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听有救了,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可是看看小姐现在的样子,把她一个人扔去荒房,岂不是让她自己等死?一想到这儿,对着甄世道就磕了个头:“老爷,奴婢打小就跟着小姐,求求您还让我伺候着小姐。”
甄世道心里厌烦甄玉,连带着小桃都不待见,见她身上也落了鞭子抽的痕迹,更是烦躁,从鼻子里往外挤音:“愿意伺候就一起滚去荒房,你可记住了,再让我在别的地方瞧见你们,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甄玉和小桃一起被关进了北苑的荒房之中,这处房子原本就是甄玉的娘吴氏原来的旧住处,是自从吴氏过世之后就一直荒废了下来的。管家按着甄世道的吩咐,请了大夫帮甄玉诊治,又拿着药方子请示过甄世道后,才一溜儿跟着大夫去拿了药回来,嘱咐奴才们熬好了送去荒房,就再不管甄玉死活。
小桃先头是替甄玉吃了几个鞭子,故而身上虽也有些伤处,却不像甄玉那样已经叫打得奄奄一息,这会子正拿了奴才送来的外涂药膏,咬着牙帮甄玉把衣服褪下来要上药,可却生生疼醒了甄玉。衣服料子本就不是极好的,因是打的皮开肉绽,加上一鞭子一鞭子地抽下去,衣服上脱开的丝都已经嵌进了肉里,衣服也已经和身上的血肉黏在了一起。小桃这会儿一动手去脱,虽然端的是小心翼翼,可是也难免会扯动到甄玉的伤口,更何况要脱下来,就比如会把那些丝线从肉里拉扯出来。甄玉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都疼得要命,伤口的地方因为是鞭子抽打,还一阵一阵火辣辣烧的慌,开口的时候竟连嗓子都哑了好多:“好丫头,你快别哭,我没什么事,就是身上疼一些,你正经地替我擦擦药,我也好过一些。”
小桃本来就小声抽泣,一听甄玉声音这个样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还一边儿断断续续冲甄玉说:“你可图什么呢,早说了叫你别这样干,你又不肯听,非得一个一个整治她们才算完。如今可好了,让老爷打成了这个样子,万一奴才们克扣下来你的药,可怎么好呢!我们出不去啊,老爷说了再瞧见咱们就是死路一条的。”
甄玉反倒扯了个笑给她,抬抬手想去安抚她,却发现浑身用不上一点力气,连抬手都费劲,索性让小桃扶着就靠着墙坐了起来,又不敢实实在在的靠上去,怕碰到背上的伤处,又让小桃把自己的衣服解开,好帮着上药。看着小丫头哭哭啼啼的样子,甄玉不禁心头一动,开口宽慰她:“说你傻,你还真犯糊涂了,那些是药又不是金银宝石,谁犯得着克扣它?不能用不能吃的,我是不知道我爹怎么吩咐的,可我如今还有药能用,就说明是他授意的,那些个奴才见了今天这样的阵仗,还敢克扣我的药吗?哪个不要命了去克扣那些个不值钱的东西,给了我同他们也没什么不好,何苦为难我呢。平日里我又不是恶毒的主子,为难了哪个奴才,招的他们今天要报复我。”小桃仍旧是哭个没完,帮着上药的手都有些发抖,一个没留意指甲刮了甄玉的伤口,疼的甄玉面部表情都扭曲了一回,哭笑不得地说小桃,“你还哭呢,拿着指甲一下一下地刮我,等一会儿我就得伤上加伤了,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到底是要替我上药还是正经要害我呢。”
吓得小桃赶紧住手不去碰甄玉,跟甄玉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很多,才继续帮她上药。又把那天甄玉混过去之后的情形都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忍不住抱怨起来:“真是要吓死个人了,要不是老爷突然回过神儿来,保不齐真的打死你了。你说你死了,我往后可怎么办?我打小服侍你,说句不敬的话,心里是拿你当亲人看的,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老爷夫人不放过我,就是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的。可是话又说回来,老爷的心也太狠了,你跟三小姐都是他亲生的女儿,三小姐的脸虽然是毁了,可凭着甄家徐家的名儿难道还嫁不出去了吗?怎么就非要打死你,为了一张脸就要拿你一条命赔上去?想想都叫人寒心。”说到后头觉得话有些伤甄玉的心,又赶紧岔开话题,“可是小姐,话又说回来了,咱们怎么办?难道真的以后就要一辈子待着这里了吗?”
甄玉对小桃前面说的话倒是不在意,毕竟甄世道也不是她亲爹,不管怎么样对她,她心里是不会有失望和难过的,只是替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不值而已。可是小桃后面的话却让她不得不好好考虑,是啊,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就在这个破屋了?不,不可能,如果她真的是甄玉,恐怕就听了甄世道的话,一辈子要被关在这里了永远不能离开半步,可她不是那个柔弱的小姐,她要离开,一辈子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甄府,出了甄府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可是又转念一想自己身上重伤,如今一条小命都丢了一半,小桃虽然伤得不重,可总不能带着伤出门,叫人看了指定起疑心,况且出了这个门就得什么都靠自己了,金银钱财总要带一些在身上,对了!甄玉猛地想起来从前看过的一本关于唐朝的书,好像是说古代的人都有一个户籍,类似于她们的身份证一样的东西,没有这个东西,出了甄府也走不远,还得被衙门当流民抓起来。想到这一层,看了看小桃,问了她一句:“咱们这个地方有人看守吗?”
小桃摇了摇头,这两天的确是除了送药送饭的人,再没见过别的人来。甄玉一听没人看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继而对小桃说:“丫头,咱们得跑,要不然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等甄庭、甄芙平复下来,想着咱们做过的事儿,一准儿得整死咱们,更何况还是甄徐氏呢!她这会儿是让女儿的事情搞得神志有些不清楚了,可回过味儿来,想起来我害的她女儿毁容,你说她能放过我吗?你还是帮凶呢,你也脱不了干系。”小桃心里一寻思,是这个道理,老爷说出了这个门是死,可是不出这个屋门,还不是一样等死,故而点了点头。
甄玉这才继续说下去,“前几回你偷偷地给她们屋子里放东西,做的都很好,也没人发现你,可见你是个机灵的。这回还得你帮忙,我这么重的伤,不好好养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怕是动不了了,你得去偷些金银珠宝来,还得把我的户籍给偷出来。”又转念一想,小桃是个奴才,她如果是奴籍,那可就不好办了,想着就问了句,“你是自由身还是奴籍啊?”
小桃知她有意逃跑,听她问自己的户籍的事儿,想了会儿也笑了笑,同她说:“我是家里卖给甄府的,仍旧算是良家女不是奴籍。论理说,原本我的户籍应该是甄府收着的,可是老爷一向在这个事情上心善,凡是进了甄府的奴才,户籍都许自己收着。若是哪天不想做了,只需要回禀了他,他准许了就可自行离开的,以往有离开的,老爷还都贴别了银两的。”
甄玉却是没想到甄世道还有这善良的一面,很是不屑地哼一声,丢了句“假仁假义”,再看看小桃,说道:“这么着就更好了,你就趁着这几天晚上去偷些金银珠宝回来,可千万记着,偷不起眼的,别引起旁人的注意,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跑不了了。”
小桃心里暗暗记下,甄玉又同她说了些什么东西不该拿,什么东西可千万别拿的话,小桃自己在心里重复了好多回,确定自己都记清楚了,才跟甄玉说了句,“小姐就放心吧。”这手里的药也上的差不多了,甄玉身上也舒服了好多,之前火辣辣的灼烧感被这清凉的药膏涂抹之后竟把疼痛减去了一半,甄玉看着小桃身上好多道鞭子抽打的痕迹,叫她自己也上了些药,又说:“女孩儿家金贵,身上可不兴留下疤痕的,我不知道这个药除疤有没有效果,可也得涂一涂,想来这样的药膏,都是带着消除疤痕的作用的。你别只顾着我,这两天还要去府里拿东西,自己身上带着伤,做事儿也不方便。”
一连过了小半个月,甄玉每天由着小桃帮她擦药膏,这个药膏果然是有消除疤痕的作用的,两个人一直连着用,身上的伤口不但愈合了,连痕迹都不怎么明显了,只是还有些微微泛着粉红色的印记,想来过些时日也能全消除就看不见了。而这半个月来,虽然甄玉没见过外面的阳光,身体却恢复的还算不错。甄世道到底为了自己的名声没敢痛下狠手,大夫开的那些药里,不管是人参还是什么别的名贵药物,只要是开出来的,甄世道都给甄玉用了,一日日的养着,身体恢复的很好,如今已经行走自如了,只是走的久了还有些气虚不足,当初被打过的地方也会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