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死新平堡,其妻兀浪哈丈率众自得胜路入犯,自洪赐、镇川等堡拆墙入。忽报插汉至孤店三十里,初不传烽,以王喇嘛僧止战也;急收保倚北关为营。遂围大同,虎墩兔屯海子滩,代王同士民力守。乃分屯四营,流掠浑源、怀仁、桑干河、玉龙洞二百余里,遣人至总督张晓所胁赏;晓遣西僧王哈嘛往谕。时苦旱,乏水草;援兵渐集,乃退。冀北道副使李贞宁借帑金千八百有奇,劳左卫城守军;后坐是削籍。
是月,西安府城夜坠火数十,大如碾、次如斗;时出入民舍。民各禳之,不为害——七月止。
六月庚寅朔,西人犯大同,山阴知县刘以南御却之。
壬辰,礼部尚书孟绍虞致仕,赐金、币;以何如宠为礼部尚书。
癸巳,插汉虎墩兔憨出塞。
乙未(原文误乙巳),上召廷臣于平台,问「插汉近状若何」?来宗道曰:『插出口,近已解严』。因许发帑十万;户部侍郎王家桢曰:『已给八万矣』。上责家桢不为预备。又以刑科给事中薛国观疏营伍之弊,令自宣读;至「关门虚冒」,上称善,复以其疏示诸臣。召兵部,问插汉状;王在晋对曰:『插已退矣』。上问「何以即退」?刘鸿训曰:『寇志流掠,顿兵坚城之下,知其不久』。上是之。召提督京营保定侯梁世勳,戒以训练。谕科、道以「民为邦本」;复出御批文册,令遍阅。
命翰林官凡值召对,入侍记注。
朵颜三卫头目束不的与虎墩兔憨构兵,总督张凤翼檄谕之曰:『尔始祖都督完者帖木耳以来,世效忠顺。插汉夺尔巢穴,尔聚兵报复;然尔三十六家力弱,又合顺义王乃济。今闻遂欲东合,抑何自贻伊戚乎』?
辛丑,诛锦衣卫都指挥使许显纯。
插汉虎墩兔憨欲讲赏得胜口;上以得胜口无险可恃,狡谋叵测,勿许。时上锐精边事,欲矫弊更辙;以市赏日坏,徒耗金钱、隳军实,因卜素没革其赏。虽边臣屡为插汉请,勿允也。
乙巳,大学士杨景辰免——以预备「要典」不自安,屡请告;允之。
削前大学士冯铨籍,并削黄运泰、阎鸣泰、周应秋、范济世籍。
丁未,议招海盗郑芝龙。芝龙,本寠人子;流入海岛,倭主女妻之。一日,挐舟亡归;无赖群附,求返内地;军师纳其金,爽约;遂寇掠海上。
召朱燮元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贵州、四川、湖广、云南、广西军务,兼督粮饷;移驻贵竹。
户科右给事中黄承昊言:『祖宗朝边饷止四十九万,神祖时至二百八十五万,先帝时至三百五十三万。迩来又加六十八万,今出数共五百余万,岁入不过三百万;即登其数,已为不足。况外有节欠,实计岁入仅二百万耳;戍卒安能无脱巾,司农安得不仰屋乎!乞敕各边督、抚,清核历年增饷。至京支杂项,敕各衙门各自严汰。又先臣叶淇变盐法、改折色,以至边粟涌贵;必复祖制开中输边之法。西北多旷土,责有司开荒,以足军饷』。上纳之。
清兵攻锦州,入骆驼、大兴等堡。
壬子,谕阁臣曰:『朕览御史顾其国奏,骚扰累民,莫甚于驿递。朕思国家设立勘合、马牌,专为军兴及奉命使臣之用;近多徇情,以送亲故。供应之外,横索折干;小民困极,甚者卖儿鬻妇以应之。卿等传示兵部:一仿旧例,出入文武诸臣有当用勘合或当用马牌,申敕内外;其余尽禁绝之,以清弊源』。
大学士来宗道免。时宗道居相无所长短,倪元璐每有陈说;宗道辄止之曰:『吾翰林故事,惟香茗耳』。时谓之「清客宰相」。
削故大学士魏广微爵。上谓廷臣曰:『故辅魏广微逞臆借威,箝害朝政。以国家大柄授手逆璫,毒遍海内;广微实为祸首。会论佥同,朕不敢私;以先朝焦芳例,除名为民,追夺恩廕,以为人臣附奸不忠者之戒』。
先是,肃州城外哈罕察库儿以三百人叩嘉峪关求赏,总兵官徐家寿伏地炮以待之;诱至,多毙于炮,绰库儿仅以身免。于是忿恨,合黄台吉谋大举入犯;边臣告急,上以家寿启衅妄报斩获,下台讯。
丙辰,召廷臣于平台,以御史吴玉疏钱粮积弊宣示阁臣;问玉「何以不指名具闻」?玉对曰:『此弊非独一人一事,无可指名』。上曰:『然』。又出户部右给事中黄承昊疏,〔读〕至「京支杂项钱粮」,问户部侍郎王家桢「何滥增至此」?曰:『皇祖出数少、入数多,故太仓积余七百万,内帑又亡算。后边臣随请随给,出入不相准』。又读至「盐法,阁臣请复祖制,开屯种引」,上然之。又出宣府巡抚李养冲疏,云『旗尉往来如织,踪迹难凭。不赂之,恐毁言日至;欲赂之,愁物力难胜』;上不怿。兵部尚书王在晋曰:『大同燹掠,宜以按臣勘报,不烦旗尉』。上曰:『疆事伏一哈麻僧讲款,不将轻我中国哉』?刘鸿训曰:『讲款,权也』。王在晋曰:『辽衅十年,东援之兵亡者不归、归者不伍;今边饷匮缺,或至三年』。上以问王家桢;对曰:『延绥缺甚』。问刑部侍郎丁启浚以李实事:『追取空印奏本,为李永贞草;其墨压朱,何未具狱也』!诸臣唯唯而退。
秋七月辛酉,户科给事中韩一良上言:『皇上平台召对,有「文官不爱钱」之语;然今何处非用钱之地,何官非爱钱之人。皇上亦知文官不得不爱钱乎?向以钱进,今安得不以钱偿!内外陞选,俱以贿成,而吏部之始进可知也;科道亦以此得之、馆选亦以此得之,而新进之末路可知也。今言蠹民者,动归咎于守令不廉;不知州县亦安得廉!俸薪几何?上司督取,不曰「无碍官银」,则曰「未完抵赎」;要路过客,动有书仪;一遇考满朝觐,辇金满车,犹忧谴责:此金非天降、非地出,而欲守令之廉得乎?今日之势,欲求人之独为君子,己必不能惟大为创;逮其赃甚者,使天下之臣视钱为污、惧钱为祸,庶几「不受钱」之风可睹矣』。次日,召廷臣于平台,命韩一良诵前奏,嘉奖之;遂超擢一良为右佥都御史。
壬戌,太白昼见。
工部主事徐尔一讼故经略熊廷弼之冤曰:『广宁兵三十万、粮数百万,尽属王化贞;廷弼麾下,止援辽兵五千耳。且驻右屯,去广宁四百里;化贞逃溃,独以五千人至大凌河付之。其与慕容垂三军万独全相类,奈何与化贞误用西人同日道哉!乞赐昭雪,为劳臣劝』。不听。
癸酉,召廷臣及督师尚书袁崇焕于平台,上慰劳甚;至问「边关何日可定」?崇焕应曰:『臣期五年,为陛下肃清边陲』;慷慨请兵械转饷。且曰:『边臣效命,动忧掣肘。吏部用人、兵部指挥、户部措饷、言路持论,皆与边臣尽相呼应,始可成功』。上曰:『然』;赐崇焕食。出至午门,朝臣问崇焕「五年期当有成算」?崇焕曰『上期望甚迫,故以〔五〕年慰圣心耳』。识者叹曰:『主曰英明,后且按期责效;崇焕祸不旋踵矣』!时朝议忧毛文龙难驳,大学士钱龙锡过崇焕语及之;遂定计出。
乙亥,严禁私驿。
诛太监李永贞,共籍银二十九万。
丙子,再削张我续、岳骏声、吕图南、王珙、潘士闻籍——御史王宗吕劾其党阉也。
己卯,锦州城成。
壬午,海宁、萧山大风雨,海溢;溺人畜亡算,伤稼。
癸未,赐袁崇焕尚方剑。
初,广宁塞外有炒化煖兔贵英诸部、蓟镇三协有三十六家守门诸部,皆受赏。至是,中外迎上旨,并革其赏;诸部已哄然。会塞外饥请粟,上坚不予,且罪阑出者;于是东边诸部落群起扬去,清遂尽收诸部,而边事不可为矣。
甲申,辽东宁远军譁;以军粮四月不得发,因大噪,执巡抚右佥都御史毕自肃。自肃尝为奏请,户部不之发,悍卒露刃排幕府;自肃及总兵官朱梅、推官苏涵置谯楼上,捶击交下,自肃伤殊甚;括抚赏金及朋桩得二万金,不厌,益譁;遂借商民足五万,始解。自肃草奏引罪,走中左所;八月丙申,自经。袁崇焕至,宥首恶杨正朝、张思顺,诱捕其党,斩十六人,治本帅罪有差。
给袁崇焕十万金,资鼓铸;仍发饷金二十万。
丁亥,诛故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
八月丁未,上始御文华殿参详章奏,翰林、科道各二人备宣读,中书舍人二人侍班。
削邵辅忠、李精白、孙之獬、徐时泰等籍。
清兵攻黄泥洼,袁崇焕令总兵官祖大寿御之。
壬子,翰林院编修吴孔嘉削籍。孔嘉以怨讦奏黄山之狱,倾陷甚众;至是,褫职。
山西阳和卫地震,浃日不止。
九月戊午朔,赠故吏部郎中夏嘉遇官及侯震阳等有差。
丁卯,夜,京师地震。
辛未,召廷臣及督师兵部尚书王象干于平台,问象干「方略」;对曰:『插汉虎墩兔憨与顺义王卜石兔、哈喇慎、白黄台吉,俱元小王子之后。自黄台吉与插汉哄,去岁卜石兔西走,哈喇慎俱被掳,白台吉仅身免;东哈部今无几矣。朵颜卫部三十六家今日之计,当联络与哈喇慎合,可得三万人;诸部惟永邵卜最强,约三十余万人;若合卜石兔之兵,可御插汉』。上善之,命徃与袁崇焕共计。象干请发抚赏银五万。
庚辰,谕王象干曰:『前卿奏昔年抚赏合朵颜三十六家、布憨兔八大部费七万金,岁两市;今当倍之,且至三十六万。卿可传示袁崇焕确察以闻』。
海盗郑芝龙降。工部给事中颜继祖言:『芝龙既降,当责其报效;今后切勿用闽人』。从之。
壬午,大雷电。
癸未(原文误癸酉。或系乙酉之误,存疑),协理戎政兵部尚书吕纯如罢。
是月,插汉虎墩兔憨与卜石兔、永邵卜战,私卜五榜什妻败走,屯延宁塞外,穷兵追。卜石兔佯请款于督师,初请款以七万金,今倍溢至十四万;边臣不敢以闻。
旌都城孝女刘氏。民刘兰闺女,父死事母张氏,不嫁,年四十六;母八月没,遂绝粒死之。
冬十月己丑,召廷臣于文华殿,以锦州军譁、袁崇焕请饷疏示;阁臣求允发。上责户部尚书毕自严;又曰:『崇焕前云汰兵减额,今何仍也』?王在晋曰:『减汰,当自来岁始』。礼部侍郎周延儒曰:『关门昔年防〔囗〕,今且防兵。前宁远譁,朝廷即饷之,又锦州焉;各边尤而效之,未知其极』!上问延儒「计将若何」?对曰:『臣非阻发帑也;今虽予之,当益思经久之策』。上称善。又责给事中、御史言事皆失实:『朕召对商确,诸臣率以具文毕事』。群臣皆顿首谢。寻下毕自严于狱,削前户部侍郎王家桢籍。
丁酉,嘉兴生员魏学濂讼父吏科都给事中、太常寺卿;制有曰:『谓司马杨球之既除,此辈安容;假铜鍉伯华而无死,天下其定』。又曰:『卞壶诚奇,王裒可念;识归天传说之星,宝入地苌弘之血』。士林荣之。
戊戌,上〔御文华殿,以〕御史李茂芳疏兵饷示阁臣,李标曰:『钱粮内外互相觉察,外解责成司府,其议甚善』。上命户部尚书毕自严核新旧赋额详奏入出。御史李长春论吏部积弊及革吏胥事例充饷,阁臣称善。又命御史吴玉读其疏,玉故劾王在晋失事,匿不报。又刘鸿训擅改张庆臻敕书,玉亦劾之。李标请放归在晋,上曰:『事当有是非,何轻去之』!因问庆臻。庆臻急,顾诿中书;上叱曰:『敕岂可妄增乎』!更以问群臣,群臣皆谢不知。迨上阅兵部揭帖,则刘鸿训自增入也;遂命吏部会推阁员。戊申,兵部尚书王在晋免;大学士刘鸿训伏罪,戍代州卫;中书舍人田佳璧论死。
谕停刑。
癸卯(原文误丁卯),汉南盗四百余人自成阳、两当薄略阳,引土贼三千余人入略阳,偪汉中。官兵追至宁羗、阶州后,复还趋略阳;拒战,执关南道中军王道成;后以追急,弃道成于路。
十一月庚申,会推阁员成基命、钱谦益、王永光、郑以伟、李腾芳、孙慎行、何如宠等。寻礼部尚书温体仁衔钱谦益,密讦天启初谦益主试浙江,贿中钱千秋,不宜枚卜;癸亥,召廷臣及体仁、谦益于文华殿相质辨。良久,上曰:『体仁所言神奸结党,谁也』?曰:『谦益党与甚众,臣不敢尽言!即枚卜之典,俱自谦益主持』。吏科给事中章允儒曰:『体仁望轻,如纠谦益,何不在枚卜先』?体仁曰:『以卜相事大,不得不为皇上慎』。允儒曰:『朋党之说,小人以陷君子,先朝可监』!上叱之,遂下锦衣卫狱,削籍。礼部以钱千秋试卷呈;上责谦益引罪而出,命谦益回籍——旋除名为民。下千秋于锦衣卫狱。周延儒亦曰:『自来会推、会议,止以祖宗故事,实皆一、二人主持,余无所言;即言出而祸随之矣』。上大称善。
甲戌,白水县盗王二等合山西逃兵伪贾服掠蒲城、韩城之孝童淄川镇。时承平久,猝被兵,人无固志;巡抚陕西都御史胡廷宴庸耄,恶闻盗,杖各县报者曰:『此饥氓也!掠至明春后,自定耳』。于是各县不以闻。盗侦知之,益恣;劫宜君县狱,走苜蓿沟;通白水县役杨发、蒲城王高等购边盗王嘉胤等五、六千人,聚庆阳、延安之黄陇山,分三路掠鄜州、延安。
戊寅,赠故刑部尚书王纪太子太保,廕子入国子监。
癸未,上南郊。
十二月己丑,大学士韩爌入朝。
壬辰,赠故都察院左都御史邹元标官;予祭葬,立祠,諡「忠介」。
己亥,官兵剿上杭、武平盗,大败之;明年二月,平。
御史吴甡言:『京察在迩,恐遗奸未尽,借察以掩其奸。若辈非考功之法所载也:如摇动国母、偪封三王,曰佐逆;门户封疆、借题杀人,曰害正;建祠聚敛、「要典」诋诬,曰媚璫;矫旨加御、一岁九迁,曰速化。此辈若溷入察典,非法之平。宜命部院科道汇叙前罪职名,各注事实,合疏请旨,特赐处分其职业不修考察如例』。上是之。
辛酉,周顺昌子茂兰讼冤;上愍之,赠顺昌太常寺卿。制有曰:『碑踣元佑,大升公正之群;墓显汤阴,炯监孤忠之魄』。又曰:『学圣人之中,宁存狂狷;睹忠臣之报,弥愧奸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