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婷越听心里边越觉得堵得慌。想想日后自己也要做个这样处处受束缚的闺秀,蒋婷就恨不得立马转回到西北去。
看看她现在全身上下,虽然也是老爹给新添的锦缎衣服,也是跟着京城里时下流行的款式走的。可她头上的珠花,却还是之前从西北带过来的呢。还有以前老爹在她每年的生日时送她的首饰,她也都好好的收着宝贝的紧,也都是经常拿来戴的……也就是说,单是穿戴这一条上,以后就有得她烦了。
孙芸虽然性子直爽,倒也不是没眼色的。她看着蒋婷兴致缺缺的样子,便知道她不想再听这些了。她忙住嘴停下了话头,问道:“婷妹妹怎了?我哪里说了不好的话吗?你知道我嘴巴快性子急,说了啥自己心里都没个数,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蒋婷放下了手中瓜子,又叹了一声回道:“芸姐姐,我也不瞒你。只是听你说了这么多,总觉得这名门贵女怎么就那么难做呢?出门时竟然连个簪子也不能戴错了!你看我这样的,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么打扮拾掇自己,这往后还怎么出门?还有,那侍郎府庶女的事情,我听了后心里就堵得慌。她爹怎么就那么狠心,真把她扔家庙里去了呢?这实在是……唉。”
孙芸瞠目望着蒋婷,真没想到她郁闷的是这些。不过她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想了想便屏退了房间里伺候的人,轻轻的安慰蒋婷道:“你这也想太多了些。那侍郎府的姐姐,虽说是被扔进了家庙。但我告诉你吧,她早在三年前就被她爹偷偷的嫁到外地去了。这事儿是我听母亲讲的,她与那家的夫人有些交情,所以听到了些风声。妹妹自己知道就好,可千万不要到外头去传哦。至于那位御史家的姑娘,是因为她自己太过在乎这些外物,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像我,就连前年的衣物首饰都还留着呢!而且,我怎么穿衣服,都是跟着我的大丫头春蔓掌管着的。我自己也不太懂得怎么打扮自己呢。所以,你请蒋叔叔给你寻个会打扮人的大丫头回来就好。这出门的时候就捯饬捯饬,但在家里时,还不是随自己心意吗?”
蒋婷看着眼前目光盈盈的小姑娘,心里对她的喜欢不禁又涨了三分上来。多么好的小女孩儿啊,性格直爽却也不失温柔。听听她安慰人的话,明显也是个心思剔透的,就是急性子将这点儿好处给掩住了。若不是聊到深处了,谁能料到这么个急吼吼的姑娘,竟然也有如此的玲珑心!这朋友,真是交的值了!
她拉着孙芸的小手,脸上重新露出开怀的笑容来:“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嗯,以后我万事都跟着你,就不怕行差踏错了。往后你多了个尾巴,可不能嫌我烦哦!”
孙芸脸蛋红红,很有些羞涩的道:“其实我也是实在跟那些人交往不来,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你若是跟着我,恐怕以后都难交到其他朋友了……”
蒋婷摇摇头道:“我就跟着你玩了。她们不愿意跟你玩,那是她们看不到你的好处。我说真的,若是你以后说话稍微过过心思,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你的好,都让你的急性子给掩住了。以后啊,我就时时提醒着你,少说点实话,她们就都会喜欢你了!”
孙芸瞪着两眼盯着蒋婷,呐呐的说道:“你说的话竟然跟我娘说的一般无二。她也说我只要少说点实话,就一定会有人喜欢的。婷妹妹,你怎么这么厉害?”
蒋婷无辜的看着孙芸,笑呵呵的摇头道:“这是明摆着的啊。她们只看到你说话太直又不留情面,就不想与你交往了,又哪里看得到你的玲珑心啊?行了,芸姐姐,咱们先不说这个。你再跟我聊聊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吧。我刚来,可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呢……”
孙芸直玩到中午用过了午饭,又跟蒋婷一起睡过了午觉之后,才开开心心回去了。蒋婷也很开心,不仅开心自己交到了好朋友,也开心于了解了许多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蒋婷原本虽然对于自己突然变成了侯门贵女这件事情,是很激动和兴奋的。但等冷静下来后,她心里却也多了许多忧虑。因为她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名门贵女,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如果真的跟她心目中那些只能养在深闺,轻易不能出门见人,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似的。那她倒不如干脆再回西北去当个军户女来得更自在些了。
而现在听孙芸讲了这么些事情后,蒋婷心里有了底了。说到底,只要她日常行事注意一点,不要做出什么太过影响闺誉的事情就没大事。基本上,在吃喝玩乐这一方面,她稍微出格一点也无妨。
嗯,至少她如果想经常出门玩耍,这还是可以被允许的。她原本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做一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大米虫。如今看来,这个愿望很有可能很快就能实现了啊!
孙府正房内,孙芸正兴奋的跟孙夫人田氏讲着自己这一天的快活经历:“娘,你不知道婷妹妹有多好。她不但不嫌弃我说话语速快,不过脑子,还说我有一颗玲珑心呢!对了,她还说了娘你以前说过的话呢。”
田氏脸上带着温柔而宠溺的笑容,十分配合的眼里带了丝惊讶望着女儿,问道:“哦?蒋姑娘跟你说了什么话?”
孙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田氏,双手抱着她的手臂,开心的道:“婷妹妹说,我以后只要少说点实话,别人就会喜欢我了!娘,她竟然跟你说的一样呢!”
田氏听了,当真有些惊讶了,不由问道:“她当真这么跟你说的?”
孙芸猛点着头,接着道:“嗯嗯,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说,我就是性子太急了,别人才看不到我的好处。若我以后改一改,一定能交到很多好朋友的!娘,你说她说的对不对?我以后若是收敛一下性子,是不是就能交到很多好朋友?”
田氏怜爱的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脸蛋,轻轻的笑道:“嗯,蒋姑娘说的对。那些人不喜欢你是没看到你的好。你若收敛一下性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我就知道!婷妹妹说的是对的!”孙芸兴奋的拍着手。
“是啊,你婷妹妹是个好姑娘,以后你要跟她常来常往才好。知道吗?”
田氏心里又软又酸。以前每次女儿出门时都带着满满的期盼,希望能够交到朋友。可每次回来时,却都是带着满满的失望,要过好几天她才能缓过来。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她真的交到好朋友了。这么开心的女儿,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了。那蒋婷果然如夫君所说,是个能跟女儿合得来的。若早知道,她就不让夫君拦着女儿去找她了。若早点让女儿去见她,女儿也能早点如现在这般开心了吧。
“嗯嗯,我们约好了下次一起去锦绣坊看衣料的。娘,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太懂得这些东西,到那天你把你屋里的如芬姐姐借给我好不?她针线上最好,又懂得看衣料,到时候好给我们长长眼啊。”孙芸摇着娘亲的胳膊,将田氏摇的来回晃着,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甜腻和撒娇。
“你啊,以往让你多学点这些东西,非说没用,现在知道羞了吧。”田氏等着孙芸摇完了,才点了点她的额头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嘿嘿……”
晚饭时,出门的蒋邕回来了。这几天即便再忙,他也要回来陪着女儿吃晚饭的。虽然他知道孙家女儿来找蒋婷的事情,但真的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开心。
蒋婷兴奋的跟他讲着孙芸的直爽性子,和那奇快无比的说话语速;还有两人甚至还约好了,过两天要一起去锦绣坊里看衣料。她们还说好了,等镇北侯府修葺好了,一定要到府里传说中那个大大的演武场里去比试一番呢。
蒋邕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听着蒋婷叽叽喳喳的讲着自己新交的好朋友,还有自己这一整天的开心。他不断点头附和着,心里暗暗埋怨自己这两天光顾着忙其他事情,竟然忽略了女儿。而对于她在吃饭时讲话,不守规矩这一点,他却完全没注意到。
蒋邕眼里闪过的愧疚,蒋婷并没有注意到。如果她注意到的话,便会明白自己之前的苦恼是多么的没有意义。这个将她当做命的亲亲老爹,又怎么会像别人家拘束女儿那样拘束她呢?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以后的生活顺心如意的。
一直等到用过了饭,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蒋邕才在蒋婷要回自己的小院之前,说道:“婷儿,明天咱们去你外祖家看看怎么样?”
蒋婷怔了怔,目光疑惑的看向蒋邕。她知道自己的外祖家是哪家。可心里却有些诧异,老爹竟然会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和神态跟她说这件事。她还以为老爹心里,还在怨恨着那一家呢。
蒋婷如今这身份的外祖家,是京城里有名的富贾李家。李家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家的富贵,更是因为他们的发家史不太光彩。
李家现在的老太爷李玉才,生了整整十二个女儿,各个貌美如花。可直到他年过四十,才最终得了一个儿子。李家原本就有些小财,但还入不得京城贵人们的法眼。可李老太爷会钻营,靠着转了十八个弯的亲戚,跟当时的平南王府的管事搭上了勾,送了个女儿进了王府,给当时已经快要六十岁的老王爷当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