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如此之巧,八成是听到了二人谈话。
冷易寒皱了皱眉,钟希同干脆笃定的一拍桌子,叫道:“喂!”店里方才此起彼伏的各地方言京话忽的安静下来,齐齐的看向愤然而起的娇小女子。
钟希同羞赧了一下,声音不免低了下来,只有口里兀自不饶人道:“偷听人说话长鸡眼哦!”然后讪讪的坐下,理了理蔷薇色的衣裙,接过冷易寒递过来的半杯清酒,一饮而尽。
店里再度热闹了起来,自然说什么的都有。钟希同支楞着耳朵听着刚才那处的响动,有一声浅笑果真从角落里过来。不知怎的,那点低沉洒脱的笑意竟然穿过了店里的种种嘈杂,缠到她耳朵边上。
钟希同不由自主的抬眼望去,只见帷幔后走出一个人来。银白色的锦缎衣衫,腰间束了一条玉带,手持一把白扇,唰的摆开,钟希同见上面工整的笔法书了‘无欲则刚’四个大字。那人缓缓走到桌前,收了折扇抱拳道:“在下刚才并非有意偷听,还请二位见谅!”
钟希同见他玉面白衫,举止有度,看起来是个富贵书生的模样,颇有几分幼时偶像苏有朋的味道,连忙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介意了。”说完瞥了瞥冷易寒的神色,尴尬的补充道:“我们不生气的,对吧?”
冷易寒斟了一杯酒,修长的指节捏着青瓷杯盏,微微晃动着,仿佛没听到二人的谈话一般。
那人也不在意主人的冷落和尴尬,反而兴致勃勃道:“在下方才听闻姑娘的‘看人说’,暗暗击掌。在下也喜在鱼龙混杂地,听八方话,晓世间事。如此说来,姑娘与我乃是同道中人,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可否容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了这桌酒席。”
钟希同立刻摇头笑道:“公子说笑了,是否同道中人岂是只言片语就能认定的?所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对于陌生人平白的好意,我们心领,但不能空受。”那人哈哈大笑道:“洛某也不喜占人便宜。不过诚如姑娘所说,只言片语难以论定是否同道,在下考量心切,可否坐下与姑娘畅谈一番?”
钟希同挑了挑眉,心想直言拒绝似乎不好,而且此人也不像个无赖之人,只不过有些厚脸皮倒是真的。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笑道:“公子考量同道中人用文的,我用武的,这凳子若能容公子坐下,咱们就好好谈谈。”
那人挑了挑眉毛,撩起衣摆便要坐下。钟希同娇叱一声:“看招!”右脚一勾凳子啪的一声竖起。那人也不示弱,折扇一挥,顺着长凳直打钟希同脚面。钟希同撤回右脚同时一撑桌面,翻身而起,空中拿他左臂,使的正是早些时候她对青果是招数,唤作‘相思扣’。
那人微微一挣,竟没挣开,对方是女子,又不好像她那样在她身上乱抓,索性用腿法迫使她松手。想着那人足下用力,迈开八卦步法,忽左忽右,忽进忽退。钟希同被牵制着,急急的看向在一旁的冷易寒。
见他依旧摩挲着青瓷酒杯,无悲无喜,连目光都未曾送一丝过来。怒而生气,气而成力,也不顾及是否同道,左手胡乱施招,猛抓猛打,一直感觉手里不断有东西,没了便再去抓。那人终于不得不换招,双足一提,连带着别在背上的钟希同,双双坐到方才的凳上。
“姑娘说坐下便可以再谈,可是要一直这样谈吗?”那人虽没占到便宜,语中仍是不乏得意之色。钟希同自知落败,干脆的拿走发酸的手臂,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这条凳子,就留给你做吧。”转身方要落座发现店里食客鸦雀无声,均盯着自己这一桌不眨眼的看。
钟希同纳闷着,看了看如冰雕的冷易寒,再转眼看向那人——噗嗤!钟希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努力的克制笑意。
只见那人月白的锦缎衣衫被自己抓烂了一块,到处都是乌黑的手印。想是自己方才换乱挣扎,不知碰了店里何处。这也就罢了,那人衣襟上的盘扣也活生生的被撕开了两个,摇摇晃晃的挂在身前。
那人犹不自知,忽的一下打开折扇。这一下可就坏了,他的发簪早不知何时被钟希同抓下扔到何处去了,白扇一挥,长发脱髻,呼了自己一脸,也不知那白玉面色此刻是青还是紫。钟希同轻轻出声:“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