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是最精明的建筑学家,构巢之时,含泥叼草,就地取材,风来雨去,不辞辛劳,全凭一张嘴,很快便有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虽为草草的安居工程,但在此迎亲纳妇,生儿育女,共享天伦之乐,当是不成问题的。即使发生七级地震,十二级台风,也多可高枕无忧。当今一流的建筑工程师,凭借先进的工具,要在这危危乎高哉的枝头,完成这等伟业,也只能“高山仰止”,自叹不如。
不过鸟类中也有一些蠢货,它们游手好闲,不立家业,看到别的鸟舍好,就占为己有。《诗经·召南》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鹊胆怯易欺,不敢告它侵权;若是老鹰的巢,它敢搬进去住吗?荀子在《劝学》中说:“南方有鸟,名曰蒙鸠,以羽为巢,而编之以发”,把巢系在苇穗上。蒙鸠倒是不懒,所建之巢,结构完整,外观也漂亮,但选址不当,属于豆腐渣工程,大风一来,就苕折、卵破、子死,一切全都完蛋。因此不论哪里的鸠,都宣称自己不会盖房,人们也就顺势称它们为笨鸠。名虽不雅,但实惠到手,也就笑骂由人了。
与鸠同属蠢货的还有杜鹃。它的处世哲学是不出力,不流汗,坐享同类的劳动成果。杜甫《杜鹃》诗云:“养子百鸟巢,百鸟不敢嗔。仍为馁其子,礼若奉至尊。”鸠厉害,只是欺凌鹊;杜鹃蛮横,则是称王称霸。它们不但把别的鸟舍当产房,还要房主当保姆,给它们的女儿喂水喂饭、打扫屎尿,要微笑服务到家,不得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鸠和杜鹃到处耍横,侵房霸舍,不仅仅是拙于生计,据说还有其深层的原因。先说鸠吧。《风俗通》载:高祖与项羽打仗,败于京索,项羽派兵到处搜寻。正在这紧要关头,忽然听到群鸠乱鸣。于是士兵向项羽禀报:“这里只有鸟声,并无人影。”高祖因之得救。汉建立后,鸠的身价陡升,备受荣宠。皇上给老者赐杖,顶端就以鸠为饰。它免不了要想,当初打天下时,老子有功,别说占间房子,就是在风景名胜之区,盖座别墅给自己享受也不为过。看来横行无忌的家伙,背后都有座靠山。至于杜鹃,那就更不得了。相传它为蜀王杜宇死后的化身。生前为人王,死后为鸟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经·小雅》)所有的鸟类,都是它的臣民,见面应行三跪九叩之礼;所有的鸟窝,都是它的财产,可随便支配使用。既然如此,哪里还用得着一身水一身泥地去垒窝呢?
人类复杂,鸟类也不简单。不知是人的劣根性为鸟所共有;或是鸟的丑恶处为人所学得。总之在我们社会生活中,你不难发现笨鸠及其同伙的身影,晃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