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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伤二心

天朝二年冬,萧霁睿回朝。同年,从容慕氏晋婕妤,芳嫔孟氏晋从容。

宫里头两位嫔妃同时有孕,且同在净荷宫。虽芳嫔被诊断有孕的日子晚了些,诸妃却也不曾深想。天寒地冻,方才清静的净荷宫却再度成为所有人注目的中心。

各宫的贺礼赏赐源源不断地涌来,芳嫔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学着婉辞的沉寂安静,微笑以对诸妃却不骄矜自傲。皇后大为称赏,常以芳嫔为后宫表率。

婉辞身穿月白的宫装,披着一袭温暖的雪白狐裘,埋脸衣领间却始终没有开口。霜娥将燕窝粥搁下,撅嘴道:“小姐,那样没心没肺的人你何必记挂着?”

婉辞淡淡一笑道:“我何曾记挂来着。”

霜娥抿嘴道:“脸上可分明写得明白。小姐,当初你在鸿锦寺为她的妹妹和娘亲向恪纯公主求情,亲自教她认字读书,在芳嫔面前力保她的安全,这些她可通通都忘记了,居然毫不犹豫地出卖你。这种人不值得你为她伤神。”

婉辞裹紧身上的狐裘,于冰艳揭穿事情真相之际,锦儿尚在养伤。她并没有告诉锦儿有关于冰艳与她的对话,只是不再见锦儿,每日命凝香照看她的伤势。洒脱如她心里也非没有半点芥蒂,但一事归一事,她奋不顾身的扑救确实避免了自己腹中胎儿受到伤害。她虽不能释怀却亦不能做到对她置之不理。

“她的伤势好些了吗?”婉辞问道。

霜娥点头道:“伤是大好了,小姐的事她也略知道些,听凝香说她一直喊冤枉,嚷着要见小姐一面。”

婉辞微微叹息。“你将她带过来,别惊动旁人。”

“小姐!”霜娥不满道,“这等背信弃义的人你还给她机会作甚?若是她巧舌如簧,你难道还信了她?”

“我的确不会再相信她。”婉辞缓缓起身,“毓妃虽然跋扈却光明磊落,犯不着冤了锦儿。但我还是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就算是为着她救我的恩情。”

霜娥不再异议。“就依小姐的,听听她到底能怎样颠倒是非。”

闲屏掩映,孤灯生寒。

锦儿跟在凝香与霜娥身后,低垂头悄无声息。待她扑通跪在地上时,抬起头才见她面庞满是泪水。“主子,您真的不信奴婢了吗?”

婉辞微微叹道:“霜儿、凝香,你们先下去,留锦儿一人。”

凝香忙不赞同地摇头道:“主子,您此刻非同往日,不能有半点闪失。奴婢不能留她跟主子单独相处。”

霜娥神情一凛,也重重点头。锦儿望着她们,复又转头凝望婉辞。面色憔悴,神情萎靡,木然的面孔上满是悲哀。

婉辞淡淡点头,没有坚持,的确她不能容许任何意外的发生。“锦儿,你还记得那时我对你说过地话吗?”

锦儿喃喃道:“主子说,在宫里面生存就好比是走独木桥,行差踏错,一步都不能回头的。锦儿听明白了,所以再没有想过要背叛主子。”她虽望着婉辞,眼神却空洞茫然。

婉辞亦专注回望。“我信你一次,却无法再信你第二次。”

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般的刺骨寒冷,锦儿不由自主地哆嗦。她重重地磕头道:“主子,奴婢过去的确被毓妃娘娘收买,那是因为奴婢认为主子与别的娘娘一般无二才会鬼迷心窍。可是主子慢慢让奴婢知道,您是真正拿心待我们下人的。您救奴婢妹妹的恩情奴婢尚且认为主子不过是在收买人心,可是主子教奴婢读书认字,教奴婢做人的道理。芳嫔娘娘要杀奴婢时主子拿自己做担保,这些奴婢不可能无动于衷。纵然奴婢前面有千错万错,如今真是一心一意待主子,绝无半点异心。主子您要相信我……”

她声泪俱下,听到耳朵里却分外尖锐。婉辞微微有些倦怠,久久没有言语。凝香冷笑道:“果真瞒不住了,你就利用主子的心软试图让主子饶恕你继续听你摆布吗?若非主子果真身怀龙裔,那么十个你也不够为主子抵命!”

霜娥亦帮腔道:“你亲口承认曾经被毓妃收买,你要让小姐如何相信你?枉小姐待你真心实意你却恩将仇报,小姐没有将你打入慎刑司你该庆幸小姐心地善良,你若真心悔改就不用在小姐面前假惺惺了,你早该告诉小姐毓妃收买你,好让小姐提早做准备,你却知情不报,还要我们相信你是真心为小姐好吗?”

锦儿嗓子里如同灌了沙砾,干涩万般,难以启齿。“主子,您对奴婢有一分的好奴婢就有十分的亏欠。奴婢不是不想说,是害怕辜负了您您再不肯信任奴婢。会发生那样的事奴婢真的全然不知情。明霞对毓妃娘娘忠心耿耿尚且是现在的下场,更何况奴婢只是她的棋子,怎会料不到将来的下场,怎会死心塌地为她效力。主子您不一样,您把我们看得和您自个一样,您教导我们要为自己活,要活得自在。奴婢就算瞎了眼也是分得清谁好谁坏,断断不会助纣为虐啊。”

婉辞疲倦地合上眼,她的哭声断断续续,都似打在她胸口上,隐隐生疼。“锦儿,你不必解释,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也不会处置你。你所说的我也当你是真心悔过,但我的确不会再留你在身边。我从第一天来这里便告诉过你们,我能担待的可以一并担待,一旦出了格却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即便我留下你,却不能不怀疑你的忠心,不能完全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事。”她睁开眼,眼底微有凄凉,“你我主仆之情,到此为止。”

“主子!”锦儿凄厉地唤道:“主子您请听一听奴婢的话。”

“你说吧。”婉辞不去瞧她。

锦儿咬一咬牙,眼角余光微微一瞥凝香,迅速道:“主子,知晓主子情况的不单单只有奴婢。事情从一开始便是皇后娘娘定下的计策,倘若皇后娘娘有心除去主子就是最好的时机。主子,您一定要想清楚。”

碧衣一闪,锦儿不觉一怔,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她颓然倒地。“凝香,你敢说主子的事情你毫不知情吗?”

凝香几分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神情冷冷道:“你不思悔改也罢,偏偏还要血口喷人!倘若皇后娘娘昨夜没有及时赶来,你可知道后果会怎样?主子心存仁厚,你却一计不成又想挑拨离间,你的所作所为根本令人发指!”

婉辞懒懒的抬手,幽幽叹道:“锦儿,有些事情无法强求,比如你我之间的情谊。”

锦儿恍惚地看着她,僵硬地站起身。“主子,是奴婢辜负了你,奴婢会一生吃斋念佛,祈求主子一世平安。”

她语气着实诚挚,婉辞不由心中一软。霜娥最是了解她,忙道:“既然如此,我送你走。以后自生自灭一切由你。”

她再度跪下,重重地磕头。“主子多多保重。”

卧房内,弥漫着龙涎香浓郁的味道,红烛高燃,烛油顺势而下淌满莲花状烛台。晨曦微露,徐徐升起的朝阳给天空披上橘色的外衣。

一双手臂将婉辞圈进怀里,她抬头,望进一双探究的眸子里。“时辰还早,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婉辞嘴角挂着柔柔的笑意:“在想之前发生的事。”

感觉萧霁睿的手臂圈得更紧。“你不提也罢,你一提朕便心惊胆战,恨不得将那宫女绳之以法。”

婉辞轻笑,柔荑温婉地抚过他的发丝。“我不是好端端地在皇上面前吗?皇上的担心反是我求之不得的荣幸。”

萧霁睿捏着她白皙的琼鼻,笑道:“避重就轻,分明不把朕的担心放在心上。”

“皇上对自己这般没有自信吗?”婉辞俏皮地笑着,灵黠的眸子盛满娇柔。

萧霁睿逸出一丝轻笑。“有时你会令朕害怕,总怕松开手便再也握不住你。”

她纤细的手指勾勒他俊挺的轮廓,指尖流泻的轻柔令他心醉。“我也会害怕,尤其当你是皇上的时候。”

他心口倏地暖融融的,笑问道:“那此刻朕是谁?”

她忍俊不禁,出其不意地点了点他挺直的鼻尖,道:“口口声声朕不离口,皇上难道还会不是皇上吗?”

萧霁睿面上虽在笑,隐隐却有沉重:“这个字已经成为朕的骨血,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方式,有时想忘也是忘不掉的。”

婉辞心一紧,渐渐体味出他话中的含义。“忘不掉就不忘,我陪你一起记着它。”

她甚少会强烈地表达一些很内心的东西,萧霁睿不由动容,微微一笑,忽问道:“你不再对朕的身份存有芥蒂吗?”

婉辞幽幽长叹,语气中有无限怅然。“我娘是性子非常激烈的女子。她很在意我爹,在意的程度恐怕在世人看来是不近人情的。我却认为那才是一个女子真正的极致,但世人懂得欣赏的却很少。等我爹懂得时,我娘已经撒手人寰。”

她停了停,萧霁睿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神情专注令她安心。“曾经我想过若没有那样的奇男子我会选择孑然一身,毕竟人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事,未必得不到便要耿耿于怀。”

“所以你不曾真正在意过?”萧霁睿撑起身子,问道。

婉辞看似不经意地笑:“明知无法得到的偏偏要去强求是伤人且伤己,自己所喜的强加于人也未必公平。”

“朕有时听你的实话总会心中不舒坦。”萧霁睿状似无奈的摇头。

她莞尔道:“若非你是皇上,换作别人我未必愿意坦诚相待。”

他笑。“这也算得朕的荣幸?”

“很多事,能说的未必能做,能做的却未必能说。皇上无须强人所难,更无须勉强自己。”婉辞浅笑。

萧霁睿愣怔,似是咀嚼她的话,久久没有作声。“你的实话虽然有时让人不舒坦,有时却让人真心赞赏。”他眼神微微有些迷离,“朕却有些遗憾,太过透彻的你倘或有一刻的纵情纵意亦是最难能可贵的。”

他扣住她白皙柔软的下颌,她剪水瞳眸清澈见底,蜻蜓点水地在她白皙的额头印上轻吻。“婉儿。”他唤着她的名,一点点沙哑蛊惑人心,“让我们彼此尽力学会做一些从前不会做的事好吗?”

她心头微微的震动,凝望他,轻微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是承诺亦是赌注。

她不能肯定结果,一如他所说的,尽力而非绝对。于他,却是最大的努力与让步。

未尝不是美丽的开始。婉辞唇际轻轻浅浅地荡漾清甜的微笑。

东边透着淡淡的天青色,浅淡的乳白色缓缓漫过天幕。

萧霁睿更衣完毕见她梳妆整齐,不由笑道:“你不必跟朕一般早起上朝,何不再睡些时辰,养足精神对身体也好。”

婉辞似喜似嗔道:“皇上这话倒像捻酸带醋,像是妒忌婉辞的逍遥。”

“越发打趣到朕的头上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要去挠她,无奈衣裳厚重,婉辞不为所动,益发俏皮起来。“皇上这招可是失效了。”

萧霁睿不敢太过用力,怕伤了她腹中胎儿,恨恨地笑道:“朕总有收拾你的机会。”

婉辞微微扬了扬眉,语笑嫣然。

室内琴瑟和谐,其乐融融,却见霜娥踉踉跄跄地跑进来,犹带哭腔地道:“小姐不好了,锦儿她、她自个寻了短见,已经没了气了!”

“你说什么?”婉辞震惊地望着她,险些站不住,萧霁睿适时地握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子,虽不言不语却满含关切。

“你快带我去看看。”婉辞缓过神,急急道,顾不得身旁的萧霁睿。

萧霁睿手掌一翻,反握她的手。“朕陪你一起。”

婉辞幡然而悟,摇头道:“皇上,早朝将近,这些事情我能处理。”她眼底一贯从容的神采黯然,语声却平缓坚定。

萧霁睿不好坚持,只轻声道:“下了朝,朕再来看你。”

她微一点头,由霜娥搀扶着,靠近锦儿的卧室,胸口益发堵得慌。锦儿走得并不平静,那张过去两个月里朝夕相处的面孔最后时刻里写满哀伤和绝望,仿佛这世上于她再无可留恋之人之事。

“你嘱咐他们将她好生安葬,给她家人送些银两过去。”婉辞黯然地闭上眼,“我不曾想到她性子这般激烈,竟会以死明志。早知如此,我给她一句话便是了,不致酿出人命来。”

霜娥轻声劝道:“小姐,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对不住小姐在先,小姐并没有为难她,是她自个想不开,莫非要留她在身边继续危害小姐吗?”

“话虽如此,她与我到底主仆一场,情分总是有的。”她与她,其实还有师徒之谊。那些手把手教她念书写字的时日里,点滴的快乐并不能全然忘记,不然她亦不会选择信任,于芳嫔面前保全她的性命。

霜娥叹道:“小姐其实心肠最软不过了,是锦儿没有造化,跟着小姐却不懂得珍惜。小姐,我跟了你那么多年太了解你的性子了,会发生这种事,其实小姐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霜娥软语相劝虽不能彻底解她的心结,却宽慰许多。从恪纯到锦儿,净荷宫里一下冷清许多。她所在意的那些人都离她远去。即便淡然若她却不免伤怀,不觉幽幽叹道:“霜儿,如今唯独不知恪纯的情形是否好些了?”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几株苍翠的松柏的映衬下,一间毫不起眼的屋舍静静坐落。庭院里盘根错节的种满挺秀的梅花树,淡雅素华的梅花悄然盛开。北风吹拂,花瓣随着雪花翩跹起舞,弥漫满庭馥郁的芬芳。

院里停着一顶软轿,一队太监,担着数个食盒、木箱走进院子。碧云提着食盒走过三重院落,来到假山后的庭院里,掏出怀中的钥匙打开门锁,放慢脚步走了进去。“公主?”她轻声唤道。

回答她的是一如既往的沉寂,碧云无奈地叹息。卧室里,恪纯形容呆滞,坐在床沿,碧云试探地唤她几声她都无动于衷。

碧云无奈地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放。“公主,奴婢来喂你好吗?”她不由落下酸楚的泪水。当年的小公主那么的恣意明朗,虽调皮捣蛋顽劣不堪却聪敏活泼,即便被她捉弄,她撒娇痴缠一番也没有人会真正放在心上。

恪纯呆坐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碧云强打欢颜,勉强笑道:“你看,这手炉是太后娘娘疼惜你给你送来的,慕从容怀了龙裔晋为婕妤,给你送来她的画和她的信,这是暄妍为你用云锦缝制的冬衣。你看这么多人疼你,你可得早点明白过来,早点回宫去。”

那边厢依旧悄无声息,碧云把东西拿过去,坐到她身旁,颤抖着一口一口喂她饭,间或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纯儿,太后和慕婕妤很挂念你,我们也都盼着你快些好起来。和亲的事也好,容儿的事也罢,通通都过去了。你回去,仍然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每次来看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禀太后,眼看太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就盼着你好起来,太后才能好起来,别让我们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她泣不成声,无力地垂首,不曾看到呆滞的恪纯眸底晶莹的泪花。

明珠走进紫宸宫的时候,庭院里满是纷纷扬扬的雪花,似温柔地覆盖一层厚重的冬衣,但是宫里却格外寂静,寂静得教人有些害怕。

于冰艳瞥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明霞跟锦儿处置得怎样了?”

明珠躬身道:“内务府的人已经安葬了锦儿,据说慕婕妤嘱咐要厚葬,也给了她家人不少抚恤。皇后对明霞施以宫刑,杖责五十。奴婢想,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这事你做得很好。”于冰艳露一抹骄矜的笑,“有些人有些事心软不得。明珠,你很聪明,聪明人就要学会硬起心肠。这儿是吃人的地方,一不留神,连骨头都没有人会给你留下来。你不学会心狠,那么你的头上永远都会悬挂一把刀随时等着落下来。”

“奴婢明白娘娘是为奴婢好。”明珠忙表明心迹。

于冰艳慵懒柔媚的嗓音淡淡响起。“你是本宫亲自挑选的人,记住不论哪时哪刻,本宫才是你唯一的主人。即便是本宫的父亲,安国将军,也不能安排你做任何事,你明白了吗?”

明珠起初不解,渐渐体会出她的意思,神情一凛,点头道:“奴婢誓死效忠娘娘。”

于冰艳将一块牌子递在她手里,冷冰冰的。“你收好它,只要避开一些人,你可以随时随地的离开这里。还有,本宫那次对你说的事你上些心,如今正是要紧关头,本宫也想给父亲一点小小的贺礼。”

二十一弦的筝在指尖跳出一个个注满忧伤的旋律,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个沉吟的停顿中便有不合拍的音符不受控制的弹出。婉辞深吸口气,手指压在琴弦上,静默的脸出神地看着眼前紫铜香炉内燃起的清烟缈缈。

“还在为清早的事不舒坦?”萧霁睿语气虽淡却透着别样的温暖。

婉辞抬眼望他,把脸埋在他怀里,任他的气息漫过不安的心房。“有一些为她,还有些为着那件事,心里总不踏实。”

萧霁睿揉了揉她光鉴柔软的长发,清淡的语调里是不容置疑的自信昂然。“朕向你保证,所有的计划都会万无一失。”

“皇上可曾失去过特别重要的人?”她仰起头,问道。

萧霁睿因她的问话蓦然陷入沉思里,婉辞亦不追问。直到他回神,方才淡然一笑。“有。朕自幼生长在宫里,见过太多残忍诡谲,却唯有一人美好善良宛如仙子。曾经朕以为这般美好会永远保留下去,未曾想到,世间很多事仅仅从表面看是无从了解真相的。但朕依然认为,红颜薄命是上苍的残忍。”

她胸口一滞,不由问道:“是故王妃?”

萧霁睿失笑,不答反问道:“你是在吃味?”

婉辞哭笑不得,嗔道:“皇上!”

他执起她的素手,浅浅笑道:“是朕的姑姑,端柔公主。”他眼底涌现追忆的神色,“朕还记得小时候她教导朕识字,是朕的启蒙老师,亦是她教会我朝堂与深宫一般无二,聪明才智有时会招致杀身之祸,而隐忍才是唯一生存的方式。朕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牢牢记得的就是这两个字。”

“当年公主和亲虽是义举,却让人扼腕。”历来和亲都不会用堂堂正正的宗室公主,宗亲郡主或位高权重的大臣之女都是合适的人选,端柔公主才貌无双却心甘情愿远嫁边关,教人可敬可感可叹。

握住她的手蓦然一紧,她被咯的有些疼,不解地看他。漠然平静的眸底隐隐含着清冽尖锐的光芒,仿佛能直逼人心。许久,扣住她手腕的手指缓缓松开,低缓的声音里说不出的疲倦,以及淡淡的讽刺。“很多事情外人只知其一,却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也永远都不应该知道。”

婉辞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冷冽入骨的寒冷,仿佛是她不能掀起的千年冰寒。她下意识地圈住他,仅仅想给他她所能给的温暖。

“朕答应你,你所在意的,朕不会让你失去。”他紧握她的柔荑放在嘴边印上一吻,“因为你在意的,朕会与你一同在意。”

她脸上绽开一缕微笑,眼波流转,盈盈如水,清寒冬夜里最温暖的明媚。

萧霁睿随手翻阅她搁在几案上的字画,婉辞眼尖地瞧见,忙按住他的手,脸颊飞起两朵红霞,娇嗔道:“谁都许看,就是皇上不准。”

萧霁睿奇道:“这里可藏着与朕相关的秘密?”

婉辞抿嘴否认道:“没有。”

“那让朕瞧瞧有何不妥之处?”萧霁睿嘴角微带一丝狡黠的笑意,出其不意地俯身吻下去,她满面通红,连连向后躲去,被他把字画抓在手里。

她笑嗔道:“好不害臊,堂堂帝王竟跟小女子玩心计。”

萧霁睿笑道:“朕且不与你算账,若是你有意欺瞒朕,朕可绝不轻饶。”他轻柔地翻过那一幅幅画,直到目光定格一处,温柔缱绻。

“朕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流连忘返,赞叹不已。那画中的青衣男子丰神疏朗,遗世独立。清冷傲然之姿仿佛万丈红尘皆不放在眼里,天地万物亦是他的陪衬,夺不去他的光芒。“你把朕过于美化了。”

婉辞微扬的嘴角弯起柔美的弧度,笑道:“婉辞画的是心目中的皇上,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夫君,何来美化,何来托大?”

她眼底恍若一汪春水,轻易将人溺毙。他揽她入怀,头抵着她柔软乌黑的发丝,欣然笑道:“你总有法子让朕从心底里开怀。”遇上她,庆幸不曾错过她的美好。纵然锦绣江山紧握手心,却依然渴望真正聪慧的女子温柔解语、笑靥相伴,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她亦是值得他倾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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