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苏家在汴京开了最大的绣庄。当年,苏老夫人掌绣,以一幅双面绣《百鸟朝凤》冠绝京师,一举取代周家成为大宋皇室御用丝制品之家,一时风光无限。
至此,苏家家规,掌绣传女不传男。只要是苏家的女子,不论嫡庶、尊卑、长幼,只论绣技。绣技最佳者,是为苏家的掌绣人。
苏老夫人年事渐高,两眼昏花。除了那幅震惊世人的《百鸟朝凤》之外,这些年她没有再绣出过任何一件能让人称颂的作品。
一年前便让出了掌绣之位,潜心礼佛。但苏墨远的三房妻妾中无一人有高超的绣技能担此大任,掌绣的位置便一直空缺至今。
仗着《百鸟朝凤》的余荫,如今在汴京还没有人能撼动苏家的地位。但是作为皇室御用制品之家,如果长久没有一个能技压群芳的掌绣人,恐怕这苏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肥肉,就如同当年,堂堂大宋第一苏绣之家周家,一夜之间败落,才有了如今的苏家。
好在苏墨远有三个女儿,从五岁起,就被他送入绣庄学习刺绣技艺。
小女孩们日日坐在这小小的凳子上面,做着同样一件事情,不管是认丝线、学劈丝、捏绣针,这比得不仅仅是耐力、眼力、更有领悟力和对刺绣的执着力。
三姐妹当中,苏绣应该是对刺绣最有天赋的一个人。虽说是庶出,但在苏家只有绣技的高低,没有嫡庶之别。而苏墨远更是给她起名叫苏绣,据说在抓周的时候,苏绣的两只小手只抓着那丝丝线线,咯咯大笑不止。
苏墨远大喜过望,甚至一度把苏绣当成了苏家未来的掌绣人,惹得大夫人和二夫人甚是不快。
三夫人见状,自然十分忧心。怕两位夫人给苏绣穿小鞋,也不知道在苏墨远的耳边说了多少话,不可对苏绣太过偏心。
后来三个女儿一同来了绣庄学技艺,将来只凭自己的本事竞争掌绣,大夫人和二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在这过程当中,绣庄的张嬷嬷尽心尽力地传授着自己的技艺,从认线、劈丝,一丝一绒,到直绣、盘针,一针一线。
小小的年纪就要经历被大声训骂的日子、经历五指被针刺得鲜血淋漓的日子,那一方雪白的绣布上除了五颜六线的绣线外,更多的就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令人不忍直视。
作为苏家的女儿,从来到这个绣庄学习刺绣的第一天开始,她们就知道身上担负的使命。
除了每年的中秋和元旦能回到苏府和家人团聚外,其余的日子就是在绣庄拼命地学习,直到学成出师。
如今的苏府看着太平,苏墨远的三房妻妾各生了一个女儿,大房还有一个养子,二房也有一个儿子。但对于苏家来说,女儿才是最金贵的。所以苏墨远的三位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在培养自己的女儿。
可以说,苏家的一切荣辱全都系于三个女儿的身上了,她们绣技的好坏关系着苏家的未来。如果将来三个女儿无一人能成为掌绣的话,那苏家的一切荣华富贵恐怕都会烟消云散。
在绣庄的日子就像是这针尖上的绣线,一缕丝、一捻线,转眼便是一年。
从认清各种各样的绣线,到学会劈线,苏绣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如今,她已经能穿针引线,用多种针法绣一副简单的图案了。
图案虽然简单,可是苏绣绣出来的却往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灵动,深得张嬷嬷的喜爱。
又是一个日朗风清的好日子。三个女孩儿坐在了绣布前,开始了一天的功课。白色的绣布上已经有了一副花鸟画,鸟儿展翅高飞,花儿迎风招摇。
“三位小姐,你们先看看这幅花鸟画,如何才能绣出不一样的神韵来。”张嬷嬷把一幅图摆放在苏绸、苏绮和苏绣的面前。
“嬷嬷,我想用偏毛套绣,这样绣出来的羽毛会形象逼真。”苏绸兴奋地说着,她来这个绣庄的时间最早,想必绣功也应该是要最好的。
张嬷嬷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苏绮和苏绣。
“嬷嬷,我觉得大姐说得对,用偏毛套。”有些内向的苏绮看了一眼苏绸,呐呐开口道。
“嬷嬷,我也觉得大姐说得对,用偏毛套的手法绣鸟儿。用散套针绣花,并用滚针点花蕊。”对于刺绣的基本手法,苏绣早已了然于心。
“好,三小姐虽然来绣庄的时间不长,但能想到这些,实属不易。那就按照三小姐所说的手法绣起来吧。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看谁绣得又快又好!”
三个女孩儿开始低头整理丝线,认真绣起来。
中国刺绣的历史源远流长,有四大名绣并存于世。中部的“湘绣”、西部的“蜀绣”、南部的“粤绣”和东部的“苏绣”。
四大名绣都有其浓郁的地方特色,各有千秋,相辅相成。
而苏家是以“苏绣”齐名,想当年苏老夫人那幅双面的《百鸟朝凤》一经面世,震惊了大宋皇室。
从此,“苏绣”的绣品就在这汴京城一枝独秀,深受皇室之爱,其清雅、秀丽、巧妙、细致的独特风格早已深入人心。不管是山水、鸟兽、人物、百花……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