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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曲 无言的歌

一位指导员的自述,一个英雄连队的壮丽史诗;我在兵营的日日夜夜,寻找士兵与战争的悲壮故事……

——采访手记

你走进洹水之间、豫北平原。

在新世纪的开端你来到七连。

你似乎听到一首无言的歌,战场上牺牲五个指导员。

那已是上个世纪的早晨。燕赵故地朔风呼叫,水陆码头的天津卫硝烟弥漫。海河两岸冰天雪地,七连勇士们出生入死,在黎明前将红旗插上了金汤桥头,指导员马占海倒下了,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和霞光一样火红,各路大军潮水般地向金汤桥涌来,战友们将那面旗帜高高举起……

你似乎看到一片海洋。

海天相连宇宙苍茫。

啊!天降飞雪,船帆点点……

那是一幅巨大画卷:锁钥津京固千里海防;经略中原铸无敌铁拳!

千花百卉争明媚,万绿丛中走来了所向披靡、勇往直前的英雄七连!

朝霞映在安阳河畔,豫北平原上的禾苗茁壮旺盛,七连门前的月季花夺目鲜艳。“金汤桥连”、“突击英雄连”、“国际一等功臣连”、“基层全面建设模范连”;一面面旗帜鲜红,其中有两面战旗挂在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

那首歌还在响起,横空出世,跨过黄河,飞越太行山……

这是古老的北校场。周文王演《周易》、西门豹治邺、苏秦拜相、项羽与章邯结“洹上之盟”、瓦岗寨起义、刘邓转战安阳并亲自指挥滑县战役,豫北大反攻!

这是一座现代化兵营,口号四起,杀声阵阵。“建设一支全面过硬的应急机动作战部队”;“任务重于生命,事业重于家庭,使命高于一切”,金属标牌在练兵场上巍然耸立;“做好军事斗争准备,开展科技练兵活动”,巨大横幅在办公楼前迎风招展;“想打赢、谋打赢、一切为打赢”、“首战用我,全程用我,用我必胜”;发自官兵肺腑的战斗呐喊飘扬在兵营上空……

随时准备应急机动作战。操场有滚轮旋梯浪木等渡海作战训练器材,官兵们在这里封闭训练。只要一声令下,七连官兵保证“开得动,打得准,联得上,合得成”。

军号吹响了晨曲,炊事班的炉膛里燃起了熊熊火焰,操场上呼喊连天,战士们戴着贝雷帽,穿着国际流行色衬衣,迎着灿烂的霞光,在浪木上荡悠,在滚轮上翻转,在旋梯上飞舞;似一只只凌空翱翔的海燕。于是,羊山战斗、要路沟战斗、金汤桥战斗、黄土铺战斗、乔岩山战斗、边境反击战的硝烟,一缕缕飘荡在你的眼前……

七连是一把钢刀,七连是一柄利剑;钢刀宁折不弯,利剑刺破青天。当今世界强手如云,数字化部队,智能化士兵,在未来战场上,七连还能不能成为无敌铁拳?

你是一个老指导员,怀揣一本《平原枪声》,立志当个马英队长参军从戎,虽然离开连队很久了,仍然心系七连,情系七连:噢,基层连队啊,你是共和国的战斗堡垒,你是战士成长进步的红色家园!

你走近战士宿舍,战士们出操去了;你摸摸战士的床铺,一律的双人高架床,内务叠成两折整齐地摆放着,这是战士起床的第一件事,穿衣起床翻被子,然后是下楼喊口号,士兵在霞光里出早操,长跑、短跑、俯卧撑、马步推砖。看看战士的床头柜,一律是前运携行后送和当前的学习用品。士兵们自豪地对你说:“不经临战训练,不经调整补充,随时可以随行作战任务。快速反应,无论在战时还是和平时期,你都不陌生。你对战士们说,攻打金汤桥时,连长带着全连官兵像利箭插进民权门,敌哨兵问,哪部分的,口令?连长说,妈你X——我是你老爷!话音没落,战士已经把敌哨摸掉了。

这是猛虎师流传的一段佳话,衡宝战役,师长丁盛带着全师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猛插到国民党王牌部队“钢七军”军部,却与野战军司令部失去了联系。作战参谋报告说,这个师去向不明。就在野司首长脸上出现乌云的时候,忽然传来捷报,“钢七军”被端掉了老窝。野司首长的脸上由阴转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道:“乃猛虎扑羊群也!”从此,猛虎师的威名享誉至今。你说,七连,作为猛虎师的一只拳头,在这次战役的鹿门前又牺牲了一个指导员。

你走进连队兵器室,“81--”枪族铮铮发亮,武器弹药森垒壁严。你又想起在朝鲜战场,金城反击战,你是七连三排长,连长负伤指导员牺牲了,你率领战士坚守阵地四昼夜,打退敌人两个营30余次反扑,子弹打光了,用石头砸,没有水喝,一人喝了一口尿,只剩下六名同志,阵地却岿然不动,连队荣立了国际功勋,你成为战斗英雄,受到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切接见。你永远不会忘记那片血染的焦土,朝鲜巨里室北山4081高地,噢,一棵金达莱花开烂漫!

你听说战士刘文林赤脚冲上敌阵地的故事,这是和平时期的战术演练,红军蓝军对抗,天空阳光灿烂。冲击发起后,要横渡100米宽的石碾河,才能到达敌前沿。河水不大,淤泥难行,战士们没命地向前冲击,刘文林“扑哧”陷进淤泥中,鞋子没有了。小刘没有多想,端着枪赤脚冲上敌阵地。你说在456高地,刘文林抱着血流不止的双脚,他对你说:“战场上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如果在战场上,不要说鞋子没了,就是双脚被炸飞了,我爬也要爬上敌阵地。”你说冲山头占领阵地这是步兵的传统战法,要的是一股英雄气!

你常给人讲七连炊事班,做饭打仗立战功,王宝送饭上阵地,双手紧握爆破筒……有一年,司务长张夕军调入七连,军事训练不及格,急得头上直冒汗。连长、指导员找他谈话,分工副连长带他练,多少回顶着启明星,多少次月亮照西山。一年磨破了2套作训服,穿破了4双胶鞋,手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年底参加“铁拳杯”比武,夺得了军事全能第一名,成为全团有名的干部训练标兵,人们说七连换了个张夕军。

你听说藏族战士扎西泽仁,家住四川甘孜阿坎自治州,红军爬过大雪山,会师的地方。扎西当兵来到中原,军营无限好就是和战友们语言不通,班长和他说话还要通过翻译,扎西整天郁郁寡欢,训练没情绪。指导员带他到连队荣誉室,看到了一朵美丽的花。扎西好奇地问,这是一朵什么花?指导员说,这就是生长在雪域高原的雪莲啊!有一年七连护送张爱萍将军进藏,冒着生命危险采集的!那时进藏没有路,逢山过山,遇河过河,战士们克服了种种艰难险阻,胜利完成任务。噢,七连和西藏还有这样的渊源。后来扎西努力奋斗,成为全团训练标兵,当了班长,提了干,有一次老指导员胡永柱将军回连,把他调回西藏军区。

噢,老英雄王占山你走进七连!

还有李运昌、丁盛、张震、徐才厚、李达、李景、李九龙、董占林、裴怀亮、赵太忠、胡永柱将军——这些在七连蹲过点,视察过的老首长们!

连长刘瑞江向你报告;指导员郭泽利向你汇报。

这是一桩普通的故事。新兵下连就听指导员郭泽利说,大家很辛苦,到连队就到家了,等新兵来齐了就给同志们接风,当然也要洗洗尘。听指导员这么一说,大家都很高兴,心想指导员可真好。

新兵到齐了,指导员把大家带到连队荣誉室说:“今天我给同志们介绍一下我们连的光荣历史,请大家把连队的优良传统和过硬作风牢记心中,在思想上扎下根。”指导员说完后对大家说,这就是我给新战友的接风,希望能对你们以后的工作有所促进。

此时,新战士们才恍然大悟。“接风”原来是接受连队的传统教育。那洗尘呢?大家私下问了老兵才知道,老战士退伍不摆饯行酒,不设欢送宴,而是给老战士说清自己身上存在的缺点和不足,提醒老战士认清前进的道路方向。哦,原来洗的是思想上的灰尘。

在七连当过兵的都知道,口令叫得震天响,是在七连当好兵的通行证。连长、指导员一集合,首先带头叫,谁要是叫不好,连长就会说:“打胜仗就是一股冲天之气,口令叫不好,就要练它个翻天覆地。”指导员讲:“战场无亚军,气势是第一,口令叫不响,愧当七连兵。”七连叫口令一个个两眼圆瞪,青筋暴突,身体一舒一展,微有波动。八班战士王家明在参加全营口令比赛时,动作要领和精神气质俱佳,营长当场宣布给他嘉奖一次。

你又听说二排排长李邦奎,军事素质好,但文化知识基础薄弱,连队学习科技知识,扫除“科盲”,他从二十六个英语字母开始学起,已能用英语进行简单对话,而且还能熟练地操作使用微机,汉字输入每分钟可以达到四十个字,支部书记郭泽利还将《科普读物》、《军事高技术知识》、《军兵种知识》等书籍交给他阅读,并和他一起制定学习计划,督促他写好心得体会,提高知识文化水平。二排长激动地说,我的成长进步靠的是连队党支部。

连部会议室,副连长李顺涛、副指导员张春华,一排长刘凤源、二排长李邦奎、三排长王新海、司务长朱玉溪围坐在圆桌边,好像五角大楼召开国防会议。不,这是一个坚强党支部。你要给同志们讲一讲,为什么我们七连牺牲了五个指导员,这是战斗堡垒作用坚强啊!毛主席说,红军英勇善战而不溃散,支部建在连上是一大法宝!还因为我们始终遵照“五句话”的总要求,牢记“打得赢,不变质”的伟大教导,坚决贯彻“三个代表”!

哦,连队已进入了新世纪!

支部书记和副书记彻夜长谈,科技练兵练什么?武器装备没有什么变化,40火箭筒,60迫击炮,“81—1”自动步枪,阻击步枪,轻机枪,54式手枪,信号枪,地雷、手榴弹。步兵连没有多少科技含量?战争准备,仗怎么打?兵怎么练?新时代当兵人的思想观念正在变化。

啊!晴空如洗,霞光万丈——

一首晨曲在军营里回荡: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期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念?

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相连……”

噢,你看到了什么?

豫北平原上没有山,那兵营就是一座座山;

兵营里边没有河,有一条遥远的河从我心头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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