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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明纪弹词注下(5)

筑河堤,蠲积逋,利赖民生。(先是淮扬诸郡苦水,患及陵寝,张居正上言:故河道都御史潘季驯可使。帝即其家以原官起用,便宜行事。凡筑土堤石堤塞决口建减水闸,踰年告成,费不过五十万金。徐淮间延袤八百余里,两堤夹峙,河流其中,不致南决。又高家堰既塞,淮不奔黄浦,尽趋清口,会黄河入海。数十年弃地,民可耕种。居正请蠲积逋疏曰:百姓一岁之人,仅供一岁,不幸岁歉,目前尚不能办,岂能完累岁积逋乎?有司往往将今年所征,抵完旧逋,即今岁所欠,又为将来带征矣。乞谕户部核万历七年以前积逋,悉行蠲免,将见年正额,责令尽完。在百姓易办,在有司易征。是官民两利也。帝从之,诏下,中外大悦)

劝法祖,时纳诲,赞成君德。(居正劝帝力行祖宗法度,尝因讲学,言及建文出亡诗,命录进览,居正曰:亡国事不足观,请录皇陵碑及高皇御制集以上。帝览毕曰:朕读之,不觉感泣。居正曰:祖宗当日艰难,盖以天心为心,乃能永保洪业。因述圣祖微时事,及即位勤俭,帝怆然曰:朕敢不黾勉法祖,然尚赖先生辅导。居正劝帝讲学亲资,爱民节用,开经筵,进讲章,进帝鉴图说,令翰林官分番入直,质问经义,陈说治理。帝留意翰墨,居正以为笔札小技,非君德治道所系,请属儒臣以累朝宝训宝录,分创业艰难、励精图治、敬天法祖等四十余则,次第进呈,居正随事纳诲。帝嘉纳之)

平都蛮,灭罗旁,命将知人。(都蛮,古泸戎也,自汉遣唐蒙通巴笮,开犍为郡,其后诸葛武侯一讨平之。其九丝凌霄等寨皆天险,僰人屯聚其中,时出没为寇。蜀当事者告急,居正荐兵部右侍郎曾省吾往讨之,时四川总兵刘显,以闽事为言官所持,罪且不贷,居正曰:临敌易将,兵家所忌,倘蜀事不效,当并闽事治之。言者始解。显奋不顾身,受曾方略,凡六越月,诸寨悉平,擒斩无算,俘蛮帅三十六人,拓地四百里,得武侯所遗铜鼓九十三面而还。岭西罗旁,据东南山海间,东西二山相距,惊江急峡,飞岩断壑,不知其几百里,诸猺穴其中。世宗朝,浪贼黄德祥等雄据两山,转相寇掠,蔓延三朝,不可扑灭。居正举兵部尚书凌云翼督师讨贼,濒行,居正曰:今五指北三八寨诸猺,虽乘间窃发,要当审所缓急耳。凌既至,部署十道,进破诸岩洞五百六十有四,俘斩四万二千有奇,拓地数百里,置郡县)

任李威,镇蓟辽,边情指掌。(居正以辽东总兵李成梁屡立战功,忠勇为一时冠,请加显秩,以励将士,封为宁远伯。又以戚继光为蓟辽总兵官,会辽抚张学颜报称寇二十万犯辽东,前锋先抵太宁,帝忧之。居正曰:暑月非北骑狂逞之时,必无虑。既而继光报诸部解散,居正因上边事疏曰:辽东告警,臣已面奏,料其无事。今报解散,臣使入密侦,则把都在巢驻牧,所报皆属虚声。臣不以寇不来为喜,深以边臣不知敌情为虑也。兵部闻报张皇,事已又寂无语。乞谕兵部,语以边情虚实之由,使之知警。又蓟辽总督梁梦龙报土蛮大举入寇,居正请令梦龙驻永平,继光驻一片石,伺间邀击,既而土蛮犯前屯,梦龙成梁击走之。 继光,字符敬,号南塘,登州人,谥武毅)

命佳胤,视浙师,乱戢兵民。(时浙兵因减粮,兵有二黠魁曰马文英杨廷用,遂昌乱,拥抚臣吴善言,窘辱万状,责吴自书脧削状,以库银二千作酒食,乃纵归。明日二魁阳缚请受法,然兵皆匣刃待矣。诸司诇知其状,姑好语抚之,而具其事上闻,朝廷以御史张佳胤往浙视师。无何,市民变复作,有上虞丁仕卿,素与杭市大狯相结,因夜役不均,什卿语大狯曰:官易与耳,兵一振即靡,而独奈我何?大狯意动,会仕坐他法,台使者杖而囊诸三木,诸大狯遂嗾众夺之,亡赖子立响应至千人。将荐绅免役者,焚其第,劫财帛以逞,遂破台使者门。佳胤方抵嘉禾,闻警,促驾曰:速驱之,尚可离而为二也。抵蔓治事,亡赖益汹汹,佳胤乃从数卒出,迎谓之曰:汝曹毋反,反则移六师至,族汝矣。且汝必有所苦。众以司夜役告,佳胤即下令除之,众虽阳散,乘夜复大掠。佳胤乃召文英廷用密谓曰:自缚而请者汝耶?壮士故不畏死,今市亡赖为乱,彼无他劳,不可以汝曹例。汝为我倡众捕乱,功成,讵论赎,且有赏。即不幸死,死义终有名,今奈何不令天下称义士,而称叛卒乎?二黠魁踊跃听命,遂前薄乱民,大败于菜市桥褚家堂等处,反缚诣台者百五十人,而仕卿在焉。讯得倡谋挟刃腰金帛者五十余人,皆枭之,余放归,民乱姑平。仕胤复念悍卒犹未置法,乃阳谓二黠魁曰:功差足赎矣。予之冠带,榜于营曰:还而饷,饷如赵尚书时,咸帖然服。密廉得倡乱者陈德胜七人,曰:汝为乱首,天子三尺不贷。斩之。复捕文英廷用至,曰:汝故自祈死,今得死,晚矣。又斩之,而驰使通赦各营曰:天子以尔有功,不尽诛,今后当尽力为国守御。军民欢呼,浙自是无警矣。事闻,帝进佳胤右都御史)

十年内,好相业,史书彪炳。(张居正于隆庆元年,以礼部尚书进武英殿大学士,四年进少傅,六年进少师,受顾命,万历元年,位首辅,加上柱国太师。万历十年卒。旧史载居正登首辅,慨然有任天下之志,劝上力行祖宗法度,上亦悉心听纳,十年来海内肃清。用成梁继光,委以北边,攘地千里,荒外警服,南蛮累世负固者,次第遣将削平之,力筹国富,太仓粟可支十年,冏寺积金至四百余万,成君德,抑近幸,严考成,核各实,清鄄传,核地亩,一时治绩炳然。从信录云:江陵相才尽好,相业可观,惜相量不足耳)

为夺情,跪索刃,被议忘亲。(张居正父丧讣至,帝手谕宣慰,居正上疏乞回籍守制。有旨夺情视事,居正再疏乞终制,不允。乃请在官守制,不造朝,许之。编修吴中行、简讨赵用贤各疏,员外艾穆、主事沈思孝合疏,皆言其忘亲贪位。居正大怒,大宗伯马自强曲为解,居正跪而以手捻须曰:公饶我,公饶我。学士王锡爵,径造丧次为之求解,居正曰:圣怒不可测。锡爵曰:即圣怒,亦为老先生而怒。语未讫,居正屈膝于地,举手索刃作刎颈状曰:尔杀我,尔杀我。锡爵趋出。明日,四人同受杖遣戍)

王大臣,嘱诬拱,事有附会。(帝出干清宫,见一无须男子,假装内使,趋走张皇。左右执之,冯保立鞫之,名王大臣,问何来,曰:自戚总兵所来。居正嘱保曰:戚公方握南北兵,禁勿复言,可借以除高氏。大臣既下厂,随有辛儒者,与同寝处,极款厚,因教之曰:但称自高阁老所来,欲阴行剌,即官汝锦衣,赏千金。大臣如其教,厂卫缇骑已集高门矣,左都御史葛守礼诣居正曰:愿以百口保高公。吏部尚书杨博曰:愿相公持公议。居正愤曰:二公意我甘心高公耶?取厂揭投博曰:是何与我?揭有居正窜改历历有据四字。守礼识居正笔,纳诸袖曰:机密重情,不上闻,先政府耶?居正觉,揖谢曰:苟可效,敢不任。乃以冯保与守礼及锦衣朱希孝会审。忽风霾雨雹不止,理刑官白一清厉声曰:天意如此,可不畏乎?事无影响而强诬之,我辈他日能免诛僇耶。天稍朗,乃会问,厂卫问事,例先杂治,大臣呼曰:故许我富贵,如何打我!保问曰:谁主使?大臣瞪目曰:尔使我,乃问耶?保气夺,强再问何言高合老,曰:汝教我,我何识高合老?保惧,遂罢审,密饮大臣生漆酒瘖之,高老亦幸无虞。将大臣送法司,遂处斩。璜按昭代纪略载:王大臣本名龙章,窃主百户章守正金,走三屯营,投戚总兵军,不中选归,遇卖剑者,买剑二刀一。比至京,窃金尽,市剑不售,则谋入内府为盗。因假内使鞾帽衣服牌繐,以清晨入干清宫门。值驾至,龙惊走被执,诘姓名曰王大臣,发厂卫鞫状,得刀剑二于衣中,自言戚总兵家人,受继光指,与客吕举人祖望偕来。及逮祖望与对不验,则诬称中官柯四,令其入内府行劫,又不验。则诬称高阁老拱,令与家人高本李宝同至京,及不知姓名内使引入内谋为逆。及捕拱原籍,并无所称李宝高本者,止执其仆高来至京与龙质,前后所言殊不相覆。乃送法司治罪,刑部郎中郑汝璧恐龙妄指,阴以药瘖之,对状不发一言,斩于市。是狱也,人谓冯保实构之,冀以害高,而江陵以人情不顺,故申救之,高得免祸。据此则章龙扳诬拱,赖江陵申救,而纪事者以嘱除高氏诬江陵,以密饮漆酒为冯保,书之不可尽信如此。朱璘曰:居正与拱权位相轧,拱去身为首辅,则亦已矣。若借大臣一案,欲杀拱事保,此稗官野史曲意附会,委罪江陵,非持平之论也)

因护丧,知怒保,两借交倾。(太监冯保,惟逐高拱一事,是其首恶。此后颇称持正,如翰林院产白燕,内合生嘉莲,群臣进颂,保曰:主上幼冲,不可以异物启其好。寻以白燕送出。保每裁抑内使,不令预朝事。人多恨之。帝尝与小内侍戏,保至,即正襟端坐。凡有赏赐,非出保口,无敢受者。帝积不能平,一日垂醉,拔剑欲斩之,保匿床下,赖太后救得免。保求去,江陵不可,乃挟太后命,令帝手书悔过词以谢,帝益衔之。江陵殁,始有锄保意,左右知之,以告御史江东之李植,二人犹未敢遽言攻保,会帝遣太监张诚护居正丧归,诚素见恶于保被斥,至是遂摭居正交结保状上闻,李植等踵张诚之说,劾奏保十二罪,借居正以倾保,亦借保以追论居正。帝曰:朕待此疏久矣。安置保于南京。于是诸人纷纷报复,追论居正结保弄权,诏夺居正封诰赠谥)

籍家产,搜珠宝,灭门同叛。(居正故隶辽王尺籍,至辽王宪《火节》淫酗,多所陵轹。有人告王谋反,逮讯无反状,坐淫酗锢高墙,废其府。居正售以为第,人窃忌之,至是帝从辽府次妃王氏奏,请籍没居正家产。不及严嵩二十分之一,株连颇多。诏曰:张居正诬蔑亲藩,箝制言官,蔽塞朕聪,私占废辽地亩,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斫棺僇尸,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伊属张居易张嗣修张顺张书,俱发烟瘴地面充军。有司勘其家属,长子欲修不胜刑,自缢死。刑部尚书潘季驯奏曰:居正家产抄没,国法已正,众愤已平,但其八旬老母,衣食不周,子孙死亡相继,殊失罪人不孥之意。帝诏有司官保全之。时潞王将婚,太后言珠宝未备,帝曰:办此不难,近来廷臣无耻,尽献张冯二家,今已抄没入宫。其后竟无所得。朱氏曰:江陵功在社稷,未可诬也。及没,神宗惑于仇口,忘其旧勋,籍产灭门,视同叛乱,是神宗负居正,居正不负神宗也)

惑南台,诬血口,大负忠勋。(初,帝赐居正手敕,有精忠大勋、言不能尽、官不能酬之语,至是惑于雠口,如御史羊可弘追劾其归葬有五步一井,以清行尘;十步一庐,以备茶灶。识者谓那得有许多井许多灶,可笑也。且世宗自号尧斋,神宗自号禹斋,中允高启愚主南京己卯科乡试,题出舜亦以命禹,意属谀君,亦未可知。乃南台乘隙诬居正欲受禅,启愚为谋主劝进。仕途血口,洵可畏哉)

江陵逝,初政衰,申王宽大。(初,帝欲营建,居正谏止。居正没,即兴工,动费巨万,朝士更易殆尽。居宫静摄不视朝,初政遂衰。捷录曰:继江陵者,吴郡申时行、太仓王锡爵,二辅臣务为宽大以悦人心,而法纪弛矣。临御久而倦勤生,经筵久虚,禋祀屡摄而政事怠矣。 时行,字汝默,号瑶泉,长洲人,谥文定)

建言臣,偏且乱,枝节横生。(辅臣王锡爵疏言:臣幸与诸臣立不讳之朝,人无择言,言无择官,然言太烦则乱,太执则偏,太深则刻。今言不已而渐轻,轻不已而渐厌,使君父视外廷疏奏如贾竖纷争,虽有谠论,亦将格而不入矣。阁臣叶向高疏言:近日建言诸臣,意见稍分,藩篱遂树,株连蔓引,枝节横生,朝贤暮否,好莠自口,皇上无所可否,聚之使争,养之使哄,奏牍日多,事端日起。锡爵,字符驭,号荆石,太仓人,谥文肃。向高,字量幼,号台山,福清人,谥文忠)

立名节,攻宰相,殊卑国体。(时廷臣自负气节,每与政府相抗。给事段然首论内合王锡爵朱赓擅权乱政,何士晋论锦衣都督王之桢为辅臣爪牙,礼科张凤彩刑科萧近高张国儒交章论锡爵赓奸状,俱不报。朱璘曰:张江陵没后,南北台谏不问是非,不问贤否,专攻宰相,意谓欲立名节,当自清宫禁始,欲清宫禁,当自攻宰相始。贤如申文定王文肃朱文悫,直指为权奸。部司诸臣明知其诬,虑及并噬,不敢辨白。朝廷亦知其诬,避其激聒,疏竟留中。使言者益横,国体益卑,人心风俗,愈不可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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