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报元末明初有张某,江西人,积德累世,人无知者。尝卜一地,葬其父母,葬毕叹曰:“吾子孙如不坠先业,必当为三公。”张生子五人:长曰振,次曰贤,次曰昭,次曰简,次曰铎,分居五处。其一居湖广,后为江陵相国居正谥文襄,最先发。其一居四川,入本朝为遂宁相国鹏翮谥文端。其一居江南,为京江相国玉书谥文贞。其一居安庆,为桐城两相国英谥文端,文端子廷玉谥文和。其一居长白山,入汉军,即菊溪相国百龄谥文敏也。一支五房而出六宰相,且科甲蝉联,数世不绝,古今所无。而文和弟廷璐为礼部侍郎,廷彖为工部侍郎,文和子若霭、若澄俱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若氵亭为刑部侍郎,尤为一门之盛。
长洲韩宗伯世能与清流令蒋育馨同登隆庆丁卯榜。宗伯之祖永椿居陆墓,家贫早起,持帚扫两岸螺蛳尽入水中,四十年不倦。蒋祖京义居娄门外,敦伦慕义,家贫,稍有蓄,必助族人读书膏火,送弟士修入城,应郡邑试,徒步往来,雨雪饥寒不顾也。后永椿以孙贵,赠一品;京义以曾孙若来贵,赠一品。韩、蒋两家,三百年来为吴中望族。
蒋皆我公,名育馨,长洲人。年十八,领隆庆丁卯乡荐,万历中官福建清流令,多惠政。录其阴德尤大者二端:清流山民多畜虫毒,人至辄死。公亲自按捕,歼其渠魁,且以治虫良方刊示通衢,人赖以生者甚众。又清流民俗,女婢鬻于人者,日椎髻赤脚负汲道中,过时弗嫁。健儿多鲂鳏自处,终身不得娶。公下令,年二十外弗婚嫁者有重罚,能遵令者各赠以银,一夕而毕愿者数千人。民感其德,为立生祠。迨公去任,老幼攀辕,以豆一石置公车前,曰:“愿祝好官子子孙孙发科发甲也。”公之子灿即中崇祯元年进士,孙德中顺治十五年进士,垓中顺治十六年进士,埴中顺治十八年进士,俱以文学宦绩著名东南。自此会元以下登甲第跻显秩者,至今不绝。
李明{敖山}字山颜,号蓼园,明末补嘉兴县学生,顺治元年举乡试,授福建古田县学教谕,受知于巡抚佟公国鼐。时闽有流民数千,或疑为寇,将杀之,蓼园力白其冤,得免。尝上佟大中丞诗云:“闲尝从行闲,历历摩高垒。慷慨谈世事,兴酣掌每抵。海上扬风波,柙中出虎凶。书生佐军威,毋乃失所倚。妖人布流言,闾左窃奸宄。城南数千人,如肉登诸几。多公重一言,豪民类迁徙。一时反侧徒,涣然释疑似。余力何有焉,公惠可知矣。相知贵知心,如公宁有几。平生一片心,士为知己死。长吟以报公,诗人歌乐只。”盖纪实也。是年山寇四出,榕城被围累月。及事平,则檄按士子之协从者,人情汹惧。公谓中丞曰:“此邦初定,犹新国也,宜用轻典。惟亟请广招徕,以消反侧。”于是诸学生毕出复业,他邑效法,全闽以安。后蓼园引疾归,生子五人。长,官处州教谕;次我郊,官广西盐驿道;次陈常,中康熙癸未进士,历官两淮运使、陕西道监察御史;次在莘,中康熙丙子副车;次维钧,附贡生,初授江西都昌县,历官至直隶总督。
门第之盛,一时无两,皆积德所致也。见嘉兴李金澜明经所记之《天香录》。
韩诵先公名<香分>,长洲人,至性过人。父治,由举人知黄岩县事,有政绩,卒于官。公奔丧千余里,遂病咯血。伯兄以役事被累,公尽裒所有,以济兄。家虽破,绝无几微憾也。待女兄弟,尤有恩意。一适张氏,夫妇相继殁,抚某孤成立。其笃于伦谊类如此。子,康熙癸丑会状,仕至礼部尚书,谥文懿。孙曾俱占甲科。
沈韩倬公名世奕,长洲人。先世自玄谷公以下积德累仁,世奕登顺治乙未进士,官翰林。请假归,杜门读书,培植寒唆。赏识韩文懿公于未遇时,人咸服其精鉴。子旭初,康熙丙辰进士,官编修;朝初,康熙己未进士,官侍读。朝初子曾纯,康熙庚辰进士,官义乌县。俱以文学政绩称,后裔入馆选者相接焉。
宋文恪公德宜,明御史学洙子。性孝友,年十七,以父殉节事未彰,乃叙巡按山东状,伏阙上书,得赠恤。弟殁,抚孤女逾已出。凡宗族贫者,必竭力周之,无难色。中顺治十二年进士,官至大学士。子骏业、大业俱显贵,孙曾科甲,至刑部侍郎,七世显贵。
苏城蒋公表名维城,由岁贡廷试第一,授学正。生平敦厚好施,康熙癸卯岁大饥,偕弟公逊设粥厂于南翔甫里,日计粟五十石,罄家赈济。又仿京师旧制,与许香谷、张循斋、张晋侯诸先生设堂玄妙观,以收弃婴,各捐田百亩。其余善行不能殚述。年六十,隐居洞庭,尚未得子。往来太湖,买生物放湖中,三日为期。其夫人袁氏为先生置室二人,五年之中,连举五子。先生殁时,其弟公逊先生已卒。甫里人请于当事,为先生昆季建祠,春秋俎豆,至今不替。
广东钦州营游击阮公名玉堂,为今云贵总督阮云台宫保之祖。少善驰射,中康熙十四年武进士,授蓝翎侍卫,出放湖北抚标中军游击,改署苗疆九溪营游击。
乾隆五年五月,湖南城步、绥宁两县苗民为乱。时云贵总督张广泗为经略,总制全军。阮随各营官兵进剿,杀获甚多。苗民粮尽,不能支,乃乞降,近营跪哭。
阮察其诚,为请于经略,经略云:“设贼诈,汝当此咎耶?”阮以死自任。次日,率众贼乞降,经略云:“发三炮,不畔去,乃真降耳。”即对众发三大炮,毙数十人,余众股忄栗莫敢仰视,于是受降。当是时,各山贼寨亦并破,老幼退保入横坡,山梁险隘,正路不能攻。而各营官兵,由左路奋登突杀,贼之精锐殆尽,生擒男妇子女三千五百余人,解赴大营。经略欲尽诛其生口,阮为再四谏阻,不从。不得已,乃请曰:“壮夫能执兵抗杀者,当诛之;其妇女及男子十六岁以下者,必宜赦免。”经略始可其请。阮既出营,为分别男女年岁,苗民环跪,哭声震于山谷。先择壮年强项者斩之,其余全活,给以口粮,阮之德也。至宫保,中乾隆己酉科进士,入翰林,现官云贵总督,晋宫保衔,赏戴花翎。以文章经济称于时。咸以为积德之报云。
吴县潘大冢宰世恩,其先世歙人,上祖某居乡有盛德。尝以除夜人定后,秉炬至厅事,见一人蒲伏黑暗中,迫视之,邻子也。呼而询之,良久始言曰:“某不肖,好ヅυ,家尽落,且负人累累。今除夜,索逋者甚亟,不得已,欲为去箧之行。素习公家,门户甚熟,故乘夜至此。今猝遇公,有死而已。”翁曰:“汝得若干可了诸负?”曰:“须十金。”翁曰:“十金事不难,何不早告?”
命之坐,出二十金予之,曰:“十金偿负者,十金权子母作小经纪,勿再蹈故智,我亦誓不以向者之事告人也。”其人感泣叩头去。隔十余年,翁入山卜地,得一吉壤,而未知主其地者为谁。因就一村店饮,有男女两少年,见翁至,罗拜于前,谛视之,即除夜赠金之邻子也。盖其人得金后,为旗亭业,居数年,颇获利,娶妇且生子矣。翁大喜。其人款洽倍至,杀鸡炊黍,留翁宿其家。翁询以向所卜地,其人曰:“此我所买欲以葬先人者,今大恩人以为佳兆,请献之。”翁不可,其人再三恳,始立券,仍厚给其直。远近地师相度之,皆以为此鼎元地也。数世后,迁吴。冢宰伯父农部奕隽、比部奕藻先后成进士。冢宰暨其从兄编修世璜,俱得鼎甲。古语云“吉地非遥,根于心地”,良不诬也。
吾乡孙春台中丞名永清,未第时尝佐广西方伯胡公文伯幕中为友。值土司以争荫袭相告讦,验其文,皆明时印玺。总督某公将拟以私造符信,律当斩,株连者甚众。春台先私具一稿,怀袖中,见方伯曰:“土酋志在承袭,无反状,岂宜以叛逆坐之?”方伯曰:“是上官意,且限迫,奈何?”春台出稿示之,方伯读竟大喜,陈于督抚,从之,得活千人。后中丞以中书舍人起家,官至广西巡抚。
第三子尔准,中嘉庆乙丑进士,入翰林,历官至浙闽总督。
常州费欧余观察之父,故府中书吏也。为人肝胆有智略,状貌奇伟。乾隆三十三年大旱,有江阴饥民千余人结党滋事,大吏某欲坐以叛案,将入奏矣。费翁直其行,私将文书名簿,诈称失火,尽行烧毁,而自首于府中。太守知其贤,置不问,从轻发落。事隔二十余年,至观察,遂中乾隆丙午副榜,今官陕西督粮道。其公子开绶,中嘉庆庚辰进士,授庶常,年才弱冠耳。
兰州有秦某者,自幼出门谋生,为督抚堂官,日积月累,家颇饶裕。年过四十,尚无子,忽自省曰:“吾以家资数万将欲与谁耶?”遂携万金入京,将报捐道员,又自念曰:“官场如戏场,一朝下台,皆非我有,不若不官之为美也。”
尽以橐中金购买书籍,捆载而回。一到家,先立义学,以教邻里之不能习业者。
每当朔望,亲诣学舍,辄以笔墨纸砚给赏诸生,以鼓励之。并立行仁堂,以济贫乏。凡施衣、施棺、施药之事,靡不周至。未几,连生两子,长维岳号晓峰,中乾隆庚戌进士,入翰林;少子某,亦中乡榜,官山西知县。后秦某年九十余,享福二十年而卒。
乾隆五十年间,天津人有徐北山者,以鹾务起家,后渐中落。尝以除夕避债委巷,听黑暗中有哭声甚惨。以火烛之,则一寒士,以负人无偿,将欲自经者。
北山告之曰:“余亦负人无偿者,尔亦何必寻此短见耶?”问其所负若干,曰:“二百金。”探怀中银,适符其数,尽以与之,其人叩谢去。隔十余年,北山之贫如故。而长子澜、次子淮中文武两进士,第三子汉中嘉庆戊午举人,其孙文英又中道光戊子举人。
夏源泰在齐门西汇开木行,家道甚殷。其先本成衣匠,开一铺,与茅厕相近,一日在厕上得遗金约三百两,待其人而还之,乃木商伙计也。其人归,喜而告其主,主奇夏之为人,乃招之家中,令其成衣。数年后亦为伙计,遂发财。传其子传其孙,至今犹盛。
无锡东门克宝桥有某姓者,偶入茶馆,拾得一包裹,开示之,皆金珠也。某素有膈症,窃自念曰:“吾死期将至,安用此为!”坐有顷,见一老妪踉跄而来,且哭且寻,问其故,乃还之,感谢而去。是日某回家,忽目眩恶心,吐出硬痰一块,坚如牛皮。以刀断之,旋合为一,咸惊异之。自此膈症遂愈,其人至今尚存,家道小康矣。
吴江县皂隶石鲁瞻,居心甚慈,清闲无事,辄取竹板磨极细,或浸粪缸,使人不痛不伤。有私托打重板者,石呜咽不应,曰:“吾不忍为也。”如是者五十年,闻至今尚在,年九十五矣。四代同堂,儿孙绕膝。
冤报康熙时吴中有顾某者,宦于河南。商丘县有富室寡妇,族人谋其产,诬以奸情,且云腹中有娠。州县官得贿,寡妇上控,而顾某案其事,既不能为之平反,而又得贿以护州县官。寡妇知冤不能白,竟于上堂时藏匕首于膝裤中,自剖其腹,立时殒命。顾某以此削职归田,数年安居而已。有齐门外杨姓,贸易兰阳,路过其地,即寡妇之宅也。其宅已售他人作饭店,有大楼三间,素多鬼,不能居住。
是时天已晚,杨急于投宿,主人曰:“今夜客多,惟大楼有鬼,不能留也。”杨自恃胆壮,遂投宿。未二更,果有鬼,是一妇人,彳亍而来,问:“客是苏州人耶?吾有冤欲报,非祸君也。”杨曰:“我非官,安能雪汝冤?”妇曰:“倘能带我去,必有以报大德。”杨曰:“惟命是听。其如何能带之法,幸示我也。”
妇曰:“但于君启行时,呼贤妹一声,及上船、过桥俱低声呼我。至苏日,以伞一柄,我藏于中,到顾某家,一掷其门中斯可矣。”妇又曰:“我所以不离此楼者,有金珠一箧,值千金,藏于某处,即以报君也。”言毕而去,遂寂然。至天明,杨如其言,果获之,遂回吴。顾某是日方演剧请客,杨从众人杂Ш中持伞进门,人不觉也。顾方与客燕饮欢笑,忽见一女鬼,手持匕首,鲜血淋漓,立于堂下。遂大呼曰:“冤家到矣!”众客惊愕,无所见。是夜顾自缢死。吴门人至今传其事。
余乡张塘桥有某甲,种田为业,家道小康。邻家有佣者,娶一妻甚美。某甲见之,尝窃自念云:“若得此妇为妾,死无恨矣。”遂召佣者置之家,每俟其饱食后令之负重,如是者年余,遂得疾死。其妻旋嫁之,以为得所愿矣。越一二年,当八九月问,新雨乍晴,稻禾初熟,某甲往田畔游行,见丛莽中佣棺欲朽,忽生善念,意以为此人吾所致死,今年冬底必将此棺入土,以慰其幽魂也。忽闻棺中有声,突出一蛇,啮其足,甲大惊,负痛疾行,蛇尚在足蟠数围,钩之不去,而甲已惫矣。因将前谋告人,一村老幼咸来,且观且骇。甲死而复苏者数次,忽谓其妾曰:“我腹痒不可忍,急取刀破吾腹,看其中有何物也。”遂抱持其妾而死,须臾妾亦死。
山阴沈西园游幕河南,为光州陈刺史所聘。州民有老贡生某,一子远游,数年不归。媳少艾有姿色,育一女仅五龄,翁媳相依,纺绩度日。其子出门时,曾贷邻某钱若干,久未偿。窥其媳美,书一伪券,以妻作抵。与权州吏目朱景轼夤缘贿嘱,具词控告。西园判以媳归邻某,贡生不从,发学夏楚,愤甚自经。其媳痛翁之被辱身亡也,知必不免,先将幼女勒毙,亦自经。越一年,陈刺史擢开封守,朱景轼瓜代,而西园亦改就杞县周公幕。又为朱景轼谋干,勒令杞县尉戴师雄告病,以景轼补其缺。乾隆丙午正月七日,西园夜见一戴顶者,携一少妇幼女登其床,教之咳嗽,旋吐粉红痰。自此三鬼昼夜缠扰,遍身拧捏作青紫色,或独坐喃喃,自为问答。时有知其事者,而未敢言也。至十四日黄昏,西园有大小两仆,取粥进,瞥见窗下立一长人,身出檐上,以巨掌掌大仆面,其小者亦见之,同时惊仆,口吐白涎,不省人事,灌救始醒。被掌之仆,面黑如锅煤,莫不骇异。
十五日,署中正演戏,西园在卧房大叫一声而绝。其尸横扑椅上,口张鼻掀,须皆矗立,两目如铃,见者反走。朱景轼为买棺殡殓,寄于西门外之观音堂。不一年,景轼二子一妻俱死,又以风瘫去官。杞县尉仍以戴师雄坐补。昧良之报应如此。汲县林午桥司马为周公荐卷门生,时在杞署,目睹其事云。
丹徒富翁有左姓者,同其友往苏买妾,看一女甚美,询其父为某营守备以事谪戍,女愿卖身以赎父罪,索价千金。左既看中矣,其友谓左曰:“外貌虽美,而不知其肌肤何如,有暗病瑕疵否?必观之方成交也。”左亦以为然。商于媒,女泣曰:“吾为父死尚不顾,何惜为人一看耶?”乃于密室中去其衣裙,呼左进,其友亦隔窗偷看,见腰下有黑疵,又谓左曰:“此未为全璧也。”事遂寝。女大哭曰:“吾为父罪至于自卖其身,而羞辱至此,尚得为人乎!”自经死。未一年,其友见此女来索命,亦自经。左后得一子,美丰姿而有洁癖,酷嗜书画珠玉玩好之物,见有微瑕,立弃之如土苴。尝造一园,工匠皆易以新衣,然后得进。楼台池馆曲阑花榭间,稍沾一点尘土,则必改作。衣履一日一换,恐其污体。每日肴馔,非亲自捡点则不食也。以此破其家。丹徒人无不知之者。
余同乡邹剑南媳顾氏,娶三年矣,有妊生子,不数日,顾氏病下体溃烂,日夜号哭。忽自言云:“姑娘恭喜,首产麟儿,今日特来索命,毋见惧也。”闻者惊诧,强问之,顾曰:“余病不起矣。余未出阁时,与嫂本无嫌隙,只因藏过其金方一只,以致嫂咒骂不止。后吾母许其赔还,嫂故必求原物。适因嫂小产服药,遂将盐水搀入,血晕而死。今事隔数年,嫂亦乘我产后来索,且日夜坐我床中,药饵皆被其吹嘘,岂能愈乎?”及将绝,复醒,如是者数次,自云:“已到阴司审问,拶两手,夹两足,痛极难忍。”家人启视之,手足青紫,如用刑然。此乾隆癸丑五月事也。
孽报国初苏州大猾有施商余、袁槐客、沈继贤,吴县光福镇则有徐掌明,俱揽据要津,与巡抚两司一府二县,声息相通,鱼肉乡里,人人侧目。太傅金之俊归田后,屡受施商余之侮,至患膈症而殁。施下乡遇雨,停舟某船坊内,主人延之登岸,盛馔款留。施见其家有兵器,遂挽他人以私藏军器报县拘查,施佯为之解救,事得释,曰:“以此报德。”而其人不知也,再三感谢,馈之银,不受。适鲥鱼新出,觅一担送施,以为奇货。施即命其人自挑至厨下,但见鲥鱼已满厨矣。又见一银匠妻貌美,曰:“此妇眼最俏。”匠闻之,以石灰瞎妻眼,恐其计夺也,其势焰如此。后金太傅门生某者,来官江苏臬使,闻其名,百般罗织,杖毙之,沉其尸于胥江。沈继贤尝与人斗牌,被人捉一张,曰:“我之牌谁敢捉!”其人曰:“捉尔何害!”沈唤家人,耳语少顷,县差捉其人去。其人恚曰:“犯何法而捉我?”沈笑曰:“捉尔何害?”又一势家款客,沈上坐,有一少年至,向沈一拱,满堂骇然,责少年,少年曰:“我不认得沈继贤,何妨乎?”未几,少年被盗攀害,下县狱。其父兄以五百金求沈解救,得脱,踵门叩谢,沈曰:“此事乃余讨情。”以五百金还之,少年恳受,不从,感激无地,叩首不已。沈笑曰:“如今是认得我了!”少年始悟。吴俗语云:“得罪了你,又不是得罪沈继贤,怕什么!”亦可想见其为人矣。后被巡抚汤文正公杖毙玄妙观三清殿下,满城人称快。徐掌明与昆山之徐联谱,势可炙人,谚云:“长、吴两县印,不及掌明一封信。”尝与至戚黄振生有隙,令人殴死村农,抬尸至黄门,如张员外杀王德、保正诈周羽故事。讦讼十三年,至康熙二十二年,制台王公新命断结,办徐掌明发遣,寻以逃归论死。其子逊如,扮盗入孙氏室,强奸妇女,以泄旧忿。一妇被奸时,摸盗手六指,知为掌明子,案破,立斩。掌明之父亦被湖寇亦脚张三余党斫死。三代不得其死,殆所谓“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耶!袁槐客死后,其子为盗,问立斩,亦天报也。
康熙乙巳,嘉善有朱君达妻顾氏颇美,县役某催科至其家,间君达远出,突入内室,举手摸其颈。顾大惊,旋入房自泣曰:“此颈为人加手,岂可洗乎!”
遂缢死。越两月,役偶乘舟往郡中,忽见顾氏上其舟,役作魅语云:“吾知之矣。”
遂投水。适遇来船纤缠其颈,不能解,立时流血死。报应亦奇。
昆山徐建庵司寇,有幼子冠卿名骏,少聪慧,延孝廉周云陔教授。冠卿中式后,与其师同入京试礼部。师管束太严,冠卿以巴豆食之,卒于逆旅。其年冠卿即捷南宫,入词馆。京师人有知其事者,题其混名曰药师佛。药师佛恃才狂放,怨者颇多。雍正初年,以其诗中有“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之句,怨家遂以出首。当刑部审讯时,有与司寇瓜葛者欲宽其罪,预告之曰:“实出无心。”及讯,冠卿仰见堂上有司员松江胡宗琳侍立于旁,与其师周貌无异,乃大惊,误供有心诽谤者。胡亦力争,遂画稿定罪。将正法时,所亲犹怪之,冠卿曰:“吾命也。”余无一言。余舅祖葛圣修先生尝馆于冠卿家,课其子,知之最详。
昔程伊川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以忠臣孝子节烈之妇,国家有旌表之例。觉罗雅公巡抚江苏,奏准不许滥膺,遂使陋巷穷嫠,向隅饮泣。虽然,忠孝二事固人子之所当为,而妇人女子素未读书,而能守志不移,始终一辙,是不可泯灭者。雅公素称循吏,此举未免过当。恭逢圣明御宇,凡有水旱偏灾,不惜数百万帑金,以嘉惠元元。雅公岂不知之,而独为此省区区小费耶?后公以征库车城失机正法,安知不以此一事之报也。
康熙四年六月十四日,嘉定西门外有一徐氏妇荷锄往田,忽为暴雷震死。其子甫垂髫,亦为雷火所焚而未死,击其履粉碎。人争拾视,则以字纸置其子之履也。此慢亵字纸之报。
桐乡一士,好阅淫书,搜罗不下数十百种。有子少聪俊,每伺父出,辄向箧中取淫书观之。从此缠绵思想,琢凿真元,患痨瘵夭死。其父悲恸不已,相继卒。
又某邑一书贾,刻淫词及春宫图像,易于销售,积资四五千金。不数年,被盗席卷,两目旋盲。所刻诸板,一火尽烬。及死,棺殓无措,妻子离散。此编造淫书之报。
湖洲某姓,为人阴险,有刀笔才。凡非理之事,经其饰说,便足夺人之听,平生所害不一人。后得一奇疾,发时辄自咬其指,必鲜血淋漓方得少愈。十指俱破,伤风而死。此刀笔害人之报也。
有某翰林简放学政,取士颇不公,盈箱累箧,满载而归,遂为富翁,不复出矣。营造大宅两区,一在故乡,一在京师。二十年后,同夕火起,烧尽无余。
吾邑有黄君美者,好结交胥吏捕役,靡恶不为,被其害者不可数计。一日忽发狂,赤体持刀出门外,丛人中自割其肌肉,每割一处自言:“此某事报。”割其阴,曰:“此淫人妻女报。”割其舌,曰:“此诬人闺阃报。”人问之曰:“汝舌已割去,何尚能言耶?”黄曰:“鬼代吾语耳。”又曰:“今到剥皮亭矣。”
指亭上有一联云“冤孽而今重对对,人心到此再惺惺。”如是者一两日,复以刀自剖其腹,至心而死。此康熙年间事。
乾隆初年,吴门有土豪某者,作威作福,人人痛恨,而莫可如何也。某一日游山,见一妇美艳异常,遂与门下客谋取之,访知为乡镇某家,乃姻戚也,废然返。后复思之,至忘寝食。门客献计云:“可立致也。”某大喜,问其故,客耳语而去。越数日,乡镇某家有巨盗明火执仗戴面具缚其妇而淫之,财物一无所取,众怪之。有潜尾其后者,见盗悉下船,去面具,即土豪某也。遂鸣官,缉捕得其实,问立斩,无不快之。
业师金安安先生外孙中铣、中钰,俱家文敏公稼轩司寇之公子。乾隆甲午岁,余年十六,在安安先生家见之。时中铣已得内阁中书,中钰亦议叙中书科中书。
两公子俱年二十外,状貌魁梧,聪明绝世,能诗,工六法,真善承家学者。不数年后,俱无疾而死,中铣死于舟中,中钰死于车中。云皆遇鬼祟活捉,其事甚确,后余在扬州晤赵瓯北先生,谈及此事,云文敏公因奉旨差办贵州威宁州刘标亏空一案,讯得原臬司高积曾办公表侄蒋牧论绞,竟挟私加意苛求,遂斩高以报复之。
事隔十年,两子俱为所祟,甚矣哉!鬼神之灵也。先是,公出差贵州时,道经衡阳,知回雁峰有老僧名通慧者善相人,公往求相,僧云:“观公之相,必登台辅,两子簪缨。然眉宇间稍露杀气,公能种德,相可改也。公其勉之!”及返衡阳,复见其僧,僧大惊曰:“可惜!”余无一语。公有两孙,余亦曾见之。一中副车,早死;一有痰疾,不言不语。家道亦陵替矣。
常熟黄草塘有须姓者,以屠牛为业。每杀一牛,必割其舌食之,以为美味。
一日将牛刀安置门上方,忽闻二鼠相争,仰面看之,刀落其口,断舌死。
又鱼行桥有一猎户,打鸟无算。后患病,医药无效。忽得一梦,梦神告之云:“汝要病愈,须将稻柴扎一人,用汝平日所着衣冠披之,中藏生年月日,挂在树上,将鸟枪打之,便可愈也。”及醒,乃以梦告其子,命如法行之。讵鸟枪一发,大叫而绝。
余近邻有薛庆官者,以屠羊为业,家颇饶。年四十余忽病,病愈后,面成羊状。以三百金往安徽宗阳籴米,死于江中。不得其尸,以空棺归葬。一两月后,有人见薛背一包持一伞,从后宅周打鼓桥自行自哭。盖鬼复还家云。
枫泾镇有沈二者,好食狗肉,生平杀狗无算。乾隆丙子岁,沈抱病甚笃,昏迷中,见群犬绕床,争啮其体,号呼求救。临死时,自投床下,两手据地,作犬吠数声。
娄东有无赖杨姓者,以攘鸡为食,其术甚秘,人莫知也。其后,杨背上忽生雄鸡毛一茎,乞人拔之,痛不可忍。因自言曰:“此吾偷鸡之报也。”
湖州荻港某姓者,娶一妻颇有姿色,而冶容放诞,不异青楼,其夫愤之,未得间也。一夕,闻妻房中有人声,即持刀入,但杀其妻,而脱逃其奸者。其夫惧罪,即时商于地棍某,某曰:“此事不难,必送吾三十金,方可救汝。”无可奈何,即书借票与之。棍乃为之计曰:“尔急急回家,勿动声色,点灯室中而半掩其门,俟有人来,即杀之是已。”果如其言。天明辨之,即此棍之子也。辛亥六月间事。
娄门陈生某者,少聪颖能文。年十七,其父远宦,依外祖以居,延师课读。
一日晨起,泣谓其师曰:“昨夜梦先母告余云:”汝三世前罪案发矣!明日冥司当提讯,闻铁索声即去,第嘱家人勿哭毋移尸,尚可还阳,否则不能转也。‘“
师闻之,叱曰:“是呓语耳。”至次日晚,生自谓闻铁索声,师无闻也,一霎时,生已死。举家大惊,师亦骇,因述所梦,并嘱勿哭之语,阅两三时始苏。生自言晕绝时被二役拘出胥门外,见一庙,引入跪阶下,与一女鬼质辨。知三世前系诸生,有同学妇新寡,与之奸,并诓其财物,致郁死。诉冥司,削其籍,转生为乞丐。其邻有某举人者,恒周给之,于是诸恶丐亦求索于举人,不遂,欲相约焚掠其家,生阳许之,而阴告其事。及期,诸丐哗然至其家,已有备,咸为拘缚投诸火,而生亦与焉。入冥冥中,谓已偿夙孽矣。冥司以生有报恩善念,即将举人枉杀事,夺其禄籍与生。判:“今生可登科,官五品。”而前世所私妇不服,屡控东岳神不已。东岳神遂判曰:“且察其今生,倘再有罪孽,不妨提讯定夺可也。
近因偶萌恶念,故被拘执耳。“生与妇力辨是和非,强渠先来奔;而妇执以诱奸,两造争不能决。冥司怒,乃命一鬼取孽镜来与妇照,果得淫奔状。是雍正十三年八月廿四日事也。妇与生仍哗辨,冥司遂判妇入犬胎,生仍作丐。有号哭跪求于侧者,乃生亡母也。冥司曰:”汝子应削籍,不许识字!“急命一鬼持汤来,将灌生口,其母又哭,倾其半,仅三咽,口甚腥而肠欲裂矣,乃放出。群鬼争索贿,其母又为生支持之,其母曰:”汝回阳,速行善事三百条,尚可游庠耳。“推而醒,生遂病,月余始平复。后此生力行善事,不数年,果入学。其师王君寿祺言之甚悉。
蜀中有一无赖子,夏日大醉,裸体仰卧文昌殿前。道士劝之,反被辱詈,道士畏而避之,无赖犹讪谤不已,且对神像遗溺,忽风雷大作,霹雳一声,削柱木一片,锋锐如刃,适破其腹,划然中开,肠流满地。更有奇者,神前布幡、器具、柱木皆为雷火所烧,惟两柱上所挂金字长联,雷火烧处,逐字跳过,无一笔烧坏者。时吴门周勖斋太守适官叙永厅,亲自往验,目击其事。
余见有某太守者,家蓄美丽甚多,选其精于一艺者,号“十二金钗。”慕《金瓶梅》葡萄架之名,以金丝作藤,穿碧玉翡翠为叶,取紫晶绿晶琢为葡萄,搭成一架。其下铺设宋锦为褥,褥上置大红呢绣花坐垫,旁列古铜尊彝、白玉鸳鸯洗、官哥、定窑瓶宛,及图书玩好之属。与诸美人弹琴弈棋,赋诗饮酒,或并观唐六如、仇十洲所画春册,调笑百端,以此为乐。不数年太守死,而美人星散,宦橐萧然。又有某显宦者,好优童艳妇,不惜重费。入其室者,两行侍立,朗如玉山,唯有垂涎,不敢平视,怦怦心动而已。后官败出戍,死于黑龙江,家事亦颠倒不可问。呜呼天道,福善祸淫如此其速耶!
常熟南门外有七图张姓者,兄弟四人,无恶不作。皆力田,颇饶裕。新造厅堂一所,费至数千金,尚未进屋也。道光元年五月,忽染时疫。兄弟叔侄以及老少妇女接踵而死者,至十八人,仅存两岁幼孩而已。闻者为之吐舌。
有某生者,籍润州,自其祖贸易吴门,遂为吴人,年少美丰姿。见邻有好女,两小无猜,目成心许。求姻不谐,生已别聘,女将嫁矣,生又诱与为乱。复设计破其婚姻,拟纳为妾而复不果,女遂抑郁死。未几,时见此女为祟,生遂患羊头风,每发即晕。成婚后,延亲朋演剧宴会,生忽仆地,口称润州城隍同吴郡城隍欲会审,须往听讯,遂暝。忽闻号泣声,又闻杖责声。醒曰:“女先告本郡神,因原籍文书未到,不能出关,潜伏贡布船,至本籍告准,始会审定罪也。”遂死。
道光元年,阊门崇真宫桥左右失火。时有乡人抢劫一箱,未至家,适其弟自赌博场见之,遂夺去。计值百金,一夕而尽。乡人恚愤致病,医药半年,卖田去屋始得就痊。枉费老心,转破其产。
东台姜又白言其邻有翟姓者,以胥吏起家,造孽不少,而其子甚朴诚,娶一妻,美而贤,事翁姑惟谨。初生一子,头顶尖出数寸,如牛角然,每一哭,则更高,以为怪而毙之。继又生一子,鼻止一孔甚小,人中间缺寸许,可望其喉,亦以为怪而毙之。后生二女,皆娇美如其母。呜呼!岂天将斩翟姓嗣,故隐其恶,而显其报耶?
道光庚寅五月十九日大雷雨,高邮新工汛震死三人在太平船上,行人聚观。
询之,乃分发广东候补知府卓龄阿与其妻关氏,并本船舵工一人。其仆言,主人在京,伉俪甚笃,独不孝于其母,分院而居,有黄泉相见之誓。母知子将出守,使人谓卓曰:“吾母子不见久,譬如与汝为邻,今日远游,亦当来一面。”而卓与关竟驱车早行矣。一事如此,其他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惟舵工同时震死,不知其故。或言卓在京时,负人七万余金,债主十三人皆山、陕放账者,跟随坐索。卓不得已,即与其妻同谋,差舵工郭元良买砒霜,欲药之也。时州刺史某为验其尸下棺,交其仆从回旗,而以放账者提解回籍云。
忤逆报吴门蒋荣禄公茔在阳抱山,乾隆四十八年六月十八日大风潮,墓前华表倒地,中一逆子脑,即时陨命。公之曾孙古愚封公曰:“先荣禄生平纯孝,见重于汤文正公。殁后犹不容此不孝之人偷息人世也。”
乾隆己酉十一月,常熟东南任阳乡有不孝妇,欲杀其姑,置毒药于饼中,而自往他所避之。其姑将食,忽有一乞人来求其饼,姑不肯,乞人袖中出一红绫衫与之换。妇归家,姑喜示其衣,妇又夺之。初著身,忽然堕地,姑急扶之,不能起,忽变成猪。邻人咸集,不孝妇犹语曰:“我本应天诛,以今生无他罪过,故变猪以示人耳。”言讫而竟成猪叫矣。独其前脚犹似人手。太仓毛稼夫亲见其事,为余言之甚详。
嘉庆己卯五月十日,有苏州营兵遣担夫挑火药百斤往教场,偶过都亭桥周哑子巷打铁铺门首,铺中正在打铁,有火星爆入药内,忽轰然一声,满街如焚。死者五六人,中有不孝子乳名和尚者,须发俱烧去,尚未死。其人系游手棍徒,日以赌博为事,有老母年七十余,和尚既不能养,亦从未一呼其母。至是而母怜其创楚,犹百计医治之。和尚乃痛哭,大呼其母者一日夜而死。
陕西城固县乡民有不孝妇,平时待其姑如虐奴婢,非一日矣。嘉庆庚辰正月初一日早起,不孝妇忽向姑詈骂,喃喃不绝口,姑竟不理,而往别家拜年。有顷,不孝妇入房关门而卧,久之不开,但闻房中有声如牛马走。姑闻之,欲入房视,不得也。急呼他人打门,惟见不孝妇卧于地,一腿变成驴,越数月死。
山东定陶县一农家妇,素虐其姑,姑双瞽,欲饮糖汤,妇詈不绝口,乃以鸡矢置汤中与之,姑弗知也。忽雷电大作,霹雳一声,妇变为猪,入厕上食粪,一时观者日数千人。其后是猪终日在污秽中游行,见人粪则食之,岁余犹未死。案《南部新书》,有河南酸枣县下里妇,事姑不孝,忽雷震若有人截妇人首,而以犬头续之,其事相类。
刻薄有某公子最刻薄,在河南节署,胸无墨水,而善于骂人。偶将阖署宾客出具考语,每人定以八字,无不形容绝倒。尝谓人曰:“吾见世之所谓经济文章、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征歌度曲、扫地焚香,以及书画琴棋风流儒雅之辈,一应著即处斩。”其议论类如此。其治家也,事事亲裁,不经奴仆。而一钱如命,恐人侵蚀不利于己也。自此家道日富,积有良田万亩,大屋一区,计每日进门可得百金,而犹以为未足。后以奸事为人告发,自诣县中,觌面行贿。县官怒,立坐堂皇,取贿置库。一面通禀上司,关提收禁。自此花消二十余万两,事始平。又有一孝廉,才调有余,而言语尖辛,必欲胜人以为快。后官县令,积资数万金。惟有一子,亦聪明绝世。遂将所有宦囊,挥攉殆尽,至于客死他乡。一孙痴呆,不识丁字矣。可畏哉!故凡人出一言,行一事,宁忠厚毋刻薄,刻薄之至者,必有奇祸云。
残忍有某公,平生好食鹅掌。以鹅置铁楞上,其下漫火烤炙,鹅跳号不已,遂以酱油旨酒饮之,少焉鹅毙,仅存皮骨,掌大如扇,味美无伦。康熙二十八年,贼匪夏包子起兵谋反,以铁楞炙死,惨酷异常。
山西省城外有晋祠,地方人烟辐辏,商贾云集。其地有酒馆,所烹驴肉最香美,远近闻名,来饮者日以千计,群呼曰“鲈香馆”,盖借“鲈”为“驴”也。
其法以草驴一头,养得极肥,先醉以酒,满身排打。欲割其肉,先钉四桩,将足捆住,而以木一根横于背,系其头尾,使不得动。初以百滚汤沃其身,将毛刮尽,再以快刀零割。要食前后腿、或肚当、或背脊、或头尾肉,各随客便。当客下箸时,其驴尚未死绝也。此馆相沿已十余年。至乾隆辛丑岁,长白巴公延三为山西方伯,闻其事,遂命地方官查拿。始知业是者十余人,送按司治其狱,引谋财害命例,将为首者论斩,其余俱边远充军,勒石永禁。张味石大令为余言。
浙中有绅寓吴门,御下最残忍,性好淫,家中婢妪无不污狎之者。然稍有不遂,则褫其下衣,使露双股,仰天而卧,一棰数十,有号呼者,则再笞如数。
或以烙铁烫其胸,或以绣针刺其背,或以剪刀剪其舌,或以木枷枷其颈。其有强悍者,则以青石一大块凿穿,将铁链锁其足于石上,又使之扫地,一步一携,千态万状,难以尽述。后有传其事于邻近者,咸为愤愤,率众詈其门,主人大怒,皆缚之,自此人益众,打毁殆尽,因成讼。大吏知其事,下太守穷治之,乃下狱,卒以无证据,仅办提解回籍,而案始结,然其家已破矣。有仆人某深知其事,言之甚确。将来又不知作何报应也。
折福戴尧垣《春水居笔记》载杭州余秋室学士厕上看书折去状元一事甚详。乾隆壬子七月,余初次入京,见学士即问此事,学士曰有之,可见尧垣之言非妄。大凡人有以厕上看书最为可笑。云间蔡礼斋者,为侍郎鸿业之孙、左都御史冯公光熊外孙,通才也。最喜在窬桶上看书,乡试十余科不第,以援例作江西县丞,候补南昌,穷苦殊甚。有长子甚聪慧,未婚而死,礼斋亦旋殁。余尝劝之,不听。
其一生困顿者,又安知不如余学士之折福耶?
广陵有鹾商女,甚美。尝游平山堂,遇江都令,令已醉,认此女为娼也,不由分辨,遂笞之。女号泣,即回家,其父兄怒,欲白太守。是夜梦神语之曰:“汝平日将旧书册夹绣线,且看小说曲文,随手置床褥间,坐卧其上。阴司以汝福厚,特假醉令手以示薄惩,否则当促寿也。”事遂止。后痛自悔改,以夫贵受封。雍正初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