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钟希同厉声喊道。
庄卫们识得她是常在庄主身边的钟姑娘,一时没了主意,停下来看向老管家。吴管家拱了拱手,道:“钟姑娘,老奴有礼了。”钟希同急忙忙还了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管家扫了一眼庄门外横七竖八的病患,心中颇为为难,支吾道:“少主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诊病。所以,老奴自作主张把这些人都赶了去。”
钟希同咬了咬唇,心中生疑,道:“我这就问问他去。”
冷易寒在内堂听得仔细,信手翻过一页书,一抬头钟希同气喘唏嘘的站在眼前。冷易寒眼里满是压不下去的笑意,奇道:“怎么起的这样早?谁扰了你吗?”
钟希同平复了呼吸,摇头道:“没人吵我,就是想着学武功所以睡不着。”
“那咱们这就去剑冢。”冷易寒说着丢下书,立刻站起身来。“哎!”钟希同赶紧拉住他的手臂,迟疑着问道:“吴管家说你病了,你……哪里不舒服啊?”
冷易寒看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答案反复在唇齿间徘徊,却不愿轻易出口。“我没病。”冷易寒说出这一句,如释重负。钟希同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肯救那些人?”
“我为什么要救那些人?”冷易寒几乎立刻用反问句回答了她。
“可是,你是大夫啊。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活在地狱里很好,从不信这个。”冷易寒继续回到坐榻上,拾起了那本医书翻看起来。
钟希同愣愣的站在那,轻声说道:“你怎么那么……冷漠。”她挣扎了很久才吐出最后一个词,其实她原本想说‘冷血无情’。但总是不忍心把这么残忍的词加在他的身上,因为今天之前,他是很好的。
转身离开,庄门口的闲杂人已经被清理过了,只有那个老人仍旧抱着婴孩儿跪在那里。
吴管家站在一旁,等着她说点什么似得。钟希同假装没有看见他,走到老人身边,柔声道:“伯伯,你回去吧。去请别的大夫也是一样的。”
老者双目呆滞着,好一会才抬了抬眼看着她,道:“若是别人能救,谁愿意到这里来?老朽家中还算殷实,请了方圆五十里的名医,都是束手无策。有一人倒是说‘若有胆色,不如到冷剑山庄试一试’。老朽诚心求医,只为了我们单家这根独苗。”
老者说着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襁褓中的婴孩儿,抚了抚孩儿略微发紫的脸,喃喃道:“我的孙儿,你若是去了,爷爷也绝不独活。”
钟希同心中一阵酸楚,寻思了一会,向吴管家道:“吴伯,”她曾听到冷易寒私下里偶尔会这样叫他,如今有事相求,自然要套套近乎。吴管家果然怔了怔,道:“姑娘请讲。”
钟希同继续道:“麻烦你去求个情,不管治不治的好,好歹求他看一看。好吗?”吴管家俯了俯身,立刻去了。钟希同便陪在老者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
“少主,”吴管家来到跟前低声说道:“恕老奴多嘴,何必让钟姑娘知道此事?”冷易寒道:“我本就如此,何必瞒她。”
吴管家低头不语,听得他又道:“我如此,这些年来江湖上谁人不知?既然早晚都会知道,还是早早知道的好。”
吴管家叹了口气,道:“少主的心思老奴不能体察,是老奴老了,愚笨了。可是,事已至此,为何不就此卖钟姑娘一个人情?”
冷易寒揉了揉眉头,闭目言道:“我想试试,你不必管了。”
吴管家出来,心里思绪如潮。本以为这个孩子是眼看着长大的,知道他的心思重,性子古怪些。如今有了一个人来改变他是不坏的事,可是,此刻一想,是自己低估了那姑娘的分量。
也许他不仅仅把她当成一个新鲜事物,或许,冷剑山庄是该办一件喜事了吧?吴管家想到这儿,顺了顺下巴上的半寸胡须,暗暗盘算着做些准备。
钟希同迎上一脸怪笑的吴管家,欣喜的问道:“他肯救了吗?”吴管家忙收敛了笑意,道:“容老奴问问这位老人家,再与姑娘细说。”说着看着那位老者,沉声道:“你既来求医,可知冷面圣手有‘十八不救’?”
老者看着怀里的孙儿,答道:“知道。”吴管家斥道:“既然知道,为何还来?”老者不再言语,钟希同忍不住插嘴道:“什么是‘十八不救’啊?”
老者长叹一声,缓缓道:“所谓十八不救,便是:赵不救,张不救,刘不救,李不救;轻伤不救,女子不救,垂暮不救,襁褓不救;蛮夷不救,中毒不救,污者不救,丑者不救,愚者不救;呻吟者不救,不恭者不救,无诚者不救,无能者不救,不喜者不救。”
吴管家道:“正是如此。你这孙儿尚在襁褓,不幸在‘十八不救’当中。冷面圣手说一不二,岂可轻易破誓?十几年间,明知不可,仍来此跪求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无一例外的失望而去。你还是早早的回去,莫再白费功夫了。”吴管家转身而去,不再理会。
钟希同跺跺脚,看着四处打扫忙碌的丫头小厮,无一可用。只好呆呆的陪坐在老者身边,暗暗叹气。不知过了多久,白矾跑过来惊道:“姑娘今儿怎么起的这样早?让奴婢们好找。”钟希同赶紧拉她到一旁,悄悄的说道:“这庄里,除了冷易寒,还有谁的医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