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伸
拿到《东望》书稿是在知青文集《一路悠长》的新书发布会上，那天安力达提着沉甸甸的一袋书稿找到我，说请我帮忙看看，我只能接下。但心里却有些惭愧，我手头正有一摊子事务，而且这一大堆事务都讨债似的等着我去干，确实有几分焦头烂额。即使这样，每年还得见缝插针地看几十部书稿，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部不看都觉得心里不安。
《东望》书稿拿回家，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紧跟着就被朋友拉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榆林去了，而且一去就是一个月。说实话，我喜欢塞北那种空旷苍凉的感觉，它能让我穿越历史的沙尘听见金戈的撞击和铁马的嘶鸣，体味到战场上那气吞山河的气概和视死如归的悲壮。从陕北归来，我仍然事忙，但心里始终记挂着《东望》这部书稿，无奈之中，只好催促妻子先看。半个月后，妻子很振奋地告诉我，《东望》她看完了，是近年来她看到的许多部书稿中少有的一本好书。于是我突然想到，我的朋友评论家李星也看过了这部书，同样给了这本书很高的评价，说这本书不仅取材独特，故事曲折；而且人物性格鲜明，富于想像，有获奖的潜质。
于是我专门抽出时间，埋头读完了这本书，同时觉得他们的评价是中肯而贴切的。
小说《东望》作者不像是第一次写长篇，（后来我知道安力达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两次写长篇的经历，只不过都没有拿出来。）全篇共分十七章，每一章甚至每一节都讲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这些故事串起来，就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因果相连的长篇故事，就像一串闪光的珍珠项链。这样一种结构，难度很大。但做好了，效果也非常之好。这种好的效果在《东望》中得到了体现。
在这里，我要着重指出的是，作者在他的小说中还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巧妙地把传统写作手法与现代创作手段有机地结合在了一起，小说分别在第四章、第十一章、第十六章三个局部制造了三个幻觉，实现了三次穿越，展现了三段历史，突显出三种境界。我以为，这种探索精神是难能可贵的。
安力达写小说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即十分善于运用道具。一支鹿角号伴随着主人公走过了命运曲折的一生；一曲《松花江上》，响彻始终，余音袅袅，既展现出那个烈火硝烟、激情燃烧的时代风云，又揭示出主人公“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壮烈情怀。这些道具成了作者串联珍珠的丝线。
作者在小说中十分注意照应关系，每一个人物，包括一些次要人物都交代得条理清楚，有头有尾，对故事的发展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比如布店老板吴广财，再比如作恶多端的胡子首领，无耻卖身的流氓汉奸辽阳虎，自始至终像幽灵一般的出现在关家家族的各个命运转折阶段。辽阳虎在被查柳儿五枪打残后，寻机报仇贯穿了他后半生，是关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在作者的笔下，人物性格通过事件的发展展示得非常鲜明。东北军旅长唐峻耀，无可奈何地夹在国共两党之间无所适从，他既厌恶国民党的所作所为，又不理解共产党的政策。他的悲剧和东北军的悲剧如出一辙。
关家三少奶查柳儿，俊俏善良，侠骨柔肠。胡子洗劫，她挺身而出，报仇雪耻。日寇猖狂，她奔赴战场，枪击敌酋；面对日本开拓团难民，她以德报怨，百般营救。
查柳儿之女关若云（谷雨儿），单纯热情，爱憎分明。为爱，她追求光明，向往延安。为爱，她勇往直前，海枯石烂。同样是为爱，黎明前她为党工作，动乱中她保护老干部，困境中，她为儿子舍弃生命。爱贯穿了她一生。
关若云丈夫泉荃，抗战期间的国军飞行员，性格耿直，富于理想，和关若云演绎了一场天上地下惊心动魄的爱情。在历史转折关头，为了自己的良心拒绝参加内战，冒着被逐出军队失业的风险不惜和对他曾经有知遇之恩的西北王胡宗南据理力争。
还有后来为活命坠落烟花的二人转戏子雪里花，日本遗孤小山杏子等人也都描写得活灵活现，令人唏嘘。
作者对正面人物精心刻画，对反面人物的描写同样另辟蹊径，不落俗套。比如他把日军联队长长濑武平塑造成一个农民出身性格变态的情种，在嗜血如兽的同时向往田园生活，并且异想天开地在中国女人身上寻找他在日本情人身上的失落，面对日本战争机器的全面崩溃，绝望中的他演绎了一场最后的疯狂和临死前的忏悔，与被他霸占的周姨太双双自杀——人物性格是小说的灵魂，没有性格的小说是苍白的。在这方面作者无疑是做得相当成功的。
作者还十分注意运用市井语言来展示地方色彩。小说场面宏大，跟着东北军的足迹从东北写到华北，从西北写到华东，写哪个地方就突出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和语言特点，写东北就是东北味儿，写天津就是天津腔儿，写陕西就是秦腔秦韵。尤其是描写抗战胜利后西安市民的欢庆场面突出地体现出陕西话的魅力。
安力达的书恢宏大气，阅读它，仿佛让我又一次产生出那种空旷苍凉的感觉，又一次让我穿越历史的沙尘听见金戈的撞击和铁马的嘶鸣，体味到战场上那气吞山河的气概和视死如归的悲壮。全书洋溢着作者澎湃的激情，透射着他对历史的思考和对生命的热爱。他源于生活，忠于生活而又不拘泥于生活的写作功力在这部长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作者是一位“老三届”知青。“老三届”这一代人与共和国同生长，共命运，在经历了诸般坎坷之后，如今都已年过花甲。回首往事，他们把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写出来，是应该而且能够创作出好作品的。这其中，安力达无疑是一位佼佼者。
2012年5月3日星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