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连才:启奏万岁,乌少伯已被宛平县令麻世桐请到本县,只等机会进宫伺候。
光绪:只恐怕为时已晚。
生意冷清的柜台前,六儿和其他伙计百无聊赖地站着。
六儿看了一眼空着的诊室,叹道:乌先生啊,您在哪儿呢?
乌少伯悄悄写好一张纸条,将狱卒叫过来。
乌少伯:这位大哥。这位大哥!您来一下。
狱卒走过来:乌先生,您有事儿啊?
乌少伯:大哥,我稀里糊涂被你们提溜来,衣裳都没带一件,家里人也不知道,还以为我死了呢。麻烦您,能不能帮我往家里捎个讯儿,没别的,就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不要太为我担心。
狱卒为难地:这乌少伯急切地:大哥,咱们都是有儿有女、有家有口的人,得方便时,方便方便。我这条上写了,您要是把信带到,让我女儿或我东家给您五两银子。
狱卒:您这条上都写了些啥?
乌少伯:就写了我还活着,挺好,一时回不来,让他们别惦记。不信,您找个识字儿的,让他给您念念。狱卒:行了。交给我吧。
乌少伯感激地把条子塞给他,低声交代:您就送到城里大栅栏的永丰堂,交给乌巧云。
狱卒:成。我知道了。
那个狱卒在麻世桐面前垂手而立。
麻世桐正在看乌少伯的条子。
麻世桐对狱卒点点头:很好,你去账房,支二两赏银。以后他要托你办什么,只管应承他就是了,然后来报告我。要是你敢在老爷我的眼皮底下捣鬼,狱卒吓得直摇手:不敢不敢!小的打死也不敢!麻世桐:那就好,你退下吧。
狱卒:老爷,乌少伯要是问起来,麻世桐:就说你送去了。
狱卒:喳。转身退下去了。
麻世桐又看看乌少伯的字条,脸上现出冷冷的笑。
一桌酒席旁,罗吟秋和符敬堂在等待着。
罗吟秋:你没跟他提我吧?
符敬堂:没有,没有。
罗吟秋:那他应该来呀。莫非,他想到永丰堂也是你永古斋的股东,猜到可能有我在场?
符敬堂:这,这就吃不准了。
酒保一声通报:仇先生到!
帘子一挑,仇子瑜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仇子兰也跟着进来。
符敬堂忙笑着迎上去:子瑜,来来。
仇子瑜嘲弄地看着罗吟秋:果然你在这儿!怎么摆上鸿门宴了?
符敬堂:不不,是我的主意。唉,您二位从小就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即便前辈人有恩怨,你们也不该弄得彼此像仇人似的。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何必呢?来来,都坐下。我先敬二位一杯。
罗吟秋看见仇子兰也跟了来,也就没说什么,心情反而放松了些。
仇子瑜:对不起,符掌柜的,不是我驳您的面子,您说了不算。我得听听永丰堂的少掌柜怎么说。
罗吟秋:仇子瑜,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苦逼人太甚呢!咱们都是年轻人。先辈的仇恨,是他们的事,与你我无关,咱们何苦搅在其中。你说是不是?
仇子瑜:可是你罗吟秋还在制造仇恨!是谁在大栅栏商家里边鼓动,要挤走我区区的货摊儿,置我鼎记于死地。
罗吟秋:子瑜,实话明说,我是在联络这件事。但不是专门对你鼎记。如果这么说起来,我是不是该把你办药房,也看成有意跟我作对呢?何况,我这是给官府上呈子,是光明正大的事,总不是背后使坏,给人暗使绊子!
仇子瑜:你指的什么?
罗吟秋:子瑜,我罗家对不起你,乌先生可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了整我们罗家,串通官府,以乱党之名抓走乌先生,你对得起良心吗?对得起巧云吗?
仇子瑜愤怒地:够了!罗吟秋,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我告诉你,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没有密告过乌先生是乱党!信不信由你!冲着巧云,我也不可能这么做!我要是干过这种缺德事,天打五雷轰!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罗吟秋不禁愣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符掌柜在旁急得团团转:这,这是好好说。仇子瑜:冲着子兰在场,你还有脸蛮横,要不是她,你们永丰堂今天该发丧了。
仇子兰:哥,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别走了话题。
仇子瑜想走,转过了身子,竟发现乌巧云迎着他站着,两眼逼视着他。
乌巧云:仇子瑜,我爹到底怎么了?你说!那晚上是你让海庆把他叫走的,是不?说玉玲珑病了,他前脚走,我就在街上碰见了玉玲珑,活蹦乱跳的。是你把他诓到了清月楼,钻到官府的套子里的?是不?
仇子瑜忽然变得哑口无言:我?你别胡说!乌巧云:你怎么哑巴了?
仇子兰:巧云姐姐,你听我说。
乌巧云突然发作起来,一把揪住仇子瑜:我不听!我什么也不听!你还我爹来!你说,你搞了什么鬼!我爹怎么了!你想拆永丰堂也不至于来害我爹呀?
乌巧云叫嚷着撕扯着仇子瑜。
罗吟秋:巧云!你冷静!
仇子兰一把抱住发作的乌巧云:巧云!你放开!撒手!
猛然间,乌巧云叫喊着:你们仇家没好人!你赔我爹!指仇子兰:还有你,你也不是好人,你偷人,你赔我罗吟秋!说着,乌巧云一巴掌打到仇子兰的脸上。
仇子兰惊诧万分的:巧云姐!你!你打我!
乌巧云、罗吟秋、仇子兰和仇子瑜都愣住了。乌巧云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可还没有找到措辞道歉的时候,仇子兰走了,罗吟秋追了出去。
继而,乌巧云也跟了出去,看得出她摸下眼泪。
符敬堂:巧云!乘机跟了出去。
仇子瑜一肚子委屈:荒唐!端起桌上的酒咕嘟喝了下去。刚要喝另一杯,却被一只手抢走了,他抬头一看是海庆。
海庆:仇爷,怎么着,我的风散得怎么样?罗吟秋是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没头的苍蝇?一传百,百传十,不到一周的工夫,满北京的人都得到大栅栏来看热闹,永丰堂非得挤塌了。
仇子瑜咬牙根:你接着给我煽,越大越好。把永丰堂刮塌!
海庆:是不是风越大银子越多?
仇子瑜没有理他,脸红了,用眼睛直逼着他。
海庆:掌柜的,拿酒!要茅台!
罗吟秋一直追到仇子兰的住屋外,仇子兰砰的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罗吟秋在门外:对不起,你受委屈了。我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本来是想平心气和地跟他谈一谈,澄清事实。没想到,我一见到他就不能自制,火就上来,我请你原谅。
罗吟秋:你难道不能原谅吗?我们在落难中呀,乌少伯呀,永丰堂上下十来口人,一心就想找到乌少伯。家父急得病越来越重,眼看着永丰堂在一夜中就变了,难道从此这百年老号就完了,急啊!巧云还不是更急?从小没妈,现在爹又不见了。
说到巧云,门开了,子兰转身回屋,吟秋关门跟随进去。
子兰在屋里正撕自己与巧云的合影,吟秋从背后将子兰的手与照片按在桌子上,从背后把子兰抱住,子兰的手与吟秋的手握在了一起一人影。摇到北屋。里面传出仇子瑜呼噜声。
高潮之后,罗吟秋从混沌中醒来,突然地挣脱了仇子兰:子兰,我不该这样。我不对仇子兰:不该什么?她失望如坠人海底。
顷刻罗吟秋穿好衣服:子兰,我得回去,要去王大人府上打听乌少伯的下落。说毕,近乎仓皇地出了门。
仇子兰举起葡萄酒向门砸过去。哐啷一声。
声音惊醒了仇子瑜,在罗吟秋出大门的一瞬,被他从窗缝里看见了。他似信非信,自言自语:那不是罗少东吗,玩儿到我家里来了?不对,是贼,是鬼!他急忙出屋,在院子里巡视,一切都平平静静的,终于发现了子兰的屋是敞开的。并且门上的玻璃是碎的。他走了进去。
除了头发略有些乱以外,屋内一切都恢复了,仇子兰变得松懈。
仇子瑜看了看地上的葡萄酒:刚才出去的是不是罗吟秋?让他到这里来,你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也不怕人说闲话。
仇子兰不语。
仇子瑜:他欺负你了?这人真是疯了,疯狗咬人,妹妹,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对眼前的一切,有所觉察,但又不明了。
仇子兰:哥,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仇子瑜感到突然:什么?
仇子兰:乌少伯是不是你让海庆叫到清月楼的?
仇子瑜:是。
仇子兰:那你怎么当着乌巧云面不承认?你这不是骗人吗?
仇子瑜:可是我没有让官府来抓他呀,乌巧云血口喷人。
仇子兰:干爹说眼看着那马队是从清月楼里过来的,怎么这样巧?
仇子瑜:你还当你是罗老伯的干闺女呀,你以为今天是简单的一巴掌?这是打出仇家和永丰堂的新仇,你可以忘掉当年咱爹是被他罗晋山赶出大栅栏,可我是越记越清,爹一手领着我一手抱着你被人家赶出门的情景。现在,又动员商界轰我,在大栅栏居然连立锥之地都不给我,这是旧恨加新仇!
仇子瑜居然没想到仇子兰没有呼应:哥,你跟我说句实话,乌先生的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下,仇子瑜急了:你非逼我说,我就照实说了。
他出门时被官府指名当乱党抓去了,是套在麻袋里装走的。连我和海庆也一块装走了,出了西直门,在八里庄给我们俩扔到荒郊野岭了,我拣了条命,我不是乱党,乌少伯是,他给捆走了,他完了。当官的都带着头罩,看不清,警告我不许说,我今天对你说了,是让你不要再帮罗吟秋没完没了啦。
仇子兰一头雾水。
仇子瑜:你没想到吧,我再郑重地提醒你,乱党是要满门抄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