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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钱塘陆云龙雨侯评

云间陈继儒眉公着

宣城梅 羮子和选

南华发覆。清凉山孔雀庵。蕴晖老人所撰也。老人绳戒精紧。状貌清孤。望之类须菩提衣表瘦骨可扪而数也长于诗无浮屠语与之谈方内方外之书。旁及南华经往往能结吾辈舌葢少而习之长而游于空山大泽间所见莫非庄者积三十年而后发覆之注出焉正如槁木蒸为芝菌精神肃为舍利非岁久月深者可袭取得也世谓老庄一家余独确然判而为二孝子生于周平王末实有作易者忧患之意其言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我有身。及我无身。吾有何患夫七尺之躯厌而离之不得计莫若以曲自全以昏自晦以柔弱自抱以勇于不敢自活若溪谷。若婴孩。若冬涉川。若畏四邻自古之善恐怖者莫老子若也南华生愲愲然笑之乌用是顽且鄙哉于是以逍遥齐物之说出而救之葢破我然后能破执破执然后能破生死破寿夭破祸福破誉诽破理事破圣凡而老氏崎岖世途之恐怖悉粉为虚空矣老子为忧畏粘缚者也庄子为老氏解粘释缚者也昔者元美王先生之言曰。庄子僻处楚滨。孟子不过大梁。未尝一见相究诘假令彼此送难其鬬必若涿鹿彭城之战天地为之荡而不宁。日月为之晦而不明。庄子败。则逃之无何有之乡而已然而不怒也孟子不败也。败则怒。余笑曰。孟子之怒必加于老而不加于庄学老子之恐怖未免流而为乡愿学庄子之豪宕奔放不失为狂此老庄二氏门庭之辨也。蕴公曰。老庄是同是别。眉道人姑置且从发覆脚注下细寻语脉亦有为南华转身吐气处乎。余曰。他人以已解庄而蕴公以庄解庄蕴公洁净有道人也。此注亦从三十年破我得来耳。如郭象为东海王越主簿。素论去之。吕惠卿王雱。当权熏灼。锢在黑暗铁围中不能出彼方求蕴公忏罪不暇何暇对尘而论南华哉即有诸注覆酒家〈缶咅〉可矣品隲老庄。亦能发从来之覆。

中行而外。不过狂狷。舌以柔存。老氏早已得狷之偏。而树愿之帜矣。若庄之夷世玩物。亦是下惠之和。而非真狂。惊世傲世。而非以忤世。实吾学极妙者

国策脍叙

古今治乱惟在是非利害两端经以纯言是非者也。策以纯言利害者也。任经则世治。任策则世乱。而古今之局定矣。昔者结绳之俗。书契未萌。天下熙熙民如野鹿。即殷誓周诰。圣人不得已而寖出焉。何以策为。策之兴心橅论诸矦王从之而愚干聪国人从之而愚于兵即其所自号墨卿者流三寸之舌沸于波涛七尺之躯闪于辘轳卒乃以黄金为注至令自穽其身如熏骨而残翠者然则策安在哉。即使策中所载。固自有一二可喜要之机心机事汉阴老人所掩耳而不忍闻也是策者其将已乎。曰非也。夫策之为纵横。一童子能言之。乃刘中垒孔衍高诱曾巩鲍彪吴师道诸君子。参考雠挍。亦使此书附庸经术之后。盖我道大矣。平陇甫出。不废泰岱。清流大泽。不废龙蛟。瓦石可以兆卜。谈笑可以解纷顾用之何如耳用而不善则神奇化为臭腐醍醐化为毒药用之而善则销镰而为金采腋而为裘集诸琐碎。而为竹头木屑之用。而况是策乎哉。邑矦项公。政既成。于鼓琴鸣隺之暇。芟削此书。传之文章学士亦此意也大抵世之有经而诎者。有故客卿攘袂。颠倒国防。始于七雄。讫于四豪。皆以徂诈相豢。而天下靡有宁日此无它高才高士抑欝而不能吐则不得不以口舌而操国君之权乃今家弦户诵。士有奇。上且张弥天之网罗之则亦何以畏客而诎羣策为也侯今推天下治平苐一。必且召而为肱谏臣。为天子争是非。苏眉山所谓我取其术不取其心者侯将又以是为谏法矣

文情文势。曲曲生奇。战国当亦让其奇宕。

倪云林集序

昔太伯仲雍。文身断发。奔荆蛮。荆蛮义之。从而归者千余家。其后吴主季札。季札弃其室而耕。乃舍之。已封干延陵。倪云林先生者。自称倪迂。又自称懒瓒。又自称荆蛮民。荆蛮者延陵之故乡而先生之所居也先生癖人也而洁为甚自太伯季札仲雍而后。梅福洁于市。梁鸿洁于佣。而指屈倪先生矣。先生高卧清秘。洗拭梧竹。摩挲鼎彛。此见洁者肤也。试问学道人能于元兵未动先散家人产乎能见张士诚兄弟噤不发一语乎能避俗士如恐凂乎能画如董巨。诗比陶韦王孟而不带不点纵横习气乎余读先生之集。所谓其文约。其辞微。其知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独先生足以当之。葢先生见几类梅福。孤寄类梁鸿。悉散家产赠之亲故。有荆蛮延陵之风月清则华水清则澄云鲜露生焉下此虽金碧丹青滓焉而已何堪与先生并。先生残煤断茧江东之家以有无为清俗岂惟张我吴劲。即置先生于孔庑间。度无愧色。或曰倪先生癖人也。似未闻道。余笑曰。否否圣人之行不同也归洁其身而已矣

云林有元章之洁而无其颠。不辱 先生之表章。

提一紧字作主。而笔能曲达。

潄六斋文集叙

吾师自舞象时。即已名噪海内。海内束锦结佩。而礼于先生之门者。屦猎猎满堂下。不则遥闻声而相慕。以为俨然耆旧尊宿也。比典谒出就客。神观伟如。握麈尾而屑云雾五色矣。结驷所至。自王公大人而下。无不愿私其片言以为引重。而吾师苐委蛇以谢不敏。羞与噉名者共熠耀而争蛮触之角。惟高卧名园。洗竹灌花。上以淟瀡侍两尊人而下饬其余。以与一二同调为清夜游墨花酒鎗淋漓于石痕蕉藓间或出而时鼓名山之屐。长歌清咏。援笔千言。虚往实归。明月在袖。则兹集可考也。盖吾师之羽翼。可以击九万而息以六月。高可以悬国门。远可以长洛阳之价。而乃欲宝之帐中。副之石室。以自扃其藏。某束发受经为隙探而秘读之翛然其天乐之婉而导也穆然其寒阴松影之布席也决然而奔者其龙门之激也俄然而变者其蜃城之化也翩然其青鸶朱鹭之映带于朝霞之末也烨然其赤霞之界也纵横出没如颠史之醉草永明之说禅而公子之听乐也盖吾师有兼材故能贾其余勇。以渔猎于千秋。有慧心故能使五官六职。悉受成于三寸之笔端而惟吾役。有山川都会恣其游览。鸿宝神册佐其丹铅。名金巨卿隽流开士。归其齿牙。故能翕张弘奖进而摧鹿角之雄谈退而收鸡林之骏誉嘻观止矣。至于吾师之劲节千霄。热肠如沸。其气百折而不为弱湍。百炼而不为绕指。又往往于毫楮见之。此非独足以经世传世。抑亦所谓邹鲁之于文学。盖其性然也。某之操篲于吾师之门墙。廿年余矣。蠹游蠡测。未及悉窥积宝之渊。今幸属挍。乃得少尝一脔。昔有学书者。书成而归。师告之曰。过某山之麓则启函以视。既发。则砚之穴者以百数。于是始大悔。返而受业。今某于此道类是矣。然则没身不怠。以瞠乎其步趋者。吾师乎。吾师乎。谨执简而为之序。

要终原始。笔华璀璨。芰荷出露。

五言诗叙

张平仲使君。居浒墅。日在水声云气中。闭关以后疏巾单复。但拥一编。爚一鼎。吸数升惠泉耳曰我饮冰焚玉不愁榷政愁客至颇妨清卧昔关尹喜仅一青牛翁。今四方贵游辐辏度关又无五千言授我仆仆腰领奈何哉余曰。孔明不居城都。而好居南阳彼岂真恋恋隆中直以南阳当天下之冲。因以延揽四方豪杰。而且得周咨时事。故语孟公威曰中原饶士大丈夫必故乡耶此可以识武侯矣。今榷事诚不足烦使君。然贤士大夫道经于此者。皆欲识张使君贤。使君因得以议论物色三五豪杰以备国家异日缓急之用则浒墅官舍故平仲之南阳草庐也使君曰。余则安敢。且性懒不解詶对。惟除土种蔬。结棚覆松。一望西山朝爽而已。兴至间一赋诗。诗亦不甚伙。五言诗仅得三十余章。仆读之骨苍而韵俊。神清而调真。其虚和安雅之意具见乎辞。非特刘长卿五言城不能抗衡即老子出关五千言无烦强授书矣

就榷关生论。确干立言。

王节妇完节编叙

葢闻易着从一之爻。诗咏靡他之什。或克面引镜。或剺耳用刀。或断发告诚。或截鼻见旨。诱之吉士而兰茞不改其芳。说以大人。而姜桂弥植其性。吚嘤涕泣。岂惟行路伤神。慷慨从容。直仗闺房砥节。厥有袁氏。实嗣徽音。蜀袁氏者。司徒俞庭之女。茂才王宾之妻也。龆齓柔嘉。弱笄婉娈。博综师氏之训。动符女史之箴。叶吉凤占。通名雁币。采苹采藻。奉君子之清尘。鼓瑟鼓琴。得大家之雅度。千秋信誓松栢结为同心二竖见殃芙蓉损其并蒂含啼掩抑顾影低迷首似蓬飞心逾荼苦玉鞴弛而不御。锦带委以下垂虫挂明珰尘栖綦履尫坐漆灯之侧。减餐繐帐之旁无意人间愿从地下宗亲曲为劝解死生幸缓须臾。或赵氏之孤可存则若敖之鬼未馁。何期两嗣。连作不殇龙剑入津雌雄折偶螭环断玦子母分飞恨鸱鸮之太残嗟螟蛉之空祝心灰意迄泪碧肠枯鬼伯侵寻。司命无主。呜乎痛哉。昔阮瑀没而魏文悼其嫠妇。任咸逝而潘岳哭其寡妻。然而穉女始孩。羣儿满眼非若只鸾单鹄骤分破镜之中兼之一卵二雏复攫覆巢之下伊谁举案。若个牵衣。惨既非常。命亦随尽。倘使邦君举旌庐之典。 天子贫表墓之书。幼妇摛辞。贞姑赐号。流传青史应知骨有余香相见黄泉毕竟而无惭色敢镌琰琬。以俟丹青。

工丽何减徐庾。葢四六工词非难。达意为难。此则青泉白石。委宛曲通。

米襄阳志林叙

予读陆友仁米颠遗事。恨其故实末备。尝发意排纂江东好古收藏之家。所遇襄阳书画。小有题识者辄手录之。而范长康多读异书。搜讨米事尤丑类而详。因题曰志林。请予叙。予惟古今隽人多矣。惟米氏以颠着要之颠不虚得大要浩然之气全耳后人喜通脱而惮拾括。沓拖拉攞。沾沾藉米颠氏为口实夫米公之颠谈何容易公书初摹二王。晚入频平原。掷斤置削。而后变化出焉。其云山一一以董巨为师诗文不多见。顾崖绝魁垒。有深往者。而公之颠。始不俗两苏。黄豫章。秦淮海。薛河东德麟。龙眠刘泾。王晋卿之徒。皆爱而乐与之游。相与跌宕文史。品题翰墨。而公之颠。始不孤所居有宝晋。净名。海岳。自王谢顾陆真迹。以至摩诘玉躞金题。几埒秘府。而公之颠始不寒陪祀太庙。洗去祭服藻火。至褫职。然洁疾淫性不能忍。而公之颠。始不秽冠带衣襦。起居语默。畧以意行。绝不用世法。而公之颠。始不落近代奉勅写黄庭。写御屏。奋毫振袖。酣叫淋漓。天子为卷帘动色。彻赐酒菓。文其甚。则跪请御前研以归。而公之颠始不屈挫寄人尺牍写至芾拜。则必整襟拜而书之。而公之颠始不堕狡狯呜乎。米颠旷代一人而已求诸古今。张长史得其怪。倪元镇得其洁。敷文学士与高尚书得其笔。滑稽谈笑。游戏殿廷。东方朔李白得其豪故曰米公之颠谈何容易公没干淮阳军。先一月尽焚其平生书画预置一棺。焚香清坐其中。及期举拂。合掌而逝吾视其胸中直落落无一物者其圣门所谓古之狂欤。洙泗之时。楚狂在接舆濂洛之时。楚狂圶芾其颠可及也其浩然之气不可及也

不颠不狂。其名不彰。颠正其品之奇处。非眉公襄阳几于湮没矣。

芙蓉庄诗叙

吾隐市。人迹之市。隐山。人迹之山。乃转为四方名岳之游。如獐独跳不顾后羣如狮独行不求伴侣乐矣。然丹危翠险。梯腐藤焦。每欲飞渡而空蹑之。无乃非老人事乎。计莫若退隐田园。因作田园诗。张啸翁许为同志。和以见视。并出芙蓉庄诗若于卷属余读之。余笑曰。今诗人集满天下。其投赠寄怀率辇上君子凡通显有位望者辄字之几于无等。至问其交情始末或彼此不相识即识彼亦不复能省记而必欲胪次其姓名以为行卷羔雁之贽大都一仕籍而已啸翁怜而唾之。凡与交游唱和者汰不书。所作皆分梅种竹。移菊萟兰。莳茶采药及料理农桑渔樵之事事真故烂熳而流便兴率故蕳至而酣畅心细故精综而条理品洁故幽微而疏快调高故孤直而清迥读其诗。想见其胸次。且笑且啼。且傲且侠。且醉且醒。且仙且隐。日混村童庄客之中。而神游于时局菀枯向背之外。古者罢侯种瓜。逃相灌蔬。庞公条桑。云卿织屦。其意念亦若此耳。四君子密藏遵晦。并文彩不少见。吊古者深以为恨。而啸翁尤幸有此集流落人间。使人名利之心顿忘。烟火之焰尽息虽逃世而救世之功寓矣啸翁数招余颇切义不忍作铁心人。终当一叩芙蓉庄。饮李公洼樽。卧皎然桃花石枕醉呼张志和汝曾见而家啸翁田园诗否

大都一仕籍。评今读稿确矣文亦夷犹自快

玉鸳阁诗集叙

欈李故范少伯西子之旧游也南湖水落妆台之明月犹悬西郭烟销绣榻之彩云不散遂使当年之红粉幻出绝代之青娥。秘枕异书。结褵名士。阳春赓和。鸾凤锵锵。子夜于飞。蝴蝶栩栩。肝肠如雪能吟柳絮之词志节凌霜直拟木兰之操笔床茶灶。不巾栉闭户潜夫。宝轴牙签少须眉下帷董子鸟御幽梦远只在数尺牕纱蛩逓秋声悄无言半龛灯火手翻贝叶。十指生香。诗嗽莲花。一尘不染。煅炼成慧心道骨。惟知织素流黄。洗刷尽绮语艳歌。真欲恶朱夺紫。若向公交车待诏。必然金马秘书郎。可怜洞府修文。竟作玉皇香案吏。秦箫顿咽。范叔何堪痛丹铅已蚀于乌丝幸绿字尚萦于蛛网是用收遗文于琬琰之上。扫人间粉禁三千。庶几续清韵于骚雅之余。振古调国风十五纵饶窦韬妻织锦焉用文之即遣卫夫人吮笔啜其泣矣

老带风流。疑多萧娘眉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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