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书,我专心致志做两件事:选择,然后观察。
有关当代文学史的著说很丰富,但我想越过别人的叙述,用自己眼睛去看。这是一种选择。别人选择的是宏大的架构,我选择具体的人。我挑选一些自己认为有代表性的人物,走向他们,然后由此进入当代文学史。
所谓“代表性”,我不看重他们的作为与成就,看重他们的遭遇、处境,他们与时代的关系,以及对时代做出的反应。他们实际上不是作为个人进入我的视野;我选择他们,在于他们都是历史的表现者。
我不让自己做太多的事,我告诉自己,重要的是观察。观察得仔细、详尽、深入,就足够了。中国人对于历史,历来所强调的就是观察。“以史为鉴”的鉴,就是把历史喻为一面光洁无尘的镜子,用以观察。《资治通鉴》的书名,意思是“可以广泛满足治国之用的镜子”。中国古代的史家们,很少去概括,甚至不怎么发议论。他们总是在观察,把观察到的讲述出来。他们认为事实本身能够说明一切,人们从事实中得到的教益,胜于任何主观抽象的总结。
这也是我的方法。我需要说明,本书以人物为主体,但它不是传记,是观察。传记的合理目标,是把人的一生或某个方面讲清楚,而我显非如此。我的目标是,透过他们,把当代文学史的某个方面、某种情形、某个问题看清楚。
引用这种方法,很大程度上是想让当代文学史从宏大的架构,或者高屋建瓴的概括,或者建立在各种观念之上的主观评说褒贬,还原到具体的人和事,还原到细节。在我看来,当代文学史著述目前缺的不是骨骼,是血肉。
明年,当代文学史便满60个年头。如果是一个人,60岁的生命,襟抱已相当开阔了。孔子说,“六十而耳顺”。我希望此书会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当代文学史的这种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