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宗端皇帝(十一)
崇祯十一年春正月乙丑朔,上以任丘、清苑、涞水、迁安、大城、定兴、通州各官贪纵不法,命逮入;盖内詗得也。因责抚、按不先劾溺职;且言近畿如此,远地可知。命部院申饬。
丙寅,大学士王士俊罢。
戊辰,吏科给事中陈启新奏:去年顺天解元马之骊文体荒谬;主考黄景昉劾吏科无衡文之权,启新非知文之士,擅肆讥评,殊属厚颜。上竟停马之骊会试。
总督卢象升上言:『剿贼需兵,用兵需饷;此恒理也。乃今日兵少而寇多、兵饥而寇饱、兵劳而寇佚,日复一日,愈剿愈繁,生灵涂炭已甚。事至此,不得不用权宜矣。臣有阻寇、疑寇、乱寇之法:一、立寨团、筑濠堑以阻寇;一、挑乡勇、设游兵以疑寇;一、收资粮、敛头畜以饥寇』。上是之。
安庆生蒋臣奏:阁臣孔贞运会试录文,沮抑荐举;因着「皇明荐举考」,皆采集「宝训」诸书。通政使张绍先因言「荐举考」事系陈言,并取以闻。阁臣恶之,构于上,言称以祖训为陈言,大不敬;命议绍先等罪。
日讲官吴伟业奏:『首辅张至发党附温体仁,新猷方始,故辙犹存;乞申谕改图,以收后效』。
己巳,谕史馆四人值召对记注,仍于阁臣阅进。
辛未,享太庙。
壬申,光泽、铅山间有棋山妖人假烧香聚党谋逆;丙子夜,围铅山城。分守湖东道林日瑞预闻为备,次日击败之,捣棋山,破散其党。
甲戌,召林欲楫为礼部尚书。
戊寅,工科给事中傅元初请开福建海禁,通市佐饷;命部议行之。
壬午,皇太子冠——明日,御殿受贺。
戊子,裁南京冗员八十九员。
癸巳,蠲汉中逋租,仍赈之。
谕:『历法仍遵「会典」,行「大统历」。如交食、经纬、晦朔望,许张守登等旁考推测』。
二月乙未朔,吏部尚书田唯嘉以保举,试授知州五人、知县二十一人、州同知三人、判官五人、县丞主簿各七人。
寇陷泸溪县。
辛丑,皇太子出阁,就讲文华殿。
癸卯,巡按河南御史张任学改都督佥事总兵官,镇守湖南。任学欲荐故丹徒知县张放,因极诋诸总兵不足恃;盛称文吏有奇才,可御寇。上竟命任学官总兵,一时异之。
下刑部尚书郑三俊于狱。初,宝源局铸钱,穴墙构奸;又有隐屯豆七千余石者:事下刑部,如律抵罪。上以为轻,屡履如故;并逮郎中熊经、主事骆方玺、王家录讯之。
丙午,御经筵毕,召詹事府、翰林院诸臣顾锡畴等二十余人,问「保举、考选,孰为得人」?少詹事黄道周言:『树人如树木,须养数十年,始堪任用。近来人才远不及古;况摧残之后,必须深加培养』。既复班,又询之;对曰:『立朝之才,本乎心术;治边之才,存乎形势。先年督府未讲形势要害,事既不效,辄谓兵饷不足;其实新、旧饷约千二百万,可养四十万之师。今宁、锦三协兵仅十六万,似不烦别求供之用也』。庶子黄景昉请宥郑三俊,上曰:『三俊蒙徇,虽清何济』!又命诸臣各陈所见,上曰:『言须可行。如故讲官姚希孟等竟欲折漕一年,事岂可行』!杨廷麟奏言:『自温体仁荐唐世济、王应熊荐王继章,二臣皆败,荐者无恙。连坐之法,先不行于大臣;而欲收保举之效,得乎』?上色动,默然久之;命诸臣出,宴午门之庑。
南京应天府丞徐石麒入贺,上言『郑三俊昔事神祖,历着劳勩。迨事皇上,十年矣。一生风力,屡挫奸佞;四壁萧然,素标清骨。今为司寇,炊烟不继。下理之日,奸胥弊役酌酒相贺;廉介之风,尚可想见。虽一时胶守成例,往复移会,似属推诿,罪诚有之。至于朋谋欺罔,臣敢剖心代明,以祈皇上始终保全。当三俊考满,人皆以得进勳阶为荣;独乞身再三,不蒙俞允。向令皇上俯从其请,赐之骸骨,岂不为熙朝优老盛事乎!而忽酿骫法之罪,三俊之辱,亦朝廷之辱也。失出,臣子小过;好生,人主大德。今皇上以「轻拟」之过深督三俊,将来必承顺风旨以锻链为能事,而反负皇上慎狱之本意矣』。庚戌,上御门,召诸臣申饬。释三俊于狱,令其回籍;虽诸臣互救,上亦知其清节也。
山西代州知州郭正中奏:先臣吴与弼、陈真晟、蔡清、罗洪先、罗汝芳,宜从祀孔子庙庭;报闻。
谕兵部开采山西、陕西、河南山矿;以部覆不便而止。
李自成初奔蜀,孑身入楚依张献忠,不许;至竹溪,献忠谋杀之,遁去。
西安大风霾。
三月丙寅,插汉部目赤食等六十骑薄张家口讲赏。明日,又二百骑胁索;参将姜名武乞备之。
丁卯,大同大雪。
戊辰,清兵攻宣府羊房膳。
甲戌,晋江诸生蔡鼎奏言:『臣尝西游宣、云,见宣府之右卫膳房柴沟平野,低垣夷旷,殆数百里;云中之镇边守口,坦迤亦然:是宣、云之有可虑也。云中频年饥荒,士马艰食,较宣尤甚。巢丕昌、孔有德之徒奸谋相引,岂可不早杜耶!所入果在宣府,则所中必及真定、保定;以向所未及,其掠必厚。龙门、紫荆绸缪,正在此时。凡关内郡县,最冲、次冲皆宜增险设旅,择吏申法;关外诸堡,或并、或弃、或增、或减,亦当早定,以重边防』。通政司格之,不上。
四川寇走阶、文间,总督孙传庭令总兵曹变蛟截剿,自趋鄠县策应。工科给事中吴宇英劾其纵寇入蜀,不问。
戊寅,大学士贺逢圣致仕。
逮巡抚四川右佥都御史王维章、总兵侯良柱。初,陕西寇破宁羗,趋广元、白水,犯龙安府,出锦州,直犯成都,大杀掠;仍出阶、徽,向陕西屯袭。
乙酉,司经局正字黄应恩削籍。应恩交通中外,出入中官门。旧制:词臣于中书,特从吏囗积资至九卿,不得钧礼。张至发外入,废掌故;应恩挟中官重,心益骄。翰林院简讨杨嗣聪与语不合,即具奏,又移书至发责数之;至发阴右应恩。而应恩撰故总督杨鹤「赠诰文」呈,失注职名;上怒其违玩。大理寺副曹荃又劾应恩通贿,并劾至发;遂下应恩狱,论死。
吏部尚书田唯嘉免——兵科给事中凌义渠劾其贪黩也。
丁亥,总督川、湖、云、广、贵州军务少师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朱燮元卒。燮元,浙江山阴人,万历壬辰进士。尝知苏州,有惠政。奢寅叛,是时燮元为四川布政使,力守成都,进巡抚;卒平其乱,进总督。明敏有器度,善用人。黔、蜀多故,所向成功;安位纳土,西南赖之。年七十三。予祭葬,赠太师,世锦衣卫指挥使。
癸巳,兵科张缙彦奏言:『臣任清涧知县,于兵情、贼势,亲见有素。盖贼之得势在流,而贼之失势在止;贼之长技在分,而贼之穷技在合;贼之乘时在夏、秋,而贼之失时在冬、春。昔大贼王嘉胤破河曲,据其城;曹文诏等夺门砍杀,而嘉胤歼。李老柴破中部,据其城;巡抚练国事督兵攻围,而老柴擒。神一元破宁塞,据其城;左光先、费邑宰等与战,而一元死。谭雄破安塞,据其城;王承恩、李卑等攻围,而谭雄诛:此皆守而不去之贼,故速死也。过天星、老〈犭回〉〈犭回〉、混十万等所破城邑亡算,或本日即出,或一、二日即出;官兵未至,早已奔逸:此皆流而不居之贼,故缓死也。贼入晋、豫以来,分头成伙;在秦西安、延庆、巩平、汉兴、商雒既无处不被贼,而汝、雒、开、归、黄、颍、亳以及江北又无处不被贼。岂贼真有数十百万?盖分股以披其党牵掣我兵,故见多也。若可天飞之贼,合于铁角城则尽歼;不粘泥之贼,合于西川亦尽灭。即前总督陈奇瑜驱天下之贼尽合汉中出栈道关,正可一鼓而灭;乃以招安致败,不可复收。古人以八日而平贼数万者,利其合也。夏、秋之间,刍粮尽在场圃,足供士马之资;冬、春非破城攻堡,不能得食,官兵促之则尤易。故时有利、不利也。今若杀贼,唯在乱其所长而使之短,破其所得而使之失;直截以攻之,分番两军,一追、一驻,贼当之必破矣。贼党虽众,大都观望;其先倡者不过一、二枝。故尽一股则论赏,不必事平汇叙;纵一股则论罚,不许报级塞责。贼不望风而靡,未之有也』。上是之。
是月,新乡雨黑水。
是春,荧惑在火,徘徊氐、房。
夏四月丙申,夺总督洪承畴爵,仍侍郎;总兵左光先、曹变蛟并夺五级:限五月尽贼。
戊戌,新厂灾,毙七百余人。
先是,总理熊文灿专主抚,盗张献忠佯许之,文灿请贷其罪,安置保康山中;报可。献忠求襄阳一郡以屯其军,文灿议饷二万人,献忠乞饷十万人;迁延未就。是月辛丑(原文误辛未),降于榖城,文灿受之。工科给事中沈胤培疏争之,不得。于是诸贼益轻王师,蔓不可制。
甲辰,以刘之凤为刑部尚书。
乙巳,御经筵毕,召六部诸臣。杨嗣昌述孟子「善战者服上刑」语,盖欲款塞,借之窥上指。上曰:『此昔贤为列国兵争,奈何欲出汉人下策!今后勿复尔尔』;又言湖广巡抚余应桂任将之失。嗣昌等上章引罪。
戊申,兵科都给事中姚思孝奏言:『开市抚赏,目前一大机也。但不即轻给,稍示郑重。彼遂其欲,吾亦济其事;何损威失体之忧』!杨嗣昌覆奏:『先朝封贡、抚赏,名甚尊、体甚正;今又一时也。暂退,正我成事之会。密询边臣,各出所长,臣何敢偏执以防大计』!
大学士张至发罢、孔贞运致仕。
己酉丑刻,荧惑逆行尾八度,掩于月。自春至秋,荧惑守尾百五十余日,始退。上谕礼部:『火星违度,朕先素服减膳。其诸臣各引罪修省』。
辛酉,上御中左门,召考选诸臣,五人为班递进,问足食计。知县曾就义曰:『百姓之困,皆由吏之不廉;使守令俱廉,即稍从加派以济军需,未为不可』。上拔第一。
五月癸亥朔,总督卢象升乞守制;总督大同山西等处御马监太监陈贵奏留,从之。
兵科给事中钱增劾杨嗣昌主款非是;嗣昌引罪。
丙寅,以商周祚为吏部尚书。
己巳,浙江提学佥事刘鳞长言七事:曰尊圣道、曰恤靖难诸臣、曰定礼制(出继子为本生父母丧服:小祥内服斩衰,称降制;小祥外如伯叔服,称心制)、曰射礼、曰访逸才、曰清庠序、曰重教职;礼部议之。
杨嗣昌奏言:『臣闻月食五星,古来变异,史不绝书。然亦观其时政事相感,灾祥之应,不一其致。昔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月食火星,明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唐宪宗元和元年月食荧惑,其年田兴以魏博来降;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月掩荧惑,明年兴师灭北汉,遂征契丹,连年兵败。今者月食火星,犹幸在尾内,则阴宫外当阴国,主上修德以召和、治内以感外,必有灾而不害者矣』。丁丑,工科都给事中何楷上言:『火星四月二十六夜逆行至尾八度,为月所掩;今五月望日已退至尾初度,渐次入心。古人皆言:月变修刑』。又言:『礼亏,则罚见荧惑。诚欲措刑,莫如右礼;诚欲右礼,盖先省刑。今爰书之烦极矣,部司议宥,止于重辟数人;而未结之案,先后累累,谁复过而问焉。「会典」热审事例,有轻重囚犯急与问理及出狱听候之令,今亦可仿而行之。杨嗣昌缕缕援引,出何典记?其言建武款塞者,欲借以伸市赏之说也;其言元和宣慰者,欲借以伸招抚之说也;其言太平兴国连年兵败者,欲借以伸不敢用兵之说也。附会诚巧,矫诬实甚!念皇上察之』。
癸酉,许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卢象升守制。
戊寅,遵化喜峰口雪三尺。
丙戌,始定高墙罪宗五年审例。又京师官民殊死以下,许保候即结。
六月癸巳,安民厂灾,伤万余人。武库既空,发五千金赈恤。
召陈新甲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先是,有旨并推在籍守制;盖杨嗣昌为新甲地也。
丁酉,湖广道试御史林兰友劾大学士张至发票拟屡误,经画无闻;并言『兵部尚书杨嗣昌主画中枢,束手无策;惟求市赏,苟且侥幸:是岂皇上所以夺情意乎』!忤旨,谪外。
辛丑,召惠世扬为兵部右侍郎。
己酉,召吏部尚书商周祚等见于中极殿,谕以新维冯元飙巡抚陕西,元飙殊非巡抚才;余各问兵食计。户部尚书程国祥言:『京师赁房月租及天下会馆租,岁可得五十万』。工部右侍郎蔡国用言:『崇文宣武街石除中道外,可培修外城』。识者笑之。
乙卯,以礼部侍郎傅冠、户部尚书程国祥、兵部尚书杨嗣昌、工部右侍郎蔡国用俱为礼部尚书,礼部右侍郎方逢年、大理寺少卿范复粹俱除礼部左侍郎,并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嗣昌仍署兵部。
丙辰,以卢象升为兵部尚书;仍总督,候代。
是月,京师、山东、河南大旱,蝗。
清兵屯大青山议和,巡抚辽东方一藻奏闻,以我弱,引隆庆封俺答故事;兵部尚书杨嗣昌阴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