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缤纷闪耀,我想要借助那一点光,让我的生命也灿烂一些。我在对你的向往里,逐渐丰富自己的一切,感谢你让我变得越来越好。
等凤凰花开
七里
林宇第一次看见张静书时,张静书正捧着一本杂志坐在红色的消防箱上。穿纯白T恤的女孩子面容纯净,海藻一样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
刚从篮球场上“拼杀”回来路过教学楼的林宇突然觉得这世界无比安静,长长的走廊里只剩下阳光的喧嚣。
张静书抬头,对着愣愣站在她面前的男孩子笑了笑。林宇的心被狠狠地击了一下,顿觉阳光失色。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句:“我……我正好路过。”然后,落荒而逃。
高二(3)班,张静书,红色的校牌上“明晃晃”地写着。是的,林宇只是恰好路过,不过是打球回来去教室拿饭卡而已,不过是偶然兴起走到这一僻静的角落而已,不过是恰好瞥见了安静地看书的张静书而已。然而,年少的林宇心里,却莫名其妙多了一丝情愫。
林宇在寝室卧谈会上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先从班上最近发生的事情起,扯到班上其他女生。由点及线、由线到面地说到年级里其他班的女孩子,最后终于扯到重点:“三班的张静书还不错吧?”林宇刚刚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寝室里安静了3秒,很诡异的3秒。林宇的心“咯噔”一下,以为自己问出了什么愚蠢的问题。正要打个“哈哈”带过问题,寝室长不怀好意地“嘎嘎”怪叫起来:“林宇,你不是看上张静书了吧?”
林宇愕然。这是什么跟什么嘛,不过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而已,哪里就扯到喜欢不喜欢上了?等等,张静书……张静书?好熟悉的名字。他想起某一个类似的晚上,寝室长带头说起很多女生,其中有一个是不是就叫作张静书?当时自己一脸不忿说了一句:“皮相好的女生专门就是对付你们这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人。”那个时候,他甚至都没见过张静书。
这下糗大了,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林宇长啸一声企图用更高的分贝去压过寝室里群狼的怪叫,然后,寝室楼下亲爱的楼管扯起他洪钟一样的嗓子:“‘613’干什么,干什么,造反啦?”
林宇一脸晦气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努力不去听那些掩饰不住的窃笑。他只盼望着他的同伴不会是个大喇叭。事实证明,林宇高估了他跟室友的革命情谊。连着一个礼拜过去了,每到课间,总有人凑到他跟前说:“喂,张静书在走廊哦。”“嘿,我看到张静书在球场了!”……
林宇一脸黑线,只想发飙。事情要是闹大了,他不是自己找死吗?终于有一天,他遭遇了他害怕已久的事——与张静书面对面碰上。而且,周围没有其他人。
林宇想跑,脚却不听使唤了。1米6的张静书,仰着她白皙的小脸看着逆光里1米8的林宇,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林宇讷讷不能言,半天蹦出一句:“你……你好!”才说完,他立马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这是哪门子搭讪?张静书还是笑,小白牙在阳光下可爱得很。林宇傻了,做出了可以铭刻在林宇耻辱史上的一件事——他再一次慌不择路,夺门而逃,还带翻了张静书放在台阶上的牛奶。
林宇回到寝室里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谁要是再拿张静书开玩笑,他就要不客气了。还亏了他的铁血政策,流言止在传播初级阶段。当然,这不包括日后知情的室友隐晦地取笑。林宇十足的好脾气,就等着事情淡下去。偶尔远远看到张静书,也要绕道走一程,他可不想再一次在张静书面前狼狈不堪,之前两次的经历足以让他懊恼终生了。
事情也真的淡了。学校里的生活丰富多彩,从来就不愁没有新鲜事来分散少男少女过剩的精力。林宇在教室与球场间奔波着,转眼间就是高三了。课桌上高高堆着的辅导书还有那一张接一张发下来的试卷挡住了林宇的视线,估计张静书每天也是考试做题了吧,林宇在难得的休息时刻会淡淡地想。不过,张静书那丫头又乖巧又机灵,还说自己想考上××大学呢。
时间飞快,高考在期盼与拒绝中来临又结束了。
林宇一个人抱着一箱子书在校园中晃荡,这个生活了3年的地方,真要离开了。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西栋顶层的走廊,那个红漆的消防箱还在原地方放着,被白色墙壁映衬得格外醒目。林宇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坐在消防箱上对着自己粲然一笑的女孩子,心不由得软软的。
9月,阳光绚烂。林宇站在×大的凤凰花树下看着张静书远远地走过来,笑得一脸灿烂。
钻石星为我证明
笛子酱
三枚信封
8月底的阳光泼下来,范苗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的目光在面前的树干上扫动,手指触到熟悉的痕迹,转身对两位少年说:“没错,就是这棵树!”
“我来!”曹铭撸起袖子,将带来的铁铲奋力向地上一铲。迟子意推了推眼镜,上前帮忙。
三人站在土坑旁,望着半掩在泥土里的朱漆小木箱。范苗蹲下身,随着一股泥土香,“嘎”的一声,箱盖开了。三枚一模一样的天蓝色信封,写着三人的名字。
他们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字迹,竟有些害怕面对那个旧时光里的自己……
那是2008年8月,三人收到各自的录取通知书,他们发现即将天各一方。此前他们从不知道,人生还有突如其来的告别。
两个“共同”
从懂事开始,范苗的记忆里,就被曹铭种下了种子。他们两家是对门。每天早上,背着书包的范苗打开家门,就迎面撞上曹铭嬉笑的脸。日子久了,范苗觉得有必要找曹铭谈谈。
那天,她大清早就在门口拦住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曹铭,如今我们上一年级了,希望你以后树立更高远的人生目标,我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两个“共同”让曹铭心花怒放,连连搓手,连鼻涕都忘了擦。
虽然在学校混得风生水起,范苗却有了新的烦恼。不知何时起,爸爸、妈妈开始了频繁的争吵。那个夏夜,她皱着眉一脚踢开阳台的纱门,趴到护栏上呜呜哭了起来。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保准你看了会高兴!”范苗循声转头,看到隔壁阳台上,曹铭正向自己招手。
曹铭领着范苗七拐八弯窜进了毗邻工厂的一所职业学院,终于在一栋废弃的高楼前停下来。曹铭拉起范苗,“呼哧呼哧”爬上顶楼,推开虚掩的天台铁门,手向前一挥:“看!”
瞬间,夜风如水,星空璀璨。
范苗看到远处楼顶栏杆边的那座天文望远镜时,感觉6年人生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我探险的独家发现!”曹铭说,“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相见恨晚
曹铭和范苗私下有往来,但应她的要求,他在学校装作和她不熟。
他们常常在那栋废弃的教学楼楼顶会面。两人偶尔也聊聊人生理想。曹铭的梦想是赚大钱,这让范苗嗤之以鼻。
在曹铭心中,他和范苗会永远保持这样的状态。日复一日的时光,虽然烂熟于心,却也令他心安。
直到五年级那年,正在阳台上晒衣服的范苗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在读英语,字正腔圆。范苗探出身子,扭头向楼上的阳台拼命望啊望。可惜,一无所获。
第二天是周末,范苗喜滋滋地跑去老师办公室询问下周一国旗下讲话的人选。
老师的回答让她大受打击,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迟子意。
周一的清晨,随着广播喇叭里念出“迟子意”这个名字,一个清秀却略显羸弱的少年,缓缓走入范苗的视线。
迟子意是范苗班上的转校生。班主任要他作自我介绍,他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画起图来。范苗屏息静气地看他一笔笔画出地球、月亮、天王星、黑洞……乃至一部分银河都被他从脑海中复制到了黑板上。
全班鸦雀无声。
后来,在狭窄的楼道上撞见过几次迟子意,范苗才意识到他就是楼上新搬来的读英语的邻居,这让她心中莫名狂喜。他对她来说充满着磁力,引她探寻。为了和迟子意建立更亲密的外交关系,她还把楼顶上的“秘密”泄露给了他。
果然不出范苗所料,刚爬上顶楼的迟子意一看到那架望远镜就激动地飞奔过去。
泄密一事,范苗很干脆地向曹铭坦白,并提议以后三人一起去楼顶看星星。曹铭半晌才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范苗本想翻个白眼,但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借迟子意的作业和课堂笔记来“复制”一下。
三人第一次同赴顶楼,范苗和曹铭就被迟子意的气场震慑:他一言不发地拿出一本说明书,边翻边碎碎念:“估计这些年你们都没看到过什么东西!”
曹铭不服气:“我们都是晚上来看的,只看到一片乌漆抹黑。”
迟子意把主镜头前的一个黑盖子猛地揭开:“连保护盖都没打开,你们这些年都看了些什么?”
范苗和曹铭顿时羞愧无边。
在迟子意耐心的指导下,范苗和曹铭第一次通过那个长长的镜筒看到了天空上的星体。一夜观星,让他们三人第一次明白“相见恨晚”的感觉。革命友情从此奠定。
真的不公平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曹铭心里盘旋,自从迟子意出现,他觉得范苗离自己越来越远。
曹铭突然变得异常大方,不仅天天请范苗吃零食,还给迟子意买了一套很贵的天文书。
耳目众多的范苗很快得知,曹铭把迟子意的课堂笔记“复制”了许多份,在校内大肆出售。
迟子意知道后大发雷霆,当即拉着范苗冲到曹铭的班上。
彼时,他正在和买家算账,手中刚接过的钞票,被迟子意半空中挥来的手打落。
曹铭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屈辱,他突然抓住迟子意的双肩,脑袋狠狠地撞向对方额头,然后一拳接着一拳,雨点一样落在迟子意身上。
那次冲突之后,范苗一连几日都看不到曹铭。周五的傍晚,是三人约好去学院顶楼看星星的时间,可这次,曹铭一直没有来敲门,范苗只好和迟子意去了。
谁知,刚推开天台的铁门,就远远看见曹铭的背影,以及他脚下支离破碎的望远镜。这时,迟子意已经失去理智,冲过去和曹铭扭打在了一起。
范苗生气了,不打算劝架。终于,耗尽力气的少年,双双瘫倒在楼顶冰凉的水泥地上,不住地喘着气。那天,迟子意第一次提起他的爸爸。
迟爸爸曾是一家天文望远镜工厂的设计师,因为被人诬陷泄露了机密设计图纸而锒铛入狱。
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从小对星空就有向往,而父亲的冤屈,又成了他前进的动力。后来,他真正从天文中找到了快乐。他想走得更远,去看看地球之外的世界。他第一次看到那架望远镜就认出是当年爸爸设计的……
天色渐暗,星子一颗颗蹦跶出来。曹铭突然嗤笑问:“迟子意,你既然什么都懂,那宇宙里会有一颗星星上面铺满钻石吗?”
迟子意淡定地说:“虽然目前没有发现,但宇宙如此浩渺,我觉得应该会有的。”
“好啊!”曹铭握拳,“到时你一定要给我找一颗钻石星来!”
迟子意果断答应了。
范苗问:“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少年和少年面面相觑。
范苗想出一个文艺的办法:三人将心里话都写在纸上,装进三个同样的蓝色信封里。她翻出一只陈旧的朱漆木箱,将三枚写着各自名字的蓝信封放了进去。
他们在学校里千挑万选,最终决定把箱子埋在一棵皂角树下。范苗说:“如果我们50岁的时候,钻石星还没出现,那就算迟子意输了哦!”
赌注是,输的那个人,要尽一切力量,完成另外两人写在纸条上的心愿。
道不同不相为谋
高中文理分班,一向成绩不好的曹铭去了文科。范苗虽然对理科很吃力,但为了向迟子意看齐,就也选了理科。高中3年,范苗和迟子意两人的绯闻四起。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是最名正言顺的一对。
而曹铭也终于开始和各色女孩子招摇过市。偶尔撞见范苗和迟子意,他也十分坦然。
范苗想让两人和好,苦口婆心地劝了曹铭一次又一次。曹铭说:“对不起,我并不是刻意要疏远你们,只是感觉和迟子意做朋友太累了。”
“对我也是这样看的吗?”
“你当然不一样……”他下意识地否认,“可我觉得你心里是瞧不起我的,从一开始就是,你觉得迟子意上进优秀,我只会混日子。我想你还和我保持朋友关系,只是因为你重感情,割舍不下我们当初的童年时光。”范苗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曹铭,心里竟然是这样卑微、这样羞涩。
就这样,属于三个人的时光,终于走到了尾声。高三夏天,迟子意拿到了渴望已久的南大通知书,范苗也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学校。至于曹铭,曹爸爸豪迈地送他出国留学了。
2008年的夏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重逢。
最后呢
2012年,天文学家真的在宇宙里找出了一颗钻石星。
没有丝毫犹豫,范苗就将这条新闻用短信发给了迟子意。然后她又即刻拨了国际长途。
一接通,她就激动大喊:“曹铭曹铭,钻石星真的存在,哈哈!”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她挂了。
看完新闻,范苗已满脸泪水,她翻箱倒柜,找出了那枚痕迹斑驳的蓝色信封。
如果他们当初不曾天各一方,她也就不会在高中毕业那年,得知迟子意真正的心意。
2008年夏天,迟子意站在皂角树下,拿出自己的纸条,一字一顿地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去天空探索爸爸留下的痕迹,我还希望,能和范苗、曹铭做一辈子的朋友。”
一辈子的朋友。在她以为他们心照不宣地喜欢彼此多年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而曹铭也立马大声说出纸条上的话:“我要赚大钱,娶范苗!”
曹铭涨红了脸。他索性豁出去了,反正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说出来,自己才会没有遗憾。
两位少年的声音,混杂着那个8月的光影,在范苗的眼前晃来晃去。那天,她耍赖了。就算男生们再三盘问,她也坚决不肯透露自己的信封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