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席杰的王固,在春日的辉映中傲然挺立,再度提醒着他本人的存在。而林珊却似看到了阳光下的阴影。因为她的内心世界已经分崩离析了,在昨晚两个人的激烈争吵中支离破碎。那地方也是她的王国。她确曾一直把他摆在心上,如此奋斗出一片天地来,多少也是想要他刮目相看。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空虚和荒凉,好像过去的挑战、竞争以及所获得的成就全然失去了意义。
杨佳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看见评委们松松散散地坐在那里,喝茶聊天,顿时动了气广哎,各路神仙都请下凡吧!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没统一评分标准呢!”
林珊竭力掩饰满面惆怅,不等好友来请已然坐到评委堆里,主动掏出记分表。真被高文强说中了,的确有不少赞助单位出任评委之职。挡然,也聘请了部份专家权威。比如某某大学的美学教授,或某某著名画家、戏剧家、化妆师等。总之,来得个个都是文化名流,在本行业出人头地,浑身都充满了艺术细胞,且智商和天赋都属上乘。这会子全部摆出万分投入的架势。林珊注意到席杰没出面,委派了他的公关部经理做代表。徐克也诧异地发现评委竟是双数。而据说凡是档次高、争议大的比赛,评委都得是单数。他正想提出新的见解,却被林珊抢了先。
“我有一个新的看法,现在提恐怕不大合适,怛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提议赞助单位的代表都退出评委会,评委应该由真正具有审美眼光、欣赏能力、文化水准和艺术品味的人来担任。”
徐克已赫然占据了大赛的半壁江山,正欲饱餐秀色一览群芳,听了此话就不大自在,但又不得不点头表示理解:“说得也存道理。只是这时候变动评委,显然来不及了!况且,评委名单旱就在报上公布了!”
林珊也发现自己的提议与徐克的心思不相吻合,但她的动机纯粹是从大赛出发,无心取悦任何人,便坚持说至少我们可以向佳城饭店学,不一定都由企业头头亲自挂帅。比如我向己,厂里工作一忙任务一重,就不能保证每次都到场。据我所知,荇的评委也经常缺席。这对具存连续性的比赛来说,是件很不严肃的事。
在座的人都明白,这话是指海星广告公钶总经理刘成。林珊确实很不喜欢这个老板,她以为这种人都来滥竽充数,无疑是对文化活动的亵渎。徐克心里对此也很恼火。妈的!这帮大款动辄就摆谱,七足新兴的资产阶级!凭什么?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或者干脆就是临阵胆怯?怕泄露了他们大老祖的真相?
另一个评委主任杨佳英,也对好友的建议不以为然。她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最反对临时改弦易张。况且这次活动对她举足轻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将搭上锦绣前程。现在大赛迫在眉睫,再作任何变动都是极不明智的。她赶快接碴,试图转移话题。“哎,我也觉得,咱们刘老板最近好像生意繁忙,不常露面呢!”
“我已经来了,而且听见了你们所有人的发言!”
坐在门口的人不由地闪了闪身,让刘成和他的队伍旋风般地扫进来,后面还跟着袅袅婷婷的罗兰。刘老板似乎没看见评委们的抗议眼神,先忙着指挥手下人分发一箱箱果茶饮料。
“这是我专门给评委们准备的,还有场内场外的工作人员……天气开始热了,大家也很辛苦,应该喝点高级饮品嘛!”组委会本来准备的一杯清茶,与这彩纸精装的易拉罐无法匹敌。一罐罐饮料发到众人手里,连文艺界泰斗也改变了脸色,尽都乐呵呵地品尝,嘴里还啧啧称赞,说多了刘老板想得周令。林珊看了更加反感,只是不动声色。她深信对方这种赤裸裸的表演,定是要“导”出势在必得的戏来。刘成跟每个评委都套了近乎,把众人的马屁都拍足了,才站到休息室的巾间地段,发表他那惊世骇俗的演说。
“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大家也把这事看得太严重了、太深沉了!这种活动,说是比赛就是比赛,说是闹着玩儿,就是闹着玩儿嘛!只要漂亮小姐们往台上一站,再来几段精彩热烈的歌呀舞呀的,保证观众看得高高兴兴,晕晕乎乎。至于评出个什么样的佳城小姐,他们能有什么意见?评委坐在底下打分,也只是一种形式,一种尊重参赛者的表面现象嘛!其实谁谁谁该得高分,谁谁谁该刷下去,大家伙心里很快就有数了,还用得若我们这么瞎忙乎?”
这倒是给林珊开了个泄愤的闸门。在此之前,已就评分标准进行了界定,将满限数“十分”划成五个项目。容貌、身材、仪态、谈吐、服饰各占两分。刘成的一席话等于从根本上推翻了这个方案。林珊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绪噌”地一下子就站起来。
“我不能同意这种说法。这不是调戏观众,调戏参赛者,也调戏评委吗?如果要那样,随便从大街上拎一个人来也能打分,何须我们这帮人坐在这里?”
“是呀!我们要评的是漂亮小姐,又不是农贸市场上的马呀牛呀的,只消看看牙口好不好,骨架大不大就成交了!”某位大学教授想幽他一默,说出口来却是个再俗不过的玩笑。
刘成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哈这怎么能比呢?人家那是单纯买卖,谈不上任何感官刺激。你老这是美的享受,艳福不浅呀!”
这回连徐克的眼睛也冒出了火星,杨佳英赶紧说:“哎,你们还有完没完?我看这事就别再讨论了吧?吋间也不等人丫!”
一番唇枪舌剑,林珊已经明白了刘成是何等路数,什么货色,暗暗埋怨杨佳英引狼人室,这会儿却来息事宁人。刘成神情也有些灰溜溜的,但并不想偃旗息鼓,而是摘下墨镜在胸前玩弄着,有点不肯罢休的架式。原来刚才的演说不过是开场白,正戏还在后头呢!
没什么文化水儿的刘成,商业嗅觉和市场灵敏度倒很高。他不但在本市成立了第一家礼仪公司,还希望能在这个新兴的行业中独占鳌头。为此,他必须要让他的礼仪公司的“白孔雀”们成为第一流的小姐。这就得通过一个公关手段去大肆宣传,才能取得轰动效应。举办“佳城小姐”这样的活动,对刘成是个名利双收的大好机会。从报刊宣传到组织报名到担任评委,他个人和他的公司得到了最广泛的传播,从正挡渠道大大提高了知名度。而且决赛晚会还要上电视!花个几万元的赞助费,不比单纯打广告强十倍百倍么?他让麾下的美女们全都报名参赛,而且要力争入围、夺冠。如此盛名,还怕“白孔雀”小姐们不艳绝全城?再趁大动干戈在全城搜美之际,将其中的佼仪者罗列过来,岂不更是锦上添花?
如此壮举,仅靠自己去慧眼识红颜,未免不胜重荷。适逢罗兰老在他耳边聒噪,也想闹个评委当治,因为某个名声远不‘及她的艺术家,业已坐上了那把交椅。刘成正中下怀,不管罗兰亮的最高分会不会被取掉,总是麦田里的一棵苗,森林里的一棵树。海星公司能否闹个满堂彩,就在此一搏了。由于林珊跟罗。兰的过节,刘成更有种兴奋感。他喜欢在各种场合挑起矛盾纷争,以此搅乱局势,好趁混水摸龟。
刘成与林珊短兵相接之时,嘴蜜笑甜的罗兰已经取悦了文艺界的老前辈,同行纷纷表示,她当个评委是绰绰有余。生就这般花容月貌而不能上台去争妍斗艳,已是佳城的一大损失了。如果再不能坐到台下去亮记分牌,必将粉碎人们对美的信念。至于评委是否泛滥成灾。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边完成了铺垫,那边刘成提出补充评委的意见就顺理成章了。正好双数变单数。人家海星那么热心肠,又有大把的资金作后盾,而且已经体现了“功夫在赛外”的真本事,还有谁会来投反对票?
林珊见在座的人都把注意力投到自己身上,起初还真不想再起争端。何况跟罗兰的关系理当避嫌。值事关大局,眼看无人反对,又只好揽到南己舁上。“我想提一个疑问:罗兰身为艺术总监,负责晚会的歌舞策划,如果又跻身于评委之列,决赛那晚她的工作岗位应该是在台上?还是在台下?”
坐在她身边的杨佳英,这时用脚轻轻踩了她一下。但这问题提到了点子上,又弄出徐克的一脸不悦来哎呀!大家别再添乱了好不好?我们第一次搞这类活动,临时变化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故。因为大赛不是孤芳自赏,而是奉献给全市人民的一台好戏。出了乱子谁负责?我看还是各就各位吧!评委双数就双数,任何意见我现在都不想再听了!”
一言定乾坤,刘成也只好甘拜下风。罗兰气得涨红了脸,身体在座位上扭动不停,以表示心中的激愤。杨佳英又给林珊丢了个眼色,后者装作没看见。幸亏一群突如其來的闯入荇,改变了在场人各具情态的局面。
一群急待化妆的姑娘闯进门,发现评委们正在开会,吓得纷纷止步。
离门口最近的林珊听得嘈杂声,连忙出去观察动静。此举意在暂时问避,躲开休息室里还未摆平的那场纷争。反正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采不采纳都是组委会的事了。她出来时没带上门。因为大赛有规定,参赛者与评委不能私下接触,她不想独自处理这事。大家的关系已经很不愉快了,若有什么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可能又会无事生非。所以面熟的汪华朝她媚笑,她却视而不见地问:
“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初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赶快回去做准备吧!”
姑娘们缩头缩尾,谁也不敢出头露面说话,深怕自己的言行无法取悦眼前的评委,那样扣分就太冤枉了。在人们的唯诺声中,汪华又一次表现出不凡的机智和超群的胆略。她抢前步大声说:“我们中间有人不会给自己化妆,又不知道允不允许带,化妆师,所以来问问评委。”
“有谁不会给自己化妆?”林珊含笑打量着众人,“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化得满漂亮嘛!”
事实上,这些姑娘大部份在家里就已涂抹完毕,只是到现场来补装、换衣。一听这话,就笑得花枝乱颤。汪华急中生智,乂把伊果推出来广她是少数民族,她就不会给自己化妆!”
伊果猝不及防地羞红了脸,却也落落大方地站到林珊面前:“请问这位老师,一定要化妆才能上场吗?自然妆就不行?”“最好还是化点妆,。天可以化得淡一点。淡淡装,天然样么!”
林珊顺口回答着,待她把视线缓缓投到伊果脸上,薄羊毛裙下的大腿根部突然起了一阵震颤,而且迅速蔓延到腹部,继而涨满了胸间……
天哪!她被这个女孩天然的美貌彻底震撼了!
伊果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袖连衣裙,腰间系着一条藏青色的皮带,把苗条修长的身躯紧束得玲珑有致。她是那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平常女儿家,质朴真实而又不食人间烟火。她嘴边挂着平静、自然的笑容,那笑容好熟悉,熟悉得令人心痛!还有那双线条优美、清波荡漾的眼睛!
丹凤眼!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