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云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张益,一个50岁不到的中年男人,带有西南边陲少数民族特有的气质。他略显瘦削的脸上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额头有些发亮,三七开的男士发型掩饰不住有点秃顶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样子与严肃时的样子显然是两个极端,上官青云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但他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经常透过镜片打量着在座的人,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李宏杰,英俊的中年男人,有些黝黑的脸显得健康、精神饱满,精明的眼睛在说话时,不停地转来转去,与说话时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相得益彰。1.65米的身高在很明显突出的啤酒肚的衬托下,就显得越发矮小,典型的江浙人普通话口音。说话时会偶尔伴有肢体语言来做搭配,倒也不显得有失礼数。
吴建国从随身带着的黑色皮包里取出打印好的项目策划书,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位后,略去寒暄,直奔主题。
“今天,把大家都请到这里,就算是在项目启动之前,我们召开的一个高级内部会议。项目的总顾问是我们的张副主席,至于其他人的分工,项目书上都写得很清楚,在此不再多言。”
“这次项目的主操盘手是陈彪,整个操盘方案的战略、战术都是由他制定,我们的行动代号为‘飓风行动’。开辟的战场,一个是宝利科技(1008),一个是西科建业(2048)。看似两条战线,大家放心,我们依然会以一条主线为主攻方向,另一条为佯攻,专用来干扰市场信息,混淆市场节奏,转移监管部门的视线。至于哪条作为主线来专项经营,届时我们会在盘中通过盘口密语通知各位。”
“不过大家尽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再去走那老的三驾马车式的路子,那样费时又费力,而且还很不安全。我们不需要去谈什么价值,也不需要去谈什么估值,对于我们来说那些都是多余的,我们只谈价格,只谈影响力。谁的爆发力大,谁的影响力就大。至于其他的嘛,就让我们高薪聘请的那些分析师呀、专家呀去说,去唱,去吆喝!谁让它叫A股呢?A股A股,顾名思义就是哀鸿遍野的股。”吴建国说到这里,幽默了一把,大家都忍不住想笑。
未等大家发言,吴建国又说:“这次,我们要在这个哀鸿遍野的股市里做出一个神话来,让大家都喜笑颜开。我们借助目前外围股市的趋势和国家股市制度的各种缺陷,已经把我们的资本利用率做到极致。国外的科技热、互联网热不是刚刚过去嘛,但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余温未了。宝利科技和西科建业这两个标的物,正是我们寻觅已久的对象。从它俩最近几日在二级市场的股价看来,确实是死气沉沉的。可当我们深入实地了解它们的情况之后,发现这里边大有文章可做。嘿嘿,这当然得感谢我们张副主席的推介和引荐。”吴建国话末处也不忘对张副主席赞扬一番。
他略微停顿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们要做的文章,就是让股民感受到这只股票的价值被严重低估了,而这两家科技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确实不错,可以把它包装经营成一个行业里的成长股,打造成为一个可与IBM媲美的行业明星。”
贺大智等人都明白,吴建国的意思是要把这家公司的股票价格给搞上去。如果只靠自己的资金来推高股价还是有难度的,毕竟股价越高,风险系数越大,尤其是在整个资本市场大势不好的情况下,要想掀起滔天巨浪,还得依靠众人来推涨才行。
“你们打算把股价推到多少?”张副主席话不多,但字字铿锵有力。
“从现在二级市场的股价来看,9元钱不到,我们要把它做到100元。”韩斌接过话说。
“从9元做到100元?”在座的除了吴建国和陈彪以外,都感到不可思议。
“做到100元,这么高?打算用多长时间?”张副主席一脸严肃地问,“参与进来的会有多少?”
韩斌说:“计划内参与进来的有近千家,调动的资金总量会在40个亿左右;操作时间上不会超过一年半,要赶在中小板上市之前结束。”
“哦,动静比我想象的都大。时间太短,这样做风险确实很高。”张副主席说。
韩斌说:“没有办法,各路资金的时间毕竟有限,有很多都是短期折借来的,我们只能做出我们自己的风格。”
张副主席浅笑了一下,陷入了思考中。
陈彪说:“在操盘技术上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经过周密筹划……”
吴建国急忙补充说:“对对对,我们还有电脑技术上的支持。”说完盯着吕菲菲看了看。
吕菲菲明白吴建国的意思,接过话说:“我们新开发了两个系统,可以很好地辅助陈总把股票的盘面做得合理而漂亮,不会让人找出破绽。”
张益目视着吕菲菲,说:“这个我相信,不过监管办稽查处的人要是认真来查,不是完全查不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们知道吗,从2000年开始证监会一改原来的稽查局,设九大区局,2002年设立稽查二局,江洪萍曾先后担任稽查二局副局长、局长,她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的娘子军。”
韩斌说:“张副主席,这事你放心,我们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太为难。你也知道,这次是联合行动,各投资方都参与了进来,我们才敢这么搞,就算他们稽查,也只是个深度的问题。这些都在我们的项目策划之内。”
“嗯嗯。”张益点点头又说,“虽然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我的一些老关系、老朋友都还在,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会提前知道,好早做防范准备。”
刘水生在自己的上司面前也插不上话,只能靠献殷勤来表示自己的存在,蹑手蹑脚地给大家又是递烟,又是换茶倒水,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的两位外国朋友近来有什么消息?”张益问。
韩斌说:“你指的杰弗里·卡特和琼·凯雷丝?”
“是的,正是他俩。”
韩斌说:“他俩近来作为某国外基金的代理人,正在忙着审批QFII的事情,这次的行动他们没有兴趣参加,用他们的话说,可不想首次进到我国就把事情给搞砸了。”
“嗯,这样好。那他们还有没有说到其他相关方面的事情?”张益再问。
“张副主席,你是知道的,像他们这种人,个个都是人精,要想从他们嘴里套点东西,你不先付出点什么,他们是不会轻易张口的。这帮‘刺客’太他妈的恶心了。”韩斌带点怨恨地爆了粗口,很显然他是吃过苦头的。
张益淡淡地说:“是呀,跟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对他们而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确实如此!”韩斌肯定地说,“不过他们曾透露,想在我国先发动一场文化战略,然后是经济战略和金融战略!”
后两个战略众人都可以理解,但是对文化战略,大家还是有一些困惑。
韩斌说:“我其实也不太懂什么是文化战略,简单地说吧,任何的战争形式除了物质上的就是精神上的。文化是种思想,是种观念,是种精神产物。一切竞争的根本是文化的竞争,资源可以枯竭,唯有文化生生不息。文化又是意识形态的源泉,意识形态的核心又是信仰。”
“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中,坚定的信仰是赢得胜利的根基。外来的国家想要对付有着几千年优良传统文化美德的一个民族,就必然要采取一些卑劣手段,比如引导这个国家的女性堕落,破坏和瓦解这个国家男人的信仰,稀释掉这个国家的文化道德伦理观念,让它的国民以获取名利为最高目的,如行尸走肉般在物质世界里不断地自相残杀。你们想想,这是一种多么伪善而危险的文化细菌炸弹,比起‘非典’来那可是强了几十倍、上百倍。我们不是常说嘛,不怕树根深,就怕树空心,一个国家的‘心’指的就是这个东西。”
在座的听韩斌这么一说,都若有所思。
“他们有没有提到经济战略和金融战略的具体内容?”贺大智问。而这也是在座的都想知道的。
韩斌说:“这些就是他们的战略机密了,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层次,他们只是提出了一个什么捆绑经济和金融渗透。”
上官青云问:“金融战略里有没有提到中国资本市场的相关信息?”
韩斌说:“好像有提到过,说是要努力争取在近几年内帮助中国资本市场走向国际化,与国际资本市场基本接轨。到时什么股指期货、融资融券、转融通等都会逐步实行。”
上官青云心想,这一下可好,中国的资本市场一旦与国际接轨,到时中国就有了做空机制,那些曾参与权证的操盘资金,还有一些机构申请套保对冲现货的空单,某些大户和“对冲基金”亦会混迹其中。他们或调动人脉关系,或施展“秘密武器”,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做空良机。届时,A股的市场格局将发生质变,他们将改变市场原有的游戏规则,而那些原来的个体老股民则会在各种壁垒之下,要么黯然退出股市,要么望股兴叹。
韩斌问:“不知张副主席那里有没有听到有关这方面的消息。”
“目前还没有。”张益说,“我们现在先不谈这些。你们打算把总指挥部设在哪里?”
“这事我们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这个郁金香花园别墅的副楼,我们想借来用一用,作为总指挥部,等这场战役打完就撤走。”韩斌盯着张益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期待。
张益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这栋郁金香花园别墅本不是我的,是朋友借给我接待朋友聚会时用的。他本人不在国内。这样吧,你说的副楼,那里原来是他的藏书楼,现在里边没有多少东西了,也空了好几间,我看这事可以。”
韩斌见张益同意了,高兴地说:“那我们这两天就安排人布置一下,主要都是操作用的电脑仪器。”
张益说:“这个你自己定,一会儿我跟看房子的女佣说一声。”
大家又闲聊了一段。见晚餐时间到了,在李宏杰的安排下,大家去了上海雍富会私人会所用餐。
回到住处,贺大智就将上官青云与吕菲菲手中的项目策划书一起收回,连同他自己的那份,一并给处理掉了。用他的话说,这些东西记住就行,留着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
吕菲菲本想让上官青云陪她到上海外滩逛逛,但韩总说要先把电脑和系统都调试好才能出去。这样一来贺大智他们只能陪着干等。
这几天上官青云跟刘水生家长里短地闲谈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他们营业部“涨停板敢死队”的事情,对此刘水生很是得意地吹嘘了一番。得知回宁海后,贺大智与上官青云想约见他们,刘水生大为高兴,很爽快地答应为他们牵线搭桥。
两天后,郁金香花园别墅的藏书房最大的一间被改装成了一个军事化的战前指挥部。吕菲菲在一台电脑上专心地工作着,把电脑与系统调试好后,便手把手地教几位吴建国安排来的操作人员使用系统软件。这几个人有很好的基础,上手也很快。
等他们独立操作没什么问题了,吕菲菲便提出回宁海了。韩斌原来是想把吕菲菲单独留在上海总指挥部的,但见她执意要回去,也不便强求。其实他哪里知道,吕菲菲要回宁海是想跟上官青云在一起,毕竟在宁海比在这里要自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