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动物走进来,他转身点了点头,又忙开了。他们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看看那些闹钟。有班卓琴座钟,有布谷鸟闹钟,有落地大摆钟,还有上面显示年月日、太阳运行甚至天气情况的闹钟。有些闹钟还有小机关,每当准点报时的时候,就有小人出来跳舞。金克斯喜欢的是一个上面有三只耗子的钟,它们每过一刻钟就跑出来,然后等到表盘中间伸出来一只猫头要抓它们时,就又钻回洞里去。
本大叔一言不发,却一直看着他们,时不时地还起身过来,给一些闹钟上好弦,让他们看看是如何走动的。每当闹钟响铃或者布谷鸟叫起来、那些小人出来跳舞的时候,他就冲弗莱迪眨眨眼,摸摸金克斯的尾巴。于是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受欢迎的。
过了一会儿,本大叔又埋头自己的工作了。他们看了一会儿,见他拿出自己正在弄的一只钟,上好发条后放在地板中央,然后对他们说道:“出去吧,孩子们,这里危险。”
于是,他们就下了楼。
“他叫我们走,”金克斯对汉克说,“你不是说他从来不赶动物走的吗?”
汉克吃完了干草,正在打个小盹等着比恩先生来加料。听到这话,他闭着的眼睛立刻睁开。
“嗯?”他说,“什么?叫你们出去,啊?又要打雷了!他肯定是又要搞那个东西了。真希望他别弄了。天晓得,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只不过是一点儿和平与安宁……”
砰!楼上响起一声爆炸声。金克斯惊叫一声,一蹦三尺高,弗莱迪想要朝那辆旧敞篷马车下面钻去,结果扑了个空,脑袋卡在车子前轮的两根车辐之间。楼上丁零当啷落下来一堆金属屑,一个黄铜小齿轮也骨碌骨碌滚了下来。
“哎呀,谢天谢地,”汉克紧张地甩着尾巴,“今天总算是结束了。再做一个出来要到明天了。”
“嘿,这是怎么回事啊?”弗莱迪说,“帮我从这里出来,好吧?”他扯着脑袋,怎么也无法从车轮里挣脱下来。
汉克退回自己的隔栏里,嘲弄地看着弗莱迪,金克斯也加入进来。
“那不就是他该待的地方嘛,是不是,汉克?”小猫说。
“看样子他是被人下了咒,逃不了了。”汉克说。
“喂,玩笑开够了吧?”弗莱迪生气地说,“不能帮个忙吗?抓住我往后拉。”
“你要没这么胖,大概还有可能,”汉克说,“可你身上哪有让我们抓的地方。噢,你是有根尾巴,可是我都说不好那算不算是根尾巴,我要是这么一拽,它还能留在那上面吗?怎么,你是想让我试试看?”
“算了,别,别。”小猪紧张地说。
“有了!”汉克忽然说道。他转过身屁股对着那车轮,抬起一只钉了马蹄铁的后蹄,别过头从肩膀上面瞄准后,就狠狠地一脚朝轮毂踢去。车轮咔嚓一声从马车上掉下来,连同着小猪一起在地上打了个滚。
弗莱迪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脖子上还套着那车轮。“瞧你干的好事!”他气冲冲地说,“这下永远拿不下来了,怎么推也推不掉了。”
“嘿,我看挺好的啊,”金克斯咧嘴一笑,“样子不错啊。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脖子上围着皱领的伊丽莎白女王。是不是,汉克?”
“弄点儿肥皂脖子会打滑,也许就能退出来了。”老马说。
“是个好主意!”金克斯说完,冲出谷仓,很快带着一块肥皂回来了。“弗莱迪,去水槽那边。比恩太太在厨房里,所以我没敢拿她的厨房皂,而是跑到楼上拿了她最好的浴皂,好像还带点儿香味。你不介意吧?”
“管它是什么呢,”弗莱迪说,“快把我弄出来就行!”
于是,金克斯动手给小猪浑身上下打了肥皂。肥皂水弄进眼睛和嘴巴里,弗莱迪尖叫着扭起了身子。金克斯一声令下:“好了,往后退。”他的脑袋哧溜一下就滑了出来。
弗莱迪不敢张开眼睛,他们只好带他去鸭塘。那两只鸭子——爱丽丝和艾玛,正在小池塘里游水,像两团白白的小面团。她们俩看见这个长了猪身子和一团肥皂泡脑袋的动物走近了,吓得嘎嘎大叫。
“别紧张,姑娘们,”金克斯说,“这是我们大侦探的新造型。”
“老天!”爱丽丝说,“真聪明!这样我就一点儿都认不出来他了!”
“妹妹,我也认不出来了,”艾玛说,“妈呀,谁能想得到这是一只猪。闻起来又这么香。金克斯,他这是在扮谁啊?”
“扮一团棉花糖。”金克斯说,“放进一只盒子里,系上粉色丝带,谁能分得出来?”
“我觉得咬上一口就能分出来了吧。”汉克说。
“喂,够了,够了!”弗莱迪气愤地说,“快带我下水。”
“这可是你说的哦。”金克斯说着把小猪带到池塘边,一把推了下去。
你大概没遇到过一只小猪是一个好侦探的事吧?当然,你也就更难遇上一只小猪是个游泳能手的事了!而弗莱迪身兼二者。他以专业的姿势横穿池塘,又折返回来,游到两只鸭子中间忽然冒出脑袋,吓了她们一跳。然后他上了岸,追着怕水的金克斯绕着池塘跑了两圈,把他撵到一棵树上,才坐下来开始笑个不停。
“下来吧,金克斯,”他说,“不会用水泼你的啦。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还有,我想搞清楚爆炸的事情。”
金克斯从树上跳下来,和小猪还有老白马一起坐在池塘边。
老马汉克说道:“呃,是这样的,本大叔发明了一种新式闹钟。他说以前那种只响闹铃的钟不是很好,大家听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习惯,然后闹钟再怎么响也起不来了。我也不清楚。我都不知道那些人要闹钟干什么,如果不是有事,干吗要起床?”
“呃,正是因为有事要起床,”弗莱迪说,“他们才要定闹钟。”
“然后本大叔就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呃,反正,他就说,他发明了一个带鞭炮的闹钟。他觉得这样就能叫人起床了。不过有个问题是,那鞭炮一炸,闹钟也跟着会被炸飞。所以这项发明也没法推广,除非那些有钱人真的能一天换一个新闹钟。”
“的确,”弗莱迪若有所思地说,“是这样,不过总能想出办法来解决吧。”
“弗莱迪,你又想解决什么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家回头,看见威金斯太太站在身后。“老天,”奶牛继续说道,“先是搞侦探,然后给动物们发明口袋,成天想这么多事,伤不伤身体啊。这回又是什么事?”
于是,弗莱迪把闹钟的事解释给她听。
“噢,妈呀!”威金斯太太说,“要是鞭炮把闹钟给炸了,就别把鞭炮放进去呗,这是常识。”
“是的,”弗莱迪说,“可鞭炮是这闹钟的一部分,你得把鞭炮放进去,否则怎么有鞭炮闹钟。”
威金斯太太一脸的不解。“弗莱迪,你刚好说反了啊,正是因为把鞭炮放进去了,才没有了这个闹钟。老天,我要是想点一个鞭炮,总不至于要先把它吞下去吧!如果我还想活着再点第二个的话。”
“可别再点鞭炮了,”汉克说,“这里有一个就够了──嘿,弗莱迪,怎么了?”那小猪本来在看着威金斯太太,思索着,忽然跳起来大叫一声:“我知道了!”然后便朝谷仓冲去。
动物们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大概想出了一个别的主意。”奶牛淡定地说。
“不知道他那些主意都是从哪里来的,”汉克说,“说实话,我连主意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自己从来没想出过什么主意,还好没有。看起来主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又跑又叫的。这些东西还是少点儿为妙。”
弗莱迪的主意让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了楼梯。工作台前的小凳子上正坐着本大叔,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脸上浓密的胡子让弗莱迪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紧闭的双目以及锁着的眉头,可以看出他正在深深地沉思。
弗莱迪犹豫了一会儿,见本大叔没有睁开眼睛,于是就蹑手蹑脚地走到工作台的那头。上面放着本大叔的闹钟图,上面清清楚楚地画着一个闹钟的轮廓和每一个小齿轮的图样。闹钟定时到了的时候,连着的那个齿轮就会擦着一根火柴,点燃鞭炮的导火线——鞭炮也画了出来。弗莱迪看到图上有很多擦过的痕迹,显然本大叔是在试着把鞭炮放在不同的位置。
弗莱迪拿起一支铅笔,把图上的鞭炮给擦了,然后在闹钟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鞭炮,连着一根长长的导火线连到火柴那里。然后他拿起这图,走到本大叔面前,推了推他,本大叔睁开了眼睛。
本大叔自然也是个聪明人。他一看到弗莱迪在图纸上的改动,就明白了:只要把鞭炮放在闹钟外面,不是就不会把闹钟给炸飞了吗?他激动地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抓住弗莱迪,开始在阁楼里满地打转地跳起了华尔兹,然后又迅速放开小猪,拿起工具干起活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奇就奇在,有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别人就会知道你是多么的快乐。
过了一会儿,弗莱迪走下楼来,穿过谷场,碰到了威金斯太太。奶牛皱起大鼻子,满意地嗅了嗅。“嗯,”她说,“玫瑰花香!”然后走开了。
弗莱迪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继续朝猪圈走去。谷仓的角落里站着一群小鸡,一看见他走过来就开始窃窃私语,并不时地叽叽笑着,然后还装模作样地迎着小猪走过来。小猪装着不在意,可这群小鸡也夸张地四处嗅嗅,其中一只还哧哧笑道:“哦,真香,真好闻!就像是春天的味道!”小猪有点儿恼羞地转过身去撵他们,小鸡们咯咯地笑着朝鸡舍四散逃去了。
弗莱迪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确还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不过他想,这不值得再跳进池塘里洗一遍了,反正不管有没有味道,这件事得有好一阵子会被朋友们挂在嘴边取笑了。他这样想着,耸了耸肩膀,继续朝前走去。