌打死的,没有刀伤。他们廖家硬说是我们隆家给害的。这些年总想报这个仇。”说完,大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角蜿蜒出两条泪痕。

老僧这时起身来到屋外,望着南天,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阿弥陀佛,隆家冤啊!小施主可怜啊!”

大海看到老僧走了,就示意小和尚扶他坐起来。可这回他坐起就不疼了,也好像浑身有劲了。他扶着小和尚要下床,小和尚没有说什么就扶他下了床。大海松开小和尚的手,就慢慢向门口挪去。

他猛一回头,向小和尚大喊道:“你们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啊,这么神。”

“天山雪莲、灵芝、虎骨、人参、,还有世上更珍贵的奇药异草,师父这里都有。”小和尚有几分炫耀地说,“师父能在云里雾里采药,能在所有山顶峰顶采药,他配制的药就是神药,就连部落首领也得不到他的药啊!你是他救的第二人。”

“那谁是第一人哪?”大海忙问。

“当然是我了。”

小和尚拉着大海走出了寺庙,外面的云雾一会儿浓,一会儿淡,人置身这云彩里,如在仙境。大海的心里真的有了安全感。

他们来到山顶一角,大海扶着松木栏杆向下一望,他吓得倒退了两步。下边的河流变成了一条线,那雄伟的高山变成了鸟蛋一般。

大海回头没有问这山多高,而是问道:“师父哪?”

“我咋知道,我就知道师父离开这山了。”

“你们怎么上下?”

“跟着云彩上,跟着云彩下。”小和尚像在开玩笑地说。

大海心想,他们究竟怎么上下呢?

他绕山顶走了一圈,看到了有两处庙宇,一东一西。这山顶有两亩地的面积,一圈木栏杆。这座山像支直立的笔,成圆柱形,山体峭拔得如刀削一般,没有下山的石坎石阶。

他忽然想起“影子高僧”的大名来,不禁在心里油然生出崇敬之情。高僧是可以在云雾里飞来飞去的。那小和尚呢?难道就一辈子不下山了,连大地的四季变化都不看不见啊!

大海正这样想着,小和尚拉起了他的手说道:“你在这里慢慢养病,你的伤是从断崖滚下摔的,很快会好的。你好了,要去哪?”

“师父会赶我走吗?”大海像又遇上了劫难,很无助地看着小和尚。

“师父没有说收留你啊。”小和尚很同情地上下打量了大海,拉着他的双手说,“他轻易不会再收徒弟了。”

山上的云涛中午的时候就离山顶十余丈高走过,早晚就裹着山顶走。这极高的云涛始终是洁白如雪如棉的。大海在心里真把这里当成了世外的仙境。他不想走了。

傍晚,门开了,云涛推着老僧飘进了寺庙。

老僧看见凡世和大海站在地上,大海恢复得如此之快,便朗声念道:“阿弥陀佛!”声音里饱含着兴奋。

大海跪在地上,给老僧磕头不完。

小和尚上前去扶,大海就是不起来。老僧摆了一下手,让凡世站在一边。他走近大海,并没有去扶,语气依然和善地问道:“小施主,你有什么要求?”

“我要拜你为师,我要留下来。”声泪俱下的大海清楚地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会再收弟子,你起来吧。伤好了送你下山。”老僧扬起脸,态度坚决,转身离开大海,坐在了椅子上。

涕泗横流的大海跪在那里,任小和尚怎么拉都拉不起来。他边哭边说:“廖家正在四处找我,要斩草除根,我下了山,就是送死。我还不如从这山顶跳下去,就见到我的全家人了。我不去受廖家的酷刑啊!”

“这样吧,我把你送到更远的一座寺庙,你去那里修身吧!保你平安。”老僧以为大海会答应的。

“我不是为躲灾难,我要向大师学功夫,为我家报仇。我不能为家报仇雪耻,我不如现在就死了。”大海说着哭声更大了,因为他想起了惨死的一家老小。

老僧说:“断不能收。我要把你还送回南山,随你去吧!”

大海以为遇上了菩萨,可这菩萨只会摇头不会点头的啊。他绝望了。他感到自己无力为家人报仇雪恨,也无心再孤独地留在这世上,真不如早早去追赶那娘亲。

想到这里,他冲老僧又连磕了三个头,没再说什么,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就推开门,向山边跑去。云雾里,他只顾向前跑,他等着一步踏空就和爹娘会面了。

猛然他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他被反弹回来。他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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