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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刑政五治狱下(19)

堤防第六

大司马曰。论治河者。莫不以分杀河势为言。惟潘印川之说。先以堤防为事。何欤。陈子曰。拯河患于异涨之际。不可不杀其势。若平时虞其淤塞。而致横决之害。必不可不合其流。是合流为常策。而分势为偶事也。设专务于分。则河流必缓。缓则沙停而淤浅。愈浅愈缓。愈淤愈浅。不日而故道俱塞。河既不得遂其就下之性。势必旁冲而四溃。故潘印川曰。以人治水。不若以水治水也。盖堤成则水合。水合则流迅。流迅则势猛。势猛则新沙不停。旧沙尽刷。而河底愈深。于是水行堤内。而得遂其就下之性。方克安流耳。且考堤之防缮。由来尚矣。禹贡曰。九泽既陂。陂者。堤防也。慎子曰。治水者茨防决塞。虽在夷翟。相似如一。学之于水。不学之于禹也。解之者曰。茨防即今黄河之埽也。岂自潘公始哉。大司马曰。余闻宋太祖有云。夏后治水。但言导河至海。随山浚川。未闻力制湍流。广营高岸。自战国专利堙塞故道。以小妨大。以私害公。九河之制遂隳。历代之患弗弭。论者悉推为知言。今之堤防。非所谓广营高岸。力制湍流者乎。子以堤防束水为顺其性。其义何居。陈子曰。顺水之性者。非纵水之性也。譬之人性本善。率之即谓之道。然必闲其邪而方其外。夫非多方防闲之谓乎。惟多方防范。而本然之性乃全。是防者正所以顺其性也。治水亦然。纵之而就下之性反失。防之而朝宗之势乃成。此潘印川以堤束水。以水刷沙之说。真乃自然之理。初非矫揉之论。故后之论河。必当奉之为金科也。况潘印川云。禹时之河。经于中州之地甚少。必不若今日之浊。故可分九河以杀其势。于以知古之流可缓。而今之流断不可以不迅。此又古今之异势。难以执一而论也。大司马曰。子论甚善。顾禹贡所谓陂者。果与堤防之制有合否耶。陈子曰。陂者也。土披下而侧也。此非陡崖之岸。乃坦坡之堤。后人以骑而可登。谓之曰走马堤。是即陂也。盖堤防之制。其基必倍广于顶。则水不能倾之。古圣人之一言。而作堤之法已备。洵言简意该也。至于近世。堤防之名不一。其去河颇远。筑之以备大涨者曰遥堤。逼河之游以束河流者曰缕堤。地当顶冲。虑缕堤有失。而复作一堤于内以防未然者曰夹堤。夹堤有不能绵亘。规而附于缕堤之内。形若月之半者曰月堤。若夹堤与缕堤相比而长。恐缕堤被冲。则流遂长驱于两堤之间而不可遏。又筑一小堤横阻于中者曰格堤。又曰横堤。堤防虽多。不出数者。其作堤之法。遥堤去河远。必相地势因高而联络之。其余随流以防范焉。取土须远堤根。筑土必旋挑旋夯。若近堤取土则基不固。土厚方夯则筑不坚也。筑成验土。旧法插签灌水。水不即渗。便为坚结。然插验之法。务于连晴之后。其铁签须细。直下直起方合。若辈作弊。签麤而摇宕之。则贴签之土先实。水亦不即渗。遂被掩饰矣。验时宜细察也。遥堤之外。离堤取土之地。即可成小河。以资运料。缕堤逼流。排桩衬埽。所不可少。若在顶冲险工。尤必用护堤埽也。堤土插柳。可备卷埽。堤根蓄草。亦足御波。随地制宜。皆不可不喻也。大司马曰。子言堤防详矣。若异涨之时。何以杀其势乎。陈子曰。遥堤去河颇宽。若异涨之时。溢至遥堤。河宽而势自杀。是虽合流而分亦寓焉矣。所患者三渎并涨耳。三渎者何。黄淮及山东漕河也。每年水涨。或黄涨而淮不涨。或淮涨而山东诸水不涨。或淮与山东水涨。而黄反不涨。抑或有涨于春者。有涨于夏秋者。三渎不并涨。犹可御也。惟是一时而三渎适皆涨焉。其势遂莫之能御。若无以预为之地。一经泛溢。其害何可底止。则遥堤之减水坝断不可不设也。当其无事。人有议减坝为虚设者。及减水时。人又有议减坝为厉民者。此皆不知全河之事宜。而好为局外之论者也。兵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备。减坝之设。何以异是。或曰减坝泄水。大似以邻国为壑。毋怪乎谤者之谓厉民也。不知减坝之水。节制之兵也。所减有准。则不若堤溃之漂溺无算也。夫减坝有天然之制。必在异涨之时。方有减下之水。若涨稍退。减即止矣。此出于万不获已。为保固异涨之计。何得等之曲防以病邻也。且遥堤之外。近有运粮小河。减下之水。将从小河泄之。亦略存大禹疏九河之意。设有淹及民田之时。不异偶逢涝灾。民田低下者乃罹之也。然低田一经黄水所淤。水退而土即垫高。次年必获倍收。损益亦正相等耳。要之设减坝则遥堤可保无虞。保遥堤则全河可冀永定。减坝与堤防又相为维持者也。虽有暂时之害。而实收久安之利。安得谓之厉民哉。

疏浚第七

靳大司马曰。束河趋海。固以堤防为急务。岂疏浚竟可不事乎。陈子曰。疏浚乌可竟废也。夫堤防束水。固为行所无事。设处不得不疏浚者。又必有因事顺导之法。而不以人意参之。庶不悖神禹之道耳。如有溃决之患。先宜截筑决口。两旁掘沟下埽。以裹定其根。俾决口不致日扩也。若既决于旁流。则正流必缓。故道暂淤。若塞决口而不浚故道。则水将安适。水无所适。而决口之流。渐筑渐逼。愈逼而水势愈急。欲望其遽合也。不几难哉。然疏浚故道。又未易言也。故道虽淤。岂竟如平陆乎。其浮沙涂泥。滩河浅水。一望弥漫。欲事畚锸。何所措手。少为开掘。水既随之。捞泥水中。焉能深广。甚矣。人力之疏浚未易言也。尝再四图维而知。以人治水。诚不若以水治水之为得。其道是以欲浚故道者。莫若将决口之下故淤处反筑一堰。截其微流。溯决口之上游。相度形势。别开一引河。直通故道。夫故道淤处。既截微流。则河底涸出。渐可施工。止须开浚深沟数道。余不必尽挖也。俟上之引河既成。下之深沟复掘。然后并力下埽。以塞决口。及此河流汹猛之际。遂开决口上流引河之口。黄流复际暴怒。有一道以泄之。势必直注引河。由引河而直趋故道。故道已开深沟。水有所容。必且沛然莫御。而停沙淤浅之处。便可随流而冲刷矣。河溜既归故道。而决口之事自减。因而再并力下埽。决口断无不合者也。于是知筑堤而水自可刷沙。乃以筑为疏。而疏且本于筑也。又当知导流而埽方可塞决。乃以疏为筑。而筑又原于疏也。凡此皆治其所以然之故。而不外乎以水治水而已。故导河者凿河之形。人力所成十之二。引河之势。水力所涤十之八。彼以河工全凭人力。此任人而不任理者。乃小智穿凿意见之私也。大司马曰。海口淤垫。河流不畅。潘印川谓无可施工。惟当筑堤合流。导之冲刷。则海口自深。其说是已。但近年淮黄入海之道者。较昔渐狭。岂竟可无事于开广欤。陈子曰。海口浩渺。洪波滔天。疏浚诚未易言。然河挟沙而海潮逆上。安得不垫。傍岸洄溜。尤易停淤。故以今较黄沙洲。出海几及百里。而海口渐狭。势使然也。若终不浚。下流必壅。而欲上流不决。乌可得乎。浚之如何。法于近海两岸之内。各开一引河。挑土即培于引河之外。以作缕堤。其受河流处与入海处。且缓启其口。俟河形凿成。又必当河涨之时。方启其口。引黄分注于其中。以趋于海。初似析河而三。再将中隔之沙渚。驾犁疏之。其沙必随波渐削。久之合三而一。则海口遂开广矣。此亦非全用人力。而半藉水力以成之者也。若曰海口竟不可施工。印川之说。不无漏议焉、大司马曰。子之论。真可补潘公未尽之旨矣。至运河淤阻。非人不为功。有何画以治之。陈子曰。南北漕水。皆入于河。间有河水暴涨。反入于漕之时。谓之倒灌。一经倒灌。漕必淤浅。如黄速退而清水下注。便可刷深。亦无待开浚也。惟虑清水旁泄。力不能刷。而黄水灌久。则漕不得不浚矣。此人力之必需者也。浚之之计。量度土方。以估工费。自有常则。然计方论工。又不若聚夫而计担给值。随挑随发。尤为便捷。是在敏于任事者。因时度地。酌而行之耳。至于河身广狭深浅之宜。又必计水之大小。流之缓急。量其水方。度其消纳以定之。待舟楫通利。浅者亦可渐深。倘朝夕停淤。深者行将渐浅。水无定行。工难终已。岁修额设。良有以也。

工料第八

陈子曰。谋事者人心也。赴工者人力也。积贮者赀财也。济用者物料也。夫谋虑未精。不足以成事。徒谋而人力不集。则托之空言。赀财不贮。不足以图功。聚财而物料不备。则缓急亦无济矣。故欲筹河防。则工力与物料。不得不熟计之也。靳大司马曰。考古塞河之役。动发卒数十万。今则不然。近河州县。有岁修额设之夫。若别有大工兴举。又随时召募。有司董之。义民率之。功竣罢去。似较古发卒为便。今之力役。岂尚有善者乎。陈子曰。修举靡常。届期调发。恐有后时之虑。州县额夫。既有定数。何不如丁银征科。解银河库。不时雇募。以免民夫起解。及在工守候之苦。尤为公私两便也。至河流顶冲险要之处。其巡守之夫。无间昼夜。无分晴雨。皆须查视。方可不时抢救。向设有守堤夫役。虑无节制。惰弛不免也。潢思河工原比于军法。请即以军法行之。凡给食赴工之夫。尽募为支饷守汛之卒。设千把等官统之。以弁领兵。以大辖小。一如身之与臂。臂之与指。如此。则节制既有责成。而防御庶无疏虞矣。所虑者。一法立。百弊生。每见营卒多开虚粮。武弁役使无间。而练习缺然。河兵流弊一如之。若设则私役。缺则虚冒。不几名存实亡乎。所宜预立严禁。勤为查点。以杜弊端。然此所设之卒。为防守抢救之计也。若夫凿渠筑堤。起建大工。非募夫不办。其法非可计土以论也。惟定其经界。酌其高深。量其寻尺。凡或筑或凿。皆以土方科之。命监司按则估计。以定经费之若干。然后监理有官。分修有官。画界派工领费募夫以从事焉。至于募夫。涣而无稽者也。必慎择义民以统率之。义民亦计土方取值于官。复计工散值于夫。其帑之不致于亏空。工之必期于合法。全视乎义民之得人与否。此在司事慎重择之也。胼胝畚锸。晴霁可作。时际阴雨。则相聚而食。其晴时所余之赀。不足偿雨时坐糜之费。役夫乏食。恐致涣散。则土方之外。当量益以阴雨之食给。此又不可不预计者也。夫抢救防守。若设卒有定制。疏塞兴作。又量役以募夫。较古之拨发。诚为无扰而易集事也。惟是精于厘弊。善于奉行。则不在治法而在治人矣。大司马曰。储料济用。欲有利无弊。又当若之何。陈子曰。埽柳苇囗。近河颇饶。需及时采运。贮于各险。至椿木来自江浙。甃石采于南湖诸山。灰钉铁。悉事陶冶。其间若因公扰民。克价肥私。物既不能符式。料半属于虚糜。弊固不可枚举。亦惟勤其稽核。信其惩究。则弊不至太甚耳。而要尤在预为储备。不使缓急无藉。此则肯綮之至论也。若夫石之工。以垫底深厚几层为固。下埽之法。以签椿入土多尺为坚。石用灰。须以沙炼。若灌灰浆者。尽属粉饰。埽用柳草。贵实以土。若松浮者。尤易漂流。凡此皆赖实心用事之人。实力董理者。至濒海柴荡。随河东涨。有日广之势。其有裨于料。良非纤细。必宜设专官理之。凡造报之荡。取近河易运者。责取芦束。以作大工。其余皆宜听民领管。或归户。或起滩租。裕公之中。复须利民。勿俾豪强兼并。滋为弊薮。斯善也。至于运载物料。皆系木石柴草麤重之物。非借水力船只。何能搬运致远。向来修筑及伏秋抢救。俱封拏商旅行舟。害民自不必言。且仓卒之际。商贾闻风远避。往往有料无舟。以致徒手莫救。小灾遂成大灾矣。是宜疏请将河卒建旷银内动支。特造浚柳船只四五百号。分隶八河厅营。各拨兵目。为之催攒驾运。永着为令。则缓急运料有济。不致误险工而害民生。此更公私两利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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