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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84事件(1)

在河南省新闻界,似乎谁都知道84事件。

现在,不管是从各方因由考虑,84事件都是难以绕过的话题。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把时光倒流回几年前的8月4日吧。

这件事情发生在1995年8月4日的下午,地点在郑州西部开发区。

关于郑州市84事件,《南方周末》1997年6月6日第695期头条曾有详细报道不信东风唤不回郑州四干瞀蒙冤平反记奇案一桩,发人深思。

今年2月19日,公安部发出第014号通缉令。通缉令称,鼠年的最后几天,中国银行郑州市荥阳支行发现一起特大金融诈骗案。该行原副行长陈健民,与河南三仁企业集团董事长任成建等人从1994年1月至1996年12月间,内外勾结,进行诈骗,涉及金额巨大,性质恶劣。案发后,任成建等人于1997年2月2日潜逃。

公安部告知各地公安机关:任成建,男,现年47岁,汉族,农民,身高1.7米左右,原籍河南荥阳市十里铺乡人。

通缉令并要求各地公安机关立即部署查缉工作,发现上述犯罪嫌疑人即予以扣留,并报公安部二局。

任成建,狡诈的金融诈骗犯。现年47岁的任成建,是个不那么简单的农民。

1980年8月,任成建因流氓行为,被荥阳公安机关劳动教养一年。1982年8月和1985年11月,任某又因流氓行为,被公安机关两次收容审查。

80年代中期,任某开始从事建筑包工,生活有了很大改善,可看着有人比自己生活更阔绰,眼红、心黑的任成建不想通过劳动致富,而是笃信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他打起了银行的主意。

任成建先找到基层信用社。头几笔贷款,不过是万把元。任成建用贷到的款子请客送礼,贿赂掌握着放贷大权的银行有关人员,以求从中拿到更多、更大笔的贷款。刚开始,任小心翼翼,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行贿的雪球也越滚越大:他竟把自己用贷款购买的别墅和几十台轿车,魔术般地变成了某些重要单位和某些关键人物的合法财产或长期借用物品!

三仁公司的口号是仁爱、仁义、仁举,但任成建的所作所为与此风马牛不相及。有人为此告诫任:你这是吃银行,如果三仁公司自身没有发展,没有实力,还不了银行贷款,你这可是在为自己挖坑,将来死路一条!任成建怎么回答呢?他说:我挖的不是坑,是个盆地。到时候我死,用过我的钱的人都得跟我一起死!盆地里埋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头!

中国银行郑州市荥阳支行原副行长陈健民,正是被任成建以行贿方式拉进盆地的!

槁腐败,必须寻求保护伞任成建以行贿方式搞到大笔贷款,自然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除了大肆行贿,他个人更是大肆挥霍,一掷千金。除了喝洋酒抽洋烟吃海鲜外,流氓成性的任成建还喜欢胡搞:一名作风不好的女性,被任成建聘来担任了他的轿车司机和助理;公司办公室主任,竟然出面替任老板拉皮条;任在开发区五洲村10号楼的别墅,则成了任和他的狐朋狗友的鬼混场所。

卖淫嫖娼显然违法。任成建因流氓行为而三次遭受处理,他深知公安机关的厉害,于是,在继续偷鸡摸狗的同时,任积极在公安队伍内部寻找保护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郑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公安分局治安科原科长程彪,是本案必须详细介绍的又一个重要角色。

任成建以每月2000元的高薪,聘请分局治安科长程彪之妻为任某的保健医生;三仁公司为方便其工作,免费向程提供了移动电话、中文传呼机;任成建的一台标致轿车,也长期无偿供程彪在工作中使用;得知程家需装修住房,任成建不仅帮助提供全套高级装修,而且免费帮程家安装了三台日产分体式空调。

程彪对任老板必须有所回报对任老板及其公司在开发区内的所有行为包括违法行为一概予以保护:分局依法清查任成建在开发区的别墅,程彪横加指责;分局合欢街派出所依法扣押三仁公司的违法物品,程彪亲自开车,又把扣押物品给任董事长送了回去。

邪恶,能不能压住正气。

在郑州开发区,违法董事长和他的保护伞的丑恶行径,早就引起了普遍不满。1995年初,河南省委任命王明义出任省公安厅厅长。王厅长走马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布《一号命令》,大力整顿全省公安队伍。与此同时,公安领导干部的交流,也被列入议事日程。

为执行省厅命令,郑州市公安局领导显然是有备而来:于平均、张金柱两位优秀的老分局局长,被同时交流到开发区公安分局,并被任命为新局长、新政委。

于、张二位上任3个多月后的1995年7月6日,《关于程彪同志违纪情况的调查报告》被送至领导案头。这份报告说:

最近一个时期,开发区分局陆续收到开发区周边群众和区内企业投诉材料,反映分局治安科长程彪同志白吃白喝,以权谋私,纵容村霸强买强卖……等问题。分局领导对此十分重视,经支部研究决定,抽调了两名干警(记者注:其中一人是分局新任命的刑侦科长曹宏,本案又一位正面人物),对群众反映的程彪的问题进行调查。经初步凋查,认定程彪同志有下列违纪行为:

一、违反十条禁令(指王明义上任之后发布的整顿纪律的省公安厅《一号命令》),顶风白吃白喝高消费。程彪利用治安科长职权,自1995年3月30日至1995年5月25日,在联冠大酒店和海伦倶乐部吃饭、唱歌、跳舞,累计花费3099。12元,均未付账……据两单位经理讲,以上只是程彪花费的一小部分,单位经理直接替程彪签单的免费要比这多得多,均未计算在内。

尤其恶劣的是,在分局整顿纪律期间,程彪不顾分局三令五申,带人到开发区内某娱乐城洗澡、按摩、高消费,在干警和群众中影响极坏。

二、长期和村霸密切来往,欺行霸市。程彪利用职杈,支持瓦屋李村民宋某和其弟(均因违法被拘留过)在开发区建材市场强买强卖,敲诈勒索,垄断施工工地建筑材料的送料权,对供需双方进行讹诈,程彪曾对群众扬言,开发区工地只许宋某送料,其他人谁送抓谁。群众对此反映强烈,纷纷到分局上访告状。

三、以权谋私、搞权钱交易。程彪利用治安科长职务之便,控制、利用有嫖娼行为的高地公司经理某,将自己曾被判刑3年的弟弟,安排到高地公司担任了保卫科负责人。程彪利用三仁公司总经理任成建、副总经理连某、经理助理李某(女)有卖淫嫖娼行为、被处理之机,和他们拉上关系。任等不惜高昂代价,为程的住房进行豪华装修,并安装三台进口空调,总价值约10万元。另外,任又高薪聘请程之妻为本公司大夫。另据群众反映,程彪还有……问题,有待进一步调查。

坦率讲,这份落款为中共郑州市公安局开发区分局支部委员会的《调査报告》在起草、呈交之前,开发区分局的于局长、张政委(党支部领导)已向上级领导做过汇报。汇报过程中,于、张二位还向上级领导口头汇报了开发区内干部、群众对任老板反常言行的某些怀疑。上级领导当即表示:治安科长程彪的工作,应立即予以调整;对任成建的问题,应予以密切注意。

分局调整程彪治安科长职务的决定一公布,开发区群众一片叫好声。

任成建,色肯善罢甘休?

然而反腐,绝非易事。让我们先看看程彪做何反应。

程对分局领导极为不满,先是表示不接受工作调动,而后迟到、早退、拒不上班,一面散布分局领导是打击报复,一面造谣说于平均、张金柱两位领导摊派空调,企图把水搅浑。

关于打击报复,张政委说:我和于局长刚刚交流到新单位,上任两三个月,都是新认识的同志,和谁都没有仇,为什么单单要打击报复程彪他一个人呢至于有人匿名举报摊派空调,于局长说:市公安局很快派出纪检人灵进行了调查,结论说,这是某些人莫须有的诬告。

老板任成建,更是不肯轻易认输。程彪被查处,其治安科长的职务被调整,这等于任成建花重金收买的保护伞即将失去作用。一得知消息,任立即与手下密谋,声称:即使花上十几万、几十万元,也要把开发区分局新领导赶出去!

1995年7月上旬,为调查、核实程彪接受任成建赠送的房屋装修问题,于平均局长和张金柱政委亲自出马,到任成建办公室了解情况。寒暄过后,于、张单刀直入,说明来意。在事实面前,任成建虽然承认了程彪的家庭装修和空调安装是自己出的钱,但又狡辩说:这是我的钱,是私人财产,我想给谁就可以给谁!

谈话过后,任老板迅即展开打击。他先找到商界的一位7老板说:你在新闻界路子广,找人把开发区公安分局领导摆平,事成之后5你欠我的9万元钱不要了,我再送你一辆日产小霸王面包车。尔后,任又找到河南一新闻革位记者Z某,请Z出面到开发区分局采访莫須有的摊派空调事件。目的,仍然是要把于局长和张政委扳倒。

记者Z某,也是本案关键人物。最后把水搅浑并使四名公安干警蒙冤的,正是这位能量不小的记者。Z在接受了任成建等人提供的开发区公安分局领导有腐败问题的新闻线索后,也欣然接受了任老板借用的枣红色桑塔纳轿车一辆。之后的五六个月内,Z几乎一直驾驶该车……

山雨欲来风满楼。

轰动郑州的84事件

新闻记者与公安干警发生冲突,因个别人的诬告,致使优秀公安干警免职、被关进看守所这就是轰动郑州、震动河南全省公安干警的84事件。

84事件发生后,冲突双方各执一词。1995年8月,河南一家晚报刊登了《这个公安局长无法无天阻碍记者采访被拘留》的消息,不过,新闻的提供者没有使用真实姓名,用的是化名。报道称:郑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公安分局局长于平均、刑侦科长曹宏,因阻碍新闻记者采访,构成妨碍公务罪,被立案查处。8月9日,曹宏被刑事拘留,于平均被取保候审。

报道说:8月4日下午,北京、河南7名记者到开发区公安分局采访,曹、于对采访表示反感,进而对记者推拉撕拽,并抢走摄像机。记者离开时,于又下令曹立即带领数名干警用武力将记者们带回公安分局。

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记者Z某开着任老板提供的桑塔纳轿车,总想设法完成开发区公安分局领导腐败问题的采访。不过,Z某显然有些心虚,他不敢、也没有单独前往采访,而是欺骗性地发动河南、北京的六名记者共同前往,大约为的是壮大声势。

8月4日中午,Z某做东请客并大致介绍了情况。6名不明真相的北京、河南记者,是怀着坚决反腐败和公安方面可能拒绝采访等心态前往采访的。那天是星期五,下午3时许,分局干警正在进行政治学习,采访者扛着摄像机,闯过传达室,直奔干警们学习的办公室。进门之后,记者们既不肯出示记者证,也不肯出示任何有效的介绍信,只一味开着摄像机,追着刑侦科长曹宏和办公室副主任姜禄仁(本案第四位受冤屈的干警),声称要采访所谓的空调事件。于平均局长闻讯过来和记者们打招呼,请记者们坐下谈,几位记者却连起码的招呼也不打,只管扛着两台摄像机,围着于局长纠缠摄像……

冲突中,Z某趾高气扬撂下的一句话竟然是:想问我们是哪里的?叫你们市局局长张秀申来!你们算个啥!于局长遂立即向市局领导汇报。正在汇报时,Z某带着匆匆而来的记者又匆匆离去。得知不明身份的记者要离开,市局张局长指示:要弄清记者身份。于平均因此下令:追回记者,查明身份。于是,干警们开车试图追回来人,仔细询问。已经离去的记者,当然不肯再回来。而干警又坚决执行命令。冲突中,双方都有推拽,吃亏的,确实是秀才们。

但是,仍有三点必须指出:其一,现实生活中,常有不法分子冒充记者行骗。北京有新闻单位在8月3日还发布公告称:本单位记者外出采访,必须出示记者证和采访介绍信,否则,被釆访者有权拒绝采访……

其二,干警们追回Z某等人后发现,那辆红色桑塔纳轿车内有一信封,装有17000元现金(有消息说,那顿丰盛的午餐大约花费3000元,因此总计应为两万元。

其三,如同公安干警的大多数是优秀的,新闻记者的大多数,同样优秀。冲突发生后,Z某朋友托朋友地找到新华社、人民日报和中央电视台等中央新闻单位,请求以公开报道或者《内参》方式予以声援,但新华社等中央新闻单位明确予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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