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四季不停的变更,夏天还是那么炎热,秋天还是有一丝微凉,冬天还是那么寒冷。哥哥的话语仍旧只有那么一句。
而桃花的纷飞,就只有在四月份左右才会显现的景象。
我不禁叹息,难道我注定要独自一人。可是又想到,像我这样的人,或许生来就注定了孤独。
被所有人所抛弃,那为什么还要存在这个世界上,我默默的想着。
院子里的那个不结葡萄的葡萄架不见了,奶奶趁我上学的时候撅掉了我一直阻止撅掉的葡萄架,奶奶说:“它又不结果,留着占地方。”看着没有葡萄架的院子,泪止不住的流,我跑回自己的房子,倔强的不肯吃晚饭。
奶奶止不住的叹息,而我却默默的流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那葡萄架很熟悉,熟悉到它不见了就有些呼吸困难,不知道为什么。
然而我并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同它一样被抛弃。所以说其实我和它是一样的对么。
小学毕业的那一年,是我12岁生日。
生日那天,我去了很多我和安嘉一起走过的地方。这么久了,我还是无法忘记她。每次想到她,眼泪会不觉得落下。闭上眼睛,仿佛她还在身边,从未离开。然而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生日那天的晚上,家里接到一通来自爸妈的电话,他们传送的内容是,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在我生日的这天的下午死掉了。
爷爷奶奶都哭了,而我没有哭,也没有觉得难过,悄悄的退出客厅,在院子里,仰望星空。
哥,你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
我就在院子里坐了一夜,身上全都是蚊子叮咬的痕迹,我却完全不在乎。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爷爷和奶奶脸上挂满了愁容,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一直的叹息,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一直都很压抑。
生日过后的几天,也就是哥哥去世的几天后,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华丽优雅的中年妇女。奶奶说,她叫苗邬梅。
苗邬梅对着爷爷奶奶叫的是:“爸,妈。”
我隐隐约约猜到她的身份,却不愿承认。听着苗邬梅和爷爷奶奶说哥哥的事情,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奶奶开口对我说:“默默,她是你的妈妈。”
被称作我妈妈的妇女坐到我身旁,将我搂入怀里。
我没有反抗,而是就这样木木的,就像一个玩偶一样。我睁大了眼睛,清楚的看到苗邬梅发红的眼眶和含有泪水的眼眸。她身上的香水味更让我觉得陌生。
苗邬梅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静静的看着我。似乎我都在认为苗邬梅在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默默,妈妈带你回家好不好?”良久,她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冷笑着说道:“回家?这就是我的家,还要回到哪里去?”
苗邬梅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挣脱了她的怀抱,厌恶的看着她。
从小想要妈妈陪伴的我,看到妈妈的时候却想要她赶快离开,这就是间隔吧。而且那个时候的泠默有些怀疑,说不定自己真的是被捡来的呢。
沉默了很久,没有人说话。“回属于我们的家。”苗邬梅缓缓开口,期盼的看着我。
“这就是属于我的家,你们那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那,所以我不会和你走。”我语气很强硬,表明了我的立场。
奶奶在一旁看着我,只有忍不住的叹息,似乎早就想到我会是这个样子了。
又陷入了沉默,我想快点逃离,我怕再多呆一会儿,可能就会被苗邬梅眼里的炽热所融化掉我的冰冷。
“你必须和你妈妈回去,我和你奶奶年纪大了,你可不能再拖累我们。再说了,你哥哥刚走,你要替他陪在你爸妈身边。你爸妈那边条件也好,跟着他们我和你奶奶也放心。”爷爷严肃的说道,下了最后的命令。
我知道,这次不管我如何反抗,都无法逃避要和妈妈离开的事实。内心的倔强还是想要反抗,凭什么哥哥离开就想起我了,要是哥哥一直在,是不是我永远也不会回到父母身边。
我的亲生哥哥,就像我变成了他的代替品。我对父母的思念,一瞬间轰然倒塌,我厌恶他们。
“不要。”我大声的喊了出来,然后跑了出去,没有方向,就这样一直往前跑。
奶奶安慰着苗邬梅说道:“默默这孩子犟,一会就好了,她会和你回去的。”奶奶明白苗邬梅并不容易,太多太多的苦衷不能够说出来,没有办法的事情,作孽啊。
一片寂静,却传出了苗邬梅的低泣声。
我真的不想和她回去,也不愿和她回去。我真真实实感觉到我就是哥哥的替代品。哥哥走了,才会被他们想起的替代品。既然如此,我干嘛要作贱自己。
那个时候的泠默不懂事,这样的不懂事狠狠的伤了苗邬梅的心。
我一直跑一直跑,天色暗了,被墨色所渲染,是谁打破了一瓶墨水吗?没有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被石头绊倒,反正是在草地里,索性不起来,就这样躺着,不知名的液体润湿了眼眸,慢慢闭上双眼。
有人摇了摇我,“默默,醒醒,别睡了。”好听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男生坐在我旁边,白色衬衣,浅蓝色牛仔裤,微风吹动着他的头发。看似熟悉却又很陌生。
我坐起身来,看着他,到底在哪见过他呢?怎么记不起来了。
“你是谁?”把疑问问出口,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挂有淡淡的笑容,似笑非笑。
“我是……”他似乎有些失落,低下个眼眸,淡淡的语气。
“哥哥。”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打断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这样的冲动。可是这个男生,真的是哥哥吗?可是哥哥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他点头,没有计较我的无礼。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宠溺。
果然是哥哥,怪不得觉得好像在哪见过,那次妈妈寄衣服的时候附带了哥哥的照片。照片上的哥哥很冷漠,像桀骜不驯的孤独的荆棘鸟。我不由的感叹到,我和哥哥唯一相像的地方大概就是我和他都有的孤僻吧。
“和妈妈回去吧。”泠宸开口道,语气很冷,我忍不住打了颤抖。“我做不到的,你来完成吧。”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泠宸拥入了怀中。哥哥的怀抱很冰冷,而我却能够感到温暖。因为这个人,是哥哥呢。
瞬间,哥哥消失不见了。
“默默,醒醒。”苗邬梅摇着我将我唤醒。
我差异的看着这个女人,有些不悦,都是她,打断了我和哥哥的相见。我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完全不理会她,就离开了。
我听到了苗邬梅的叹息,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没有说一句话。
爷爷看到我和苗邬梅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微微皱着眉头,我直接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门从里面锁了起来。
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的我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饿意。
为什么总会发生这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一夜似乎过的很是漫长,然而再漫长的夜晚也会有黎明到来的时候。
饭桌上,我沉默着,为什么苗邬梅还没有离开。
奶奶劝着我说道:“默默,一会儿你就和你妈妈回去吧,你妈妈放下工作来找你也确实不容易。”
就像完全没有听到奶奶说话一样,自顾自吃着东西,没有一丝的食欲,却还是机械的吃着,就像只有我一个人,而他们都不存在一样。
脑海里想起了泠宸所说的话,代替他吗?可是泠宸,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呢?这么多年对我的不管,现在想起我来了,难道以为我是死人吗?
“泠默。”爷爷严肃的叫着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爷爷开口打断这样的气氛,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泠默,你和你妈妈回去吧。”
这样的语气,竟然听的我有些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要我。
我狠狠的摔了手中的筷子,爷爷的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我有些不可置信,却还是很快的就接受了。
所有人都错愕了,尤其是苗邬梅,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们全当我死了。”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顾他们的吃惊和愤怒。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异常的平静。
当爷爷的第二个巴掌快要落下的时候,苗邬梅挡住了,我仍旧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不领情,如果不是她突然来到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多么希望,苗邬梅可以不存在,那这样是不是自己也会不存在呢?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从未出声。
脑海里又响起了哥哥的话,我知道,那次见哥哥只是一场幻觉,因为哥哥早都不再了。但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沉迷于这样的幻觉。和他没有一点亲情,竟然也会这样,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
他们说,泠宸和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
到现在,我除了选择离开这里,还能够有什么办法呢?是不是这就是早已注定好的呢?
“我跟你回去。”我轻声说道,那声音轻的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苗邬梅过来抱住我,我没有推开她,因为我看到了脸上有一丝笑容。这个刚刚失去儿子的女人,身形十分单薄,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终于,我随着这个女人坐上了黑色的轿车,往城市的方向驶去。苗邬梅的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将我拥入怀里,看着她,她身上陌生的香味让我感到难受,我想起了奶
奶身上雪花膏的味道,我感觉我就像那个被撅掉的葡萄架。
果然,我和那株葡萄架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我知道,可能我再也回不到这里了,这里有我十二年的时光。然而这么多的时光里,我只想记住的是和安嘉在一起的日子,是我十二年里最美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时间,终究会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