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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岛噫诗

西山、东海几千里,精卫方殚心未死;纵使千山木石空,目中忍见波涛起。波惊涛乱蛟螭飞,苦雨凄风日夜吹;洲岛晦冥满天愁,蓬莱复浅思悠悠。呜呼!脉脉此情谁共语,万年手眼归吾子;应与思山修史人,一口吸尽东海水。

观剧偶作

老人年来爱看戏,看到三更不渴睡;所喜离合与悲欢,末后半场可人意。模糊世界谁忍真,满前脸花兼眉翠;嗔喜之变在斯须,倏而狰狞倏妩媚。抵掌谈论风生舌,慷慨悲歌泉涌泪;岂有性情在其间,妆点习惯滋便利。无数矮人场前观,优孟居然叔敖类;插科打诨态转新,竟是收场成底事!老人虽老眼未眊,见此面目增怒恚。我欲逃之无何乡,云海茫茫乏羽翅;我欲闭户学聋哑,百病交攻难久视。祗应饱看梨园剧,潦倒数杯陶然醉。

薄俗

居无宿粮出无马,久安义命伏草野;鼎沸乾坤未廓清,岂有短长争难舍。霸陵道上故将军,醉尉呵止亭下宿;将军与尉昧平生,夜行何以辨真假。此尉执法良可嘉,后来杀之非罪也。又如狱中中大夫,死灰欲然遭溺洒。一旦起为二千石,岳吏就官不伤雅;汉家狱吏故自贵,虐囚何妨任茍且。如今薄俗殊不然,加大凌贵等土苴;伯夷、盗跖无定名,信口翻掀唇舌哆。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为小为贱何敢尔,发纵恃有大力者;厥性既殊毒复阴,鼎不能铸图难写。招群引类排所憎,鬼弹狐沙暗中打;顷刻之间市虎成,欲令白璧同碎瓦。瓦砾珠玉终自分,万目未眯口未哑。

甘蔗谣

嗟我村民居瘠土,生计强半在农圃;连阡种莳因地宜,甘蔗之利敌黍稌。年来旱魃狠为灾,自春徂冬暵不雨;晨昏抱瓮争灌畦,辛勤救蔗如救父。救得一蔗值一文,家家喜色见眉宇。岂料悍卒百十群,嗜甘不恤他人苦。拔剑砍蔗如刈草,主人有言更触怒;翻加谗蔑恣株连,拘系搒掠命如缕。主将重违士卒心,豢而纵之示鼓舞;仍劝村民绝祸根,尔不莳蔗彼安取!百姓忍饥兵自静,此法简便良可诩;因笑古人拙治军,秋毫不犯何其腐!

听人解律

读书万卷必读律,此语偶自坡公出;其实二者匪殊观,治心救世理则一。书之注疏多于书,律亦如是贵详悉。后生聪明且轻薄,瞥眼看律如驰驿;句可割裂字可删,顿令本文无完质。律文尚遭刽子手,区区民命复何有!民命纵为君所轻,舞文无乃露其丑;君久自负读书人,只恐读书亦失真。

借屋

借屋复借屋,屋借恶客主人哭;本言借半暂居停,转瞬主人被驱逐。亦有不逐主人者,日爨主薪食主谷;主人应役如奴婢,少不如意遭鞭扑。或嫌湫隘再迁去,便将主屋向人鬻;间逞豪兴构新居,在在隙地任卜筑。东邻取土西邻瓦,南邻移石北邻木;旬日之间庆落成,四邻旧巢皆倾覆。加之警息朝夕传,土著尽编入册牍;昼不得耕夜不眠,执殳荷戈走仆仆。此地聚庐数百年,贫富相安无觳觫;自从恶客逼此处,丁壮老稚泪盈目。人言胡虏如长蛇,岂知恶客是短蝮!

发冢

发冢复发冢,无数白骨委荒茸;高堂大厦密于鳞,更夺鬼区架柱栱。轮奂构成歌舞喧,夜深却闻鬼声〈言匈〉;此屋主人皆壮士,闻之恬然稀怖恐。壮士一去不复还,血溅原草无邱垄;生存华屋几何时,俄见因果同一种。新鬼归觅来故居,旧鬼揶揄笑且踊。

骆亦至将归锦田,以诗告别;次韵送之

双眼欲穿乱未平,忽话别离转心惊;岂无王粲登楼赋,谁有郑庄置驿情!辙鱼望水只升斗,待激西江总不成;我亦萧然多一身,肘见踵决甑生尘。平时不减壮士色,此日送君始恨贫。逃贫非难富亦易,美酒肥肉应能致。虽饥未肯食嗟来,仍留瘦骨待君至。

眼孔篇

恒叹世人眼孔小,一饭睚眦大分晓;英雄眼孔如簸箕,感恩知己岂轻眇!贫者一饭艰一金,富者一饭等一针;若得一饭一般看,富儿容易买人心。冯驩慷慨歌长铗,不使孟尝券盈箧;假饶收得债钱多,安得齐、秦并震詟。美人头谢躄者门,宾客从此归平原;丈夫所重在意气,白璧黄金安足论。财交恐与豕交埒,况复惜财如惜血;豚蹄盂酒祝篝车,合祗淳于冠缨绝。

拗歌

拗叟性拗好必天,天可必乎恐未然;若道天终不可必,何以今年异去年。去年争构连云宅,去年争置膏腴田;去年二八娉婷女,明珠争买不论钱。得陇望蜀意未足,营谋最巧祸最先;良田广宅皆易主,娉婷伴宿阿谁边!狐死兔悲亦何益,后视今犹今视前;此翁留得记性在,虽无急性总无偏。转祸为福固有道,惟应刻刻念好还;人敢欺天天必怒,人解畏天天自怜。听我长歌泄天秘,莫笑拗叟拗而颠!

哀烈歌,为许初娘作

哀矣乎!哀妇烈;烈妇之操霜比洁,烈妇之骨坚于铁。烈妇之冤天地愁,鬼神环视皆泣血。幼承闺训本儒风,长遵礼义无玷缺。结发嫁得名家子,有志四方远离别;别婿归宁依父母,晨夕女红忘疲苶。世乱穷乡靡安居,豪家搀入争巢穴;瞥见如花似玉人,多衒金珠买欢悦。不成欢悦反成嗔,罗敷有夫词决绝;夜深豪客强相逼,拒户骂贼声不辍。一时喧哗邻里惊,客翻赖主勾盗窃;举家拷掠无完肤,女呼父母从兹诀:我死必诉上帝知,莫患仇家怨不雪!千棰万棓不乞怜,甘心玉碎花摧折。哀矣乎!哀妇烈;夫婿归来讼妇冤,妇冤不白夫缧绁。道路有口官不闻,半畏豪威半附热。我欲伐下山头十丈石,表章正气勒碑碣;我欲磨砺匣中三尺剑,反缚凶人细磔剟。时当有待志未伸,慷慨歔欷歌一阕。哀矣乎!哀妇烈。

番薯谣

番薯种自番邦来,功均粒食亦奇哉;岛人充飧兼酿酒,奴视山药与芋魁。根蔓茎叶皆可啖,岁凶直能救天灾;奈何苦岁又苦兵,遍地薯空不留荄。岛人泣诉主将前,反嗔细事浪喧豗;加之责罚罄其财,万家饥死孰肯哀!呜呼!万家饥死孰肯哀!

骄兵

骄兵如骄子,虽养不可用。古之名将善用兵,甘苦皆与士卒共。假令识甘不识苦,将恩虽厚兵意纵;兵心屡纵不复收,肺肠蛇蝎貌貔貅。嚼我膏血堪醉饱,焉用舍死敌是求。

疑猜

盟誓变为交质子,春秋战国风如此;末世上下相疑猜,更质妻子防逃徙。此法只可羁庸奴,若遇枭雄术穷矣;妻可再娶子再育,安能长坐针毡里。我赠一法君记存,推心置腹人知恩;众人畜之众人报,几个国士在君门。

腐儒吟

藏舟于壑夜半走,藏珠于腹珠在否?大凡有藏必有亡,幸我身外毫无有。我本海滨一腐儒,平生志与温饱殊;蹇遭百六害气集,荏苒廿年国恩辜。未忘报国栖荒岛,毖慎嫌疑不草草;逢人休恨眼无青,览镜自怜发已皓。发短心长欲问天,祖德宗功合绵延;二十四郡有义士,普天率土岂寂然。天定胜人良可必,孤臣梦夹虞渊日;西山薇蕨采未空,夷、齐安忍躯命毕。

市人行

富贵之门市人多,贫贱之门雀可罗;达人自觉心如水,贫贱富贵皆尔耳。鸟雀兮何憎,市人兮何喜!市人朝暮频往来,侧肩掉臂逐飞埃。翟公若能早择客,安用署门谢客回。

抱儿行

健卒径入民家住,鸡犬不存谁敢怒。三岁幼儿夜啼饥,天明随翁采薯芋。采未盈筐翁未归,儿先归来与卒遇;抱儿将鬻远乡去,手持饼饵诱儿哺。儿掷饼饵呼爹娘,大声哭泣泪如雨;邻人见之摧肝肠,劝卒抱归还其妪。妪具酒食为卒谢,食罢咆哮更索赂;倘惜数金赎儿身,儿身难将铜铁锢。此语传闻遍诸村,家家相戒谨晨昏;骨肉难甘生别离,莫遣幼儿乱出门。

行路难(有序)

白乐天歌云:『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祗在人情反复间』。余翻其语,使乐天今日见之,当不以为刻耳。

行路难,不待人情反复间。人情有正方有反,有仰方有覆;当其未反未覆时,尚觉彼此两相关。如今人情首尾都险绝,安有正反、仰覆之二端。呼天谈节侠,指水结盟坛;芬芳可以佩,甘美可以餐。此时蜜中已藏剑,岂有肝胆许所欢。吁嗟乎!吾不能如鹿豕之蠢、木石之顽,安能与人无往还;往还未竟凶隙成,闭门静坐不得安。行路难,念之使人心胆寒。

田妇泣

海上聚兵岁月长,比来各各置妻房;去年只苦兵丁暴,今年兼苦兵妇强。兵妇群行掠蔬谷,田妇泣诉遭挞伤;更诬田妇相剥夺,责偿簪珥及衣裳。薄资估尽未肯去,趣具鸡黍通酒浆。兵妇醉饱方出门,田妇泣对夫婿商:有田力耕不得食,不如弃去事戎行。

唾面

唾面拭之逆人意,不拭笑受人亦忌;谓怒常情笑不测,曲曲揣我心中事。当其揣我我已危,我心虚舟知者谁;祗宜匿影深林里,莫将此面与人窥。不见我面自不唾,感君此意频道破(屡有讽余岩栖者);可怜骨肉都不关,单单躲下面一个。

南洋贼

可恨南洋贼,尔在南、我在北,何事年年相侵逼,戕我商渔不休息!天厌尔虐今为俘,骈首迭躯受诛殛。贼亦哗不惭,尔在北、我在南,屡捣我巢饱尔贪,掳我妻女杀我男。我呼尔贼尔不应,尔骂我贼我何堪。噫嘻!晚矣乎!南洋之水衣带迩,防微杜渐疏于始;为虺为蛇势既成,互相屠戮何时已。我愿仁人大发好生心,招彼飞鸮食桑椹。

乌鬼

乌鬼乌肉、乌骨骼,须发旋卷双眼碧;惯没咸水啖鱼虾,腥臊直触人鼻嗌。泛海商夷掠将来,逼令火食充厮役;辗转鬻入中华土,得居时贵之肘腋。出则驱辟道上人,入则谁何门前客;济济衣冠误经过,翩翩车盖遭裂擘。此辈殊无饶勇材,不任战斗挥戈戟;独以狰狞鬼状貌,使人见之自辟易。厚糈豢养作爪牙,威严遂与世人隔;如此威严真可畏,弃人用鬼亦可惜!

海东屯卒歌

故乡无粥饘,来垦海东田。海东野牛未驯习,三人驱之两人牵;驱之不前牵不直,偾辕破〈犂,牜代禾〉跳如织。使我一锄翻一土,一尺、两尺已乏力;那知草根数尺深,挥锄终日不得息。除草一年草不荒,教牛一年牛不狂;今年成田明年种,明年自不费官粮。如今官粮不充腹,严令刻期食新谷;新谷何曾种一茎,饥死海东无人哭。

马语

士卒方闲暇,清野穷昼夜;独有严令下,牧马禁伤稼。均是百姓之膏脂,士饱欲死马偏饥;民谓纵士枵我腹,马谓借我涂民目。民声偯,马语诽;谁解者,阳翁伟。

石尤风

石尤风,吹卷海云如转蓬;连艘载米一万石,巨浪打头不得东。东征将士饥欲死,西望粮船来不驶;再遭石尤阻几程,索我枯鱼之肆矣。噫!吁嚱!人生惨毒莫如饥;沿海生灵惨毒遍,今日也教将士知。

长蛇篇

闻道海东之蛇百寻长,阿谁曾向蛇身量;蛇身伏藏不可见,来时但觉勃〈冖八卒,上中下〉腥风扬。人马不能盈其吻,牛车安足碍其肮!铠甲剑矛诸铜铁,嚼之縻碎似兔獐。遥传此语疑虚诞,取证前事亦寻常;君不见巴蛇〈疒〈癶上土下〉〉骨成邱冈,岳阳羿迹未销亡。当时洞庭已有此异物,况于万古闭塞之夷荒;夷荒久作长蛇窟,技非神羿孰能伤。天地不绝此种类,人来争之犯不祥;往往活葬长蛇腹,何不翩然还故乡!

殉衣篇,为许尔绳妻洪氏作

妾为君家数月妇,君轻别妾出门走;从军远涉大海东,向妾叮咛代将母。妾事姑嫜如事君,操作承欢毫不苟。惊闻海东水土恶,征人疾疫十而九;犹望遥传事未真,岂意君讣播人口!茫茫白浪拍天浮,谁为负骨归邱首?君骨不归君衣存,揽衣招魂君知否?妾惟一死堪报君,那能随姑长织罶。死怨君骨不同埋,死愿君衣永相守;骨可灰兮怨不灰,衣可朽兮愿不朽。妾怨、妾愿只如此,节烈声名妾何有!

石丈

石丈、石丈!何不化形轻举便来往;呼之即行叱即止,推之即下引即上。为山、为坞、为亭台,豪家颐指给欣赏。胡为月费千夫力,长途辇运飞尘坱。金谷、平泉不让奢,役人岂惜千万镪;可怜青青麰麦田,邪许声中成腐坏。石丈过处田父哭,谁能闻之不痛痒!方知此石真顽物,虚说为怪夔蝄蜽。

哀渔父

哀哉渔父性命轻,扁舟似叶泛沧瀛。钓丝垂下收未尽,飓风乍起浪纵横。月落天昏迷南北,冲涛触石饱鲵鲸;是时正值岁除夜,家家聚首酣酒炙。惟有渔父去不归,妻子终宵忧且讶;元旦江头问归舟,方知覆溺葬东流。二十余舟百余命,妻靠谁养子谁收!人言岛上希杀掠,隔断胡马赖海若。那料海若渐不仁,一年几度风波恶。风波之恶可奈何,岛上渔父已无多。

鬼鸟(有序)

洪兴佐,世家戚也。性本凶暴,兼倚势作威,屡以小过杀婢仆。来寓浯之后,洲村村民遍受毒虐。婢新儿触怒,搒掠无完肤;复缚投深潭,溺而杀之,裸瘗沙中。踰年,兴佐病,吐血垂危。有鸟花色短尾、红目长嘴,厥状殊异;来宿兴佐屋后树间,更不他适。兴佐病久,燥火愈炽,求睡不得;而鸟日夜嘲哳聒扰之。已径升其堂,视兴佐、皷翼伸爪作啄攫状;发矢、放弹击之,终莫能中。时有巫能视鬼,召令视之。巫作鬼言曰:『吾新儿也,枉死不瞑;今化为鸟,索命耳』。于是家人呼「新儿」,则鸟随声而应,兴佐始惶惧祷祝。鸟去三日而兴佐死;死之日,即去年杀婢之日也。村民转相传述,谓死者有知,人不可妄杀。余闻而悲之、亦快之,作鬼鸟诗(岁壬寅三月)。

鬼鸟、鬼鸟声何悲,非鸦、非鹏又非鸱;何处飞来宿村树,晨昏噪聒不暂移。忽复飞入病人屋,跳跃庭中啾啾哭;病人扶向堂前看,张嘴直欲啄其肉。群将矢石驱逐之,宛转回翔无觳觫;假口神巫说冤情,举家惊呼故婢名。鬼鸟应声前相讶,似诉胸中大不平;病人惶恐对鸟祝:我愿戒杀尔超生。鬼鸟飞去只三日,病人残喘奄奄毕;知是冤魂怨恨深,拽赴冥司仔细质。年来人命轻鸿毛,动遭磔剁如牲牢;安得化成鬼鸟千万亿,声声叫止杀人刀!

泰山高(壬寅仲夏寿鲁王)

泰山高,群岳之长帝所褒;眷来烟雾相亏蔽,丛薄时闻狐虎嗥。风景一至朱明盛,碧空澄霁妖兽逃;五十余盘天孙座,俯临万象见秋毫。十洲三岛在咫尺,召集仙人奏云璈;仙人手酌流霞杯,荐以三千度索桃。桃花桃子开又结,泰山之高高莫埒。

叶茂林(有序)

叶茂林,晋江张维机之仆也。甲申三月,闯贼入京师,先帝殉难;贼令京官尽赴点名,不至者斩。维机时为宫詹,年七十余矣;其仆曰:『主年高而位尊,宜早自引决,以全君臣之义;岂可逐队谒贼,为天下万世羞』!不听,竟为贼械系拷掠,勒索赂金;至缝皮箍其首,而以木杙插之,痛楚万状。仆不胜悲愤曰:『不听某言,致此戮辱;请先主死,愿主决计』!遂夺贼刀自刎。维机赃私狼藉,饱贼所须,得全残喘。虏至贼遁,南人踉跄逃还,仅以身免为幸,而维机尚运数千金抵家;盖素多智数,危难中犹能与财相终始也。归又数年,方病死,愧其仆多矣。每询此仆姓名,未有知者。壬寅囗(七?)月入鹭门,饮冯参军家;其庖人能言京师甲申三月事,盖当时事维机在京者,因言义仆姓叶名茂林云。作此吊之。

叶茂林,报主颈血怨主心,心心爱主翻成怨,为主不死辱更深;慷慨刎喉先主死,焉能视主汤火燖。嗟哉累累若若辈,身濡鲜血献黄金;缓死须臾竟死矣,遗臭万年讵可任。惟有茂林终不死,长使忠义发哀吟。

暴客行(壬寅九月初五日夜)

青灯荧荧照读书,暴客惠然入吾庐。吾庐萧索何所有,两簏敝衣尽赠渠;主人不怒客不喜,一场得失仅尔耳。人言廉士只虚声,今日幸有君知己;按剑相盼戏耶真,我本非君之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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