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几日非常之炎热,使人如置身于火炉之中,呼吸都有点困难似的。记得最热的那一夜晚,病房里所有的人都集聚在廊上,大家不断地注视着廊柱上的藤条,注视着楼外的树梢,哪怕有一点点轻微的颤动,也会引起人们的欢快。但,没有,它们都纹丝不动。连藤蔓,今天也竟失去平时那最牵惹人的调皮的劲儿了。这时,就像整个闷热的空气将凝成一个巨块,而且愈凝愈重。我们受着这热气压,当然觉得十分烦闷。于是我们坐在那里等着,等夜凉浮上来。不久,月亮从东方升起了,谁想这被人们以“冰盘玉魄”来描写的月亮,今天却像一块发烫的火块,红通通的。哎呀,夜凉没来,再加上这把天火,也许那已经凝结的空气就将更沉重,更凝固了吧!忽然,那旁一株槐树的树叶微微一颤,便有人叫道有风了!有风了!”可是再看看面前那柔细的藤蔓,它依然一动不动,似乎告诉人们:“没有风!没有风!”……不错,那时你仿佛觉得这藤蔓、这槐树的青春正在调谢,它们的绿色在发黄,也许干下去,热下去,就这样枯萎、焚化了。那时人们觉得这闷热的日子多么漫长,多么难过呀。
谁知难过的日子也就那样地过来了。这几日,有过阴云,并未落雨,可是就渐渐地凉爽起来了。早晨或晚间再到廊上,迎着那拂拂微风,你全身心都感到无比的清畅。藤蔓在跳荡,槐叶在摇摆,蓝天那么高远清澄,星光那么晶莹闪烁。你这时觉得一切都生意盎然,都充满活力,你会不禁赞叹起这风来风啊!你,这爽利的风啊!”
是这样的风,风并不大,但它给你以说不出的快感,它鼓荡了大气,冲淡了热浪,减低了湿闷,而一下让你觉得轻快、爽朗。
我想这风会吹一千里,一万里,十万里,它使所有的禾稼草木都欣然起舞了。月亮发出水晶一样清凉的光辉,群星如同撒满原野的金黄花盏,而花呢。这时那冰雪般洁白的白兰花从夜空中暗暗透过一阵清幽的芳香。我忽然想道正因为我们经过了那炎热的日子,我们就愈益感到现在这凉风的清爽可爱了。”这时,我不禁莞尔而笑,回想到人们那时对那闷热的困苦总想得太严重了。但无论如何,一年的酷暑期就那样过去了。风,你爽利的风啊!在这时使我想得多么多而又多么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